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就炸了。
携着风,恶狠狠地疾步逼近,才喘出不稳的气息:“这就是你做的选择?跟着他来到这种破地方,差一点连命都没有?!”
她还是那样,只是素净下来的清丽令他怔了短瞬,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伫在他面前,暖光层层叠叠,便令他整个人的戾气化了,无可救药地牵引着他,却是不肯服输,被渴望煎熬着,焦躁到了极点。
只想要碰触,碰她哪里都好。
当快要碰上她脸庞,洞穿了她下一步的动作,他笑起来:“安安。”唤的她一顿:“今天你跟他,必须得断了,要不然鹿家在这一辈里,唯一能得到承认的人就只有我。”
“你不是最害怕我对鹿家出手么……”
逐渐地靠近她脸颊:“当然,我完完全全可以,现在就把这里全砸了。”
就快要触上,她身后的大门乍然被拉开,一只手伸来截住了他的手腕,又将她一搂带着她退了半步。
截住他的那力道大到似要碾碎,连搂着她的气力,可见她无声的只有讶异,于是视线移走把那人望了一望。
男人倚她的肩膀,半垂着眉眼,苍白且困顿,用脸摩挲起她的同时气力缠紧,放了他:“……你砸不了这里。”
林书文当听见了笑话,拿了随身的巾帕擦拭手腕,却沉下声:“安安。”
看他两条手臂更是缠着她又后退,垂眸抵着她耳边,睫隙错落,“安安和我说,京北城傅家,傅老先生要见我,因为我,拿走了他收藏的盛唐年间腰牌。”他还是不习惯说太多的话,尾音颤了一颤,黏的她愈紧,被她气息支撑着。
鹿安接过话尾:“所以你不敢,不然傅老先生那里,你可就交代不了。”
笑意泛冷,依旧盈盈。
“阿默现在,是傅家的贵客。”
抚拍他手背,察觉温度还是烫的,退烧药的副作用其一是嗜睡,她出来前他已经昏昏欲眠,很乖觉地躺好了,鹿安心思全无,正欲抬头让林书文走,骤然一下子被痹的瘫软了下去,赶在她反应之前。
是她的小唐助理,拿捏着电击器,才让她一时意外。
全身的重量都往下坍塌,电流过出朦朦的嗡鸣,残存的最后一片意识,用在了去看自己的助理,发现她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渐渐那神色里,凝成一种坚定。
倒地的疼痛没有袭来,就跌入柔软的浅灰,是林书文的衬衫,他抢了一步抱住了她,丝毫未看地上的另一个人,只管贴着她头发,亲一亲梦回千萦的,无数次做梦也想要亲吻的她的眉心。
秘书接过他西装,他沉稳抱着人,凝望着她的黑瞳暗光疏闪,深不可循:“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到了现在,我倒是觉得……”勾着笑,自语森然,看着脚下的路。
“蘸着糖吃,其实也挺好。”
坐上了车,没能享受片刻清净,鹿卓江的电话打来:“你们几点钟到家,张妈好备菜。”
林书文对着怀里的人,沉默地绕缠她发梢,又软又香,贴唇上吻,太清楚他心里的算盘,鹿卓江叹了一声长气:“你可别犯了糊涂,不能逼的她太狠,你也知道小安是个什么脾性,逼得越急,她越是叛逆。”好言好语的打起商量:“就这么决定了,都回家,有我在,慢慢地把她念头掰过来。”
然而不等到家,早早在半路上她苏醒了。
好在是回鹿卓江那,鹿安没了手机和行李,连带自己的老父亲,她也懒得摆出个好脸色,一边松展筋骨,边脚步不停,上了楼直进林书文的卧室,把他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办公合同全拆了撕了抛出栏杆外,再回自己的房间去。
留下客厅里满地碎片,雪花一样纷散。
鹿卓江抬脚从一张纸片上挪开,捡起来看,没想状况这么严峻,挑眉转身,本是西装革履的人,现下鼻梁挂着淤青血痕,站在那,冷冷沉沉的不定。
当傍晚的霞勾勒树影爬上院墙,门外无声无息,她一直靠在床头,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连她最信任的属下,竟也会偏着他?
