白筱诺的女红并不算好,但是一针一线都绣的用心。
纳征之日,镇国公府的聘礼浩浩荡荡地穿过街巷,看到的人无不探头。
“镇国公府真是好大的排场,看到没有,那牡丹插屏可是千金难求,上次我陪着姐姐去给我那侄女选嫁妆的时候,可是问过的。”
“那算什么啊,看到后面那株红珊瑚树没有,我可记得,那是海外商人运进来的,无价之宝呢!”
宋宣在秦青书耳边低嘲,“这帮土鳖懂什么,真正值钱的可是那几十箱子古董和孤本,我看他是准备把镇国公府都给搬空。”
“怕是京城所有爱好古籍之人,只怕是眼都红了,恨不得当街抢了他的这些聘礼。”
宋宣,“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秦青书斜睨他,“此话万不可被他听到。”
说周景城拿白筱诺当眼珠子也不为过,别说是指责,就是提起,都招他嫉恨,指不定在哪给你摆一道。
宋宣深表同意,乐呵呵地看着下面的盛景。
荆敏目瞪口呆地看着满院子的箱笼,拽着白筱诺的胳膊,“他这是把镇国公府搬过来了?真被入赘?”
这哪里是送聘礼啊!
简直就是金山银山!
院子里都摆不下了,外面的人还在往里进。
男宾那边,则又鹰老接待,他是辅国公府的老人,虽然不算聪明,但胜在忠诚。被镇国公府请来的人自然清楚辅国公府的情况,也不会拿这个挑理。
白婧也被说了亲事,今日也随着四太太过来了,她前段日子也被许了亲事,这段时间都在白府忙着绣自己的嫁衣。
看到衣裳上白筱诺那件华丽的缂丝金缕的嫁衣,羡慕地伸手去摸了摸。
白筱诺和荆敏进来,她连忙收回了手。
白筱诺淡淡一笑,“无事的,你看看做的如何?”
白婧将手轻轻放上去,“皇宫里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白筱诺看她,“女子一生只嫁这一次,只要诚心,都是绝无仅有的,不必羡慕,你又怎么知道我到时候不会羡慕你的呢?”
荆敏没心没肺,“我还觉得将来我嫁衣肯定最好呢!”
白筱诺转身问她,“咦?你是有了什么心上人?”
荆敏恼羞成怒,“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乱编排人呢你?”
白筱诺对她也算熟悉了,并不怕她这只假老虎,“谁家公子?人品如何?我们可认识?”
白婧也扭头看着她。
荆敏顿时恼了,“你们俩这是合伙欺负人?今天到底是谁的纳征之日?你信不信到时候我不来帮你守门了?我直接叛变跟着周景棋过来闹你,我看你怎么办?”
白筱诺咯咯直笑,挂上甜甜的梨涡,“好好好,我的错!我不问了嘛!左右到时候总能见到的。”
第69章上轿的称谓
金秋十月,朝霞满天。
街上的商铺和小贩早早地都开始开门摆摊营业,有些甚至还专门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以示喜庆。
祭祖之后,吉时一道,自镇国公府传来喧天的锣鼓声。
傧相们正好衣冠,言笑晏晏地旋身上马。
辅国公府。
白筱诺天未亮便被夏儿唤了起来,迷迷瞪瞪地任由着下人给她洗漱收拾,然后便闭着眼睛坐到妆奁前,由着妆娘在她脸上涂抹勾勒。
中途,夏儿为防她饿肚子,专门做了些挡饿的小点心,虽然只有指甲大小,胜在精致,又不会妨碍到她的口脂妆容。
荆敏和白婧以及白家宗族的姑娘夫人都在外面帮忙。
就连宁国夫人都把儿子带来给她壮门面。
等到妆娘点完最后一点朱唇,便进来了一位宫里的老嬷嬷替她更衣上冠。
待到一切收拾整齐,其他人说说笑笑地便准备先进去一睹为快,荆敏本来还在和白婧讨论一个话本子的情节,“那位小姐也忒得心软,倘若当时……”
场面一静。
众人看着白筱诺仿佛不认识一般。
金冠束发,上面的珍珠玛瑙交相辉映,最前方还有一颗正红色的宝石镶嵌,衬得白筱诺瓷□□嫩的小脸更添霞彩。
红唇微勾,眼睫轻颤,上面还带着一层细若不见的金粉,眨动间,仿佛把人的心魂都勾进那清澈明媚的黑瞳里。
白筱诺本身长得娇俏可爱,可能是今日用了浓丽的脂粉,竟然隐隐有几分艳丽的大气。
“可是我的妆不好看?”