她曾经不信,固执地,坚定地,怎么也不信,除了自己的母亲,和家人,只要她做得足够好,对别人足够好,她是可以得到相等的回报。
今天的这一切,却比以往经历过的更加虚幻。
阿竹还发着热,幸好退烧药留在他那里,那他知道回别墅的路吗?还有,从他父母房间找到的银环,也还在她的行李箱藏着,没能带回来。
这一个念头还没转过,外面有了敲门声,张姨的声音说是来了客人,好歹下楼看看去,吃一吃饭。
鹿安没应。
不管门外他们怎么劝,她不闻不理。
所有模糊成黑暗,夜幕初降。
过了一会儿,被细微的锐痛唤回,肋下隐隐地作着,按照以前心理医师的建议,她有些恍惚地躺下准备睡了,决定什么都不想,到了崭新的一天,没有什么捱不过去。
虚浮地握了握手,心跳的震动听得一清二楚,撞在肋下,闭着眼反而无比清明,换做平躺才觉得好受。
整座别墅灯彩初上,远远有人声不清,隔着一层楼,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午夜时分。
门柄一动。
钥匙入孔转了转,随着门与框的缝变大,走廊的壁灯模糊出修长的影,嵌落床尾的云丝被上,暖黄的一团。
拧着门柄小心阖了回去,他轻手轻脚,赤着的足在门缝合上的一瞬,被那壁灯照出瓷色,随后深陷及踝的毛毯。
脚趾动了动,有几分瑟躲。
放下背包,摸着黑找见她的唇,弯腰嗅了嗅,只有饼干的味道,扫了眼,在床头柜发现了剩下半盒的牛奶饼干,他轻轻抿嘴角,又舒展,抱走这剩下的到浴室里吃,吃完用她的毛巾,她的牙膏,进行简单的洗漱。
放回毛巾前,江默不敢直视镜子,捧着在唇上小小按了按,才挂回架子。
重新来她身边,自床的另一侧钻进云丝被里,临睡前刻意拿出草莓糖,含了一会,捏着戳戳她的唇,使得草莓味道将她细细涂满。
仿佛是在替她上一道锁。
做完这一切,他轻悄悄地,把她缠进怀。
安安走后,傅老先生联系到了他,派人带了他回来,直接带来了鹿家,将他乔装,并让他一直躲在客房,等到傅老手下的那人将复刻的钥匙交给他,他便在柜子里又等了等,到夜深人静,才出来。
至于老先生提的条件……
缓缓撑在她两侧,颈线微俯,吻在她的唇角,依赖地糯出了暖热湿濡,而他不见变化的唇线,一径无声地落在她唇上痴缠。
为什么还不醒……
安安……
小竹子垂头,轻轻顶了顶她的额。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前三十发红包~
第十九章
屋子里一片漆黑。
云丝薄被的褶皱因着里面的人一动,相互磋磨,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小片冻蓝的夜光成纱,罩着江默小心支起身,不敢用力地压进她怀中去,手撑在她耳畔,而她唇上的糖渍发了黏,糊糊的一片甜香。
见她半天没醒来,他溺入失落,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犹是闭着眼,终于感觉到什么,有些迷糊地抿了抿,露出舌尖舔了嘴角一口。
见她舔过的唇面染上水光,揭去夜色薄薄的一层亮,依稀透出来饱满红润,包着一两分的小情绪,循着水光痕迹,他不高兴地,轻轻舔舔占为己有,温热的气息湿重了她唇间的甜腻,渐渐迷眩。
被她逮着的时候,整只小竹子措手不及,发出了“嗯?”的一声。
别墅中其他的人都在熟睡。
云丝薄被是很薄,却抵不住两人拥抱的体温,一节一节地攀高。
所以鹿安是被烘得热醒,后背发汗,凝视着他定了一定,便将他从身上拎开,等挪走了这一块磐石,胸腔透了一丝凉气,她才对拥在身上的人一望。
勾着她的脚踝,他神色沉溺着,渐渐清明的眸让夜光照得湿黑,像是巍巍欲试,正枕在和她同一只枕头上,浅陷着枕缎,头发朦胧,又凑近来,静然又期待着她能对他做些什么。
她遂伸出手,眠思倦倦地从他臂下,按住他背脊,仿佛被他的体温蚀化,涩气上涌,才觉得非常难过。
“阿竹……”
这样清瘦的身骨,是过去漫漫寂长的岁月里,她求不得的温暖。
泪水冰凉,浸湿了他衣服,将他烫的窒息了一瞬,在她的发顶上,气音焦灼喃喃的唤起她,比她抱得更紧,最后鹿安迷迷糊糊,从那断续的呢喃中,听出了很模糊的哽咽。
之后她光是顾着解释,有意放松,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阿竹,我没事,不是你的原因,别哭……”自己也不再哭,恍惚地在他的怀里,梦游一样扶到他脸庞,凑上去亲了亲。
夏末至初秋,昼来的愈发迟。
天光未明,庭院葳蕤的带着露,细亮一颗又一颗,尤其是秋季盛放的桂花,汲足了水分。
一笼屉的桂花白糖包子,蒸出的香味更是馥郁,想到素来早起的张姨,鹿安清醒,一睁眼对着正发着热的胸口。
两手还放在上面,隔着衣服触摸到熟悉的柔韧,她吓了一跳,这下记起了。
这浅浅一动,箍着她腰身的双臂顿时收紧,把她抱了上去,和他平行,让她清楚的望见他眸底的沉色,指腹粗粝,磨蹭起她脸颊,刮得痒痒,忍不住令她弯了眼梢笑,只见着阿竹转而亲过来。
“安安……”
尝到了整夜过后残留的草莓香,证明她一直都在,但这一次他做不到安心。
“他们欺负你。”
不是疑问,清越的嗓音压沉陈述。
窗前一隅的晨色,鹿安注视着他,选择握上他的手,落吻轻浅,一一地亲遍男人掌心的纹路,眼角微抬,他方还溢着死气的眸颤了下,慢慢雾气氤氲,一言不发地承着亲啄,连带着后脊引发轻颤。
目光不受控制,湿漉漉的落定她颈下,他最为惊奇的起伏上。
下一秒,“咚咚”两下敲门声。
粘缠的气息惊的一断,鹿安猛地拽上被子盖紧,摁着他脑袋塞进里边,门外,林书文的声音传来,透着没睡好的沙哑:“安安,醒了吗?”
与此同时,满手柔软的发,像逮住了一团软乎乎的小竹子,她喜欢的揉了揉,那脑袋就动了,猝然咬着了她手心,疼的她“嘶”了一声,咬着她的力道便轻了轻,小小地忿忿地咬,学着她亲吻他掌心的顺序。
鹿安眼里带着笑意,趁外面的人快耐不住开门前,语声冷轻:“你还想做什么。”
门柄转动着立刻停住。
隔着一扇门,男人低沉的解释:“……安安,九点钟舅舅会过来,你早点下来吃饭吧,张姨做了桂花白糖包子,还有奶黄包。”话语间晦涩有,甚至是罕见的,多了一丝局促:“别再生气了。”
鹿安没答应,云丝被里的热气扑面袭来,倏然一下,修长身躯席卷着灼热隔着她单薄衣衫发力箍紧,拖进了被子里去。
而她下意识挣扎的手,让他钉牢了手腕,慢慢十指交扣。
他指骨还绷着,透着发虚的意味,不过一刹那,就不管不顾又紧了桎梏。
起床时时间还不迟,阿竹带来了她的手机,只是行李,他只带了重要的部分,至于被她藏在行李箱暗包的银环,想他是没有发现,才没有带过来。
得知他能找到这靠的是傅老的帮助,对于傅老使用的手段,鹿安觉得十分惊奇,旋即听他提起了晌午,那位老人家要请他吃饭,便着手拉了他到窗子前让他坐,找出剪头发用的梳剪和领围,动一动剪子,找找手感。
京北城的傅家……
她以前略有耳闻,听说他们从事的是房产及证券两行,经久不衰,尤其近年傅家的房产股票炙手可热。
既然要见那样的人物,她再怎么不放心,怕短了他头发衬出一对眉眼专吸引女孩,也只能动起剪刀,那就剪短一点点,至少显得明澈些。
“阿竹。”鹿安梳着他碎发,一边动剪子,细细碎碎剪下杂毛,问:“正装带了没?”
断碎的发落到他颈后,他不大舒服,直到她轻轻一吹,断发飘开,他还在出神的盯着脚前,毛毯的长绒簇在脚趾间,他轻踩了踩,冷白的后颈则微弯着,泛出一片干净,经她一吹后,像是从深处打了个激灵,挺了挺背,她顺手摸一把他头发,小竹子便开心了,抿出的唇线扬着舒惬。
那一仰头,还可见他的睫薄亮,沐在窗前的日光。
落在她心上。
九点之前,舅舅一家已经到了,窗户下的庭院花枝葳蕤,远远漆黑的栅栏门,一家三口从车里下来,她端着一盘早餐,一满杯温水,阿竹站在窗前,等转过身,她长裙温香,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不怕毛毯脏,家里会有阿姨定期换洗,她让阿竹搬来了座椅,在椅子上摆上早点碗筷。
十个左右的包子,江默喝了水,夹起一只咬出奶黄时,眼睛微微睁大,一口一口的尝着奶黄绵密,隔着一张凳,她端着碗肩颈伏下去几分,看得他一怔,倒映在细边的镜片上,而后,连着耳廓渐红了。
发觉对面的小竹子磨磨蹭蹭,要挨过来,鹿安停下筷子,坐了过去:“快吃,舅舅来了,一会我得陪陪他们,不然拖得久了,他们全得上来。”
他才歇下来。
舅舅的来意并不是探亲,她端了餐盘下楼去,听见他们聚在茶几前聊着,小包子坐不住,一听见她下楼的步声就蹭地从沙发跳到地上,待她将餐盘放进厨房,小包子一扑,团进她臂弯使劲地拱着:“姐姐姐姐……”
说来这小孩这么黏她,大抵是舅舅舅妈总是繁忙,经常会拜托她托管,不是在这,就是在她的酒店,而酒店又什么好吃的都有。
她不想去沙发那,蹲下身牵着小包子的手手,他正笑着,有点皮气的说:“姐姐,林哥哥说要带我们去游乐园喔,他说你同意了,我知道姐姐不会骗我。”他脚底蹭蹭地板,声音小了小:“我好久没去过了……”
舅舅一家在医院工作,下楼的时候她分明听见,虽然上午没有工作安排,但十点钟后,他们要去参加外科研讨会,主持研讨的导师带了他们院最拔尖的人才。
gu903();——陆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