白筱诺被她们看的心慌,刚准备把手覆到脸上,就被荆敏一个箭步冲上去,“别碰!”
白婧也反应过来,“好看!特备好看!”
荆敏啧啧了两声,“我从前瞧你一直都是素颜淡妆的模样,如今打扮起来,倒是有几分姿色了。”
宁国夫人笑道,“荆姑娘说的委婉了,岂止是几分姿色,我瞧过那么多姑娘出嫁,各种妆面也没少看,但今日见你,当属一甲。”
这夸赞当时给了白筱诺极高的赞誉。
白楠挤过来,抱住白筱诺的胳膊,“姐姐好漂亮呀!我以后也要一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四太太颇为无语地拉过他,不让他在白筱诺跟前蹭,“你这皮猴子,这么小就想着将来的新娘子,是母亲平日里对你不好不成?”
屋里人哄堂大笑。
白筱诺羞赧地低下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妆娘手艺好。”
众人一听又是频频附和。
她这场婚礼,皇家给了极大的恩赏,从嫁衣到伺候更衣的嬷嬷以及妆娘,俱是一手包办,有太后的恩赐,也有皇后娘娘指派来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原本清寡的辅国公府今日变得门庭若市,不少人想来沾沾如今最恩宠的郡主的喜气。
有人仰慕,自然有人嫉妒,白府大太太在隔壁听着这边的热闹,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不就是嫁了个不受皇上待见的将军,镇国公府自身难保,她巴巴地往那朝不保夕的火坑里跳,将来哭都来不及。”
屋里没外人,白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也就没有指责她口出恶言。
手里的茶顿了顿,“老四媳妇儿她们都过去了?”
大太太拉下脸,“可不是,今儿除了我还在家,其他几房能去的都去,就是不知道热脸去贴人家,人家领不领情。那丫头就是个没心肝的,连自己的亲叔父都毫不留情,还指望她能原谅他们不成?”
“原谅?”白老夫人意味深长勾着尾音问。
大太太涎着脸,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是媳妇一时用错了词,母亲切莫生气。咱们哪用得着她原谅,该还的早就还了,倒是她身位白家女,不思感恩,不敬长辈。不过,母亲也不用担忧,她和镇国公夫人同为郡主,又是婆媳,媳妇可是听闻镇国公夫人并不喜那丫头的,以后有她好受。”
婆婆磋磨儿媳妇,就算是皇家,也不能轻易插手干涉。
以后有的她受的。
这边怎么恶毒诅咒却也掩盖不了隔壁的热闹,就在婆媳俩说话的当口,鞭炮声响起。
“哎呦,我的老天爷,咱们今天能拦住么?怕是一个红封也拿不到了呀!”
有望风的姑娘惊呼。
“怎么了怎么……天!那是大理寺少卿?少年状元郎?”
“可不是?你在看那位,不是六王爷家的二公子么?”
“对,是宋二公子!哎?怎么那三位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左边那是颜公子,颜将军的独子!中间那位我倒是没见过,最右边的是刑部尚书的侄子!这可怎么守门?”
“快,别管那些了,快把门那再放张椅子!”
新房里一时兵荒马乱,四太太有些拘谨地站在白筱诺身边,给她盖上盖头。
“诺姐儿,今日之后,你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叔母也无甚可教导你的,只盼你往后一生顺遂,事事如意。”
白筱诺为这一点儿亲情感激的差点落泪,用力呼吸几下,才轻声道,“谢谢四叔母。”
周景城他们行至门外,先是打赏了前来捧着茶盘的白楠一个厚厚的大红封,便被白家宗族众人围挡,但是看着外面那群傧相,还是忍不住腿软。
这是把半个京城的新贵给请来了?
不是说皇帝猜忌镇国公府,各家都对镇国公府避而远之么?
酒水被两个武将挡下,诗赋文采,他们可无一人及得上秦青书,一时间丢盔卸甲。再加上还有个宋宣不怕事大的在旁起哄,随从们大手笔的喜钱,没过一刻钟,就被敌军越过了防线。
一屋子挡们的女眷也各个心中颤颤。
荆敏用脚挡住门,“怕什么!他们是来求娶新娘子的,还能吃人不成?今日若是不把我们哄好了,谁也别想进来!”
所谓法不责众,有荆敏这么一忽悠,众人心中又稳了下来,宁国夫人站在旁边失笑。
可令人稀奇的是,原本闹闹哄哄的门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木门也没有任何推搡的痕迹。
门内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在下周景城,请内里的诸位小姐夫人开门!”
低沉的声音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武将的粗犷。
她们中不少人其实对周景城只闻其名,并没有见过他,而其中最为耳熟能详的便是他杀将的名声。
一直以为能杀人不眨眼的人,定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粗鲁之人,没想到倒是有一把如古琴般悦耳浑厚的嗓音。
荆敏最先反应过来,“周将军想娶新娘子回府,也得容我们考教一番不是?否则我们怎知你是否配得上新娘子。”
一干人倒抽一口凉气。
荆姑娘可真敢!
“我们刚才可都瞧见了,你们当众有武将,比力气,我们可不是对手,不如就考考周将军诗文?”
周景城许是心情极好,并没有掩藏自己的喜悦,低笑一声,好脾气地到,“可。”
荆敏从袖中抽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问题,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子曰诗云,拦门的姑娘们又是一口凉气。
荆敏得意一笑,这上面的问题有难有易,可是她央着爹爹和兄长讨来的,若是周景城胸无点墨,想来连一半都答不上来。
但令人惊讶的是,荆敏每问一题,门外的周景城几乎连思考都不用便对答如流,甚至偶尔还会补充解释两句,如钟如泉的声音,听的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若不是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他们都以为答题的不是一个武将,而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
荆敏越问越心惊,到最后几乎都不看上面的答案了,左右她也不理解,但是这么轻易给周景城开门她是不肯的。
宋宣看门内还没有停歇的架势,忍不住哼了句,“这出题是谁家姑娘,如此难缠!”
周景城回头睨了他一眼。
秦青书侧头,“宋兄慎言。”
宁国夫人看荆敏还有继续的架势,笑着上来解围,“荆姑娘,我看啊,你今天是拦不住外面的新郎官了,与其这样,不如实实在在地讨粉喜钱,免得误了拜堂的吉时。”
荆敏悻悻作罢。
周景城耳力极佳,听到里面的话,给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姑娘们,你们把门开点儿缝儿吧?”
“做什么?想耍赖不成?”
随从,“不是不是,是底下门缝太小,红封塞不进。”
宁国夫人大笑,“你们今日有福了,新郎官是个大方的。”
果然,等到门开了一条缝,外面就源源不断地往里面塞红封,但不是铜板的响声,听着倒像是纹银。
有人耐不住好奇打开来看,“呀!新郎官在里面塞了六两!”
再看看红封的数量,都忍不住羡慕地朝白筱诺看了一眼。
拿人手软,周景城进来的时候,其他的人体贴的让开一条路。
白筱诺紧张的手心全是汗珠,可是又不敢随便动,待到手上被塞进红绸的时候,牢牢攥住才不至于失态。
对着辅国公夫妇的牌位拜别双亲,周景城放慢脚步,带着白筱诺一步步往院外走,鹰老站在门口,不停地用袖子抹泪。
小心地将白筱诺扶进花轿,周景城借着轿帘的遮掩,低声道,“诺诺,夫人。”
白筱诺身体一颤,盖头下眼眶泛红。
第70章新婚小欢喜
花轿在京城的主道上游街,百姓畏惧又好奇地站在两侧围观。
其中不乏上次被白筱诺救了孩子的人家,顶着对周景城杀将名声的惊惧高声献祝。
白筱诺端端正正地坐在花轿里,细腰挺直,唇角微勾。
夏儿走在花轿边儿小声道,“小姐,奴婢瞧着您比周大少……不对,比姑爷还要受人尊崇呢!”
白筱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呼声,突然有些感慨。
原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她也能替周哥哥遮风挡雨啊。
既然百姓都认定了他杀将的名声,畏他惧他,那她和周哥哥从此夫妻一体,是不是也可以让人敬他爱他?
拜了堂,白筱诺被周景城小心地护着回到了院子,前来的贺喜的女宾不敢太闹,指出了傧相们咋呼着要闹洞房,宋宣最是积极。
可还没等他靠近,就被周景城一个眼神吓得踉跄,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起吧,没有赏钱。”
周景城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