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莱姆嗓音干涩,艰难地说:我只是会从商人那里拿到一些好处,有时候下面的领主会给我送礼,而我只需要对他们所做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对领主多说几句话。
池晏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你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对做坏事的人开一扇方便之门?
伯特莱姆不敢说话了。
池晏看了伯特莱姆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有这样一张和蔼慈祥的脸,却有着一颗跟外表不相符的黑心。
我们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池晏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窗外,等我的人回来了,我们才会启程去斯德丁。
伯特莱姆小心翼翼地说:斯德丁有瘟疫
他这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被掳过来是一件好事,瘟疫可比被抓,被囚禁可怕多了。
他听说过瘟疫病人会怎么样,全身布满脓疱,不算活着,也不算死了。
以前有医生想过办法,给病人放血,可是治不好。
后来又有了其他办法,让病人浸泡在尿液中,或是全身涂满分辨,可依旧没有治好,不仅没有治好,这样一来,连愿意照顾病人的人都没有了。
病人只能在恶臭和病痛的折磨中等待死神的降临。
池晏:我知道。
伯特莱姆试着提议:冬天就要到了,冬天过去之后,瘟疫应该就会被冻死,等冬天结束之后再过去,对您来说更安全。
池晏打了个哈欠,他还是有点困,腰还有些酸,他轻声说:等冬天结束,那人就死的差不多了,我现在不缺地方,只缺人,我要一座空城干什么?
这么大的平原,我想扩建这座城,随时都能扩建。池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伯特莱姆,建再大有什么用?
伯特莱姆瞪大眼睛。
他以为对方只是觊觎斯德丁的财富,想要得到伯爵的财产。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
对方想要的不是那座城里的财宝。
而是那座城里的人。
为什么?
难道人比财物还要宝贵吗?
他不明白。
池晏也不需要这个满脑肥肠的人想明白,他说: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回到斯德丁以后要做些什么,我希望从你回去开始,圣院就得当自己不存在。
伯特莱姆:我知道了,大人。
池晏微笑道:那我们就算达成共识了,伯特莱姆院长,为了你的下半辈子,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怎么把你变成一个好人我不知道,但怎么把你变成一个死人,我还是很清楚的。
从这天开始,池晏再也没有召见过伯特莱姆,伯特莱姆被困在房间里,每天唯一期待的事就是每天送过来的饭。
偶尔他也会坐在窗边观察这个城市。
看得时间久了,他发现这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有工作,他们每天天亮出门,然后在同一个时间忽然出现在街上,似乎是去吃饭,也有人在街边聊天,然后会有金属敲击的声音响起,这些人又会涌入巨大的房子里。
伯特莱姆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但他看得越多,越觉得奇怪,种地的人没有几个,城里也没有商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活?靠什么填饱肚子?
他也不觉得人族和其他种族勾肩搭背有什么奇怪的。
伯特莱姆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时候他会看到年轻的男女在街道上追逐,他们会唱歌。
晚上还会有人举着火把在街上走着,似乎是在巡夜。
他从没有看到有人打架,也没有听到有人吵架。
这里美好的就像不存在一样。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年轻的领主,那他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他是因为暴虐而让人们听话,还是因为仁慈?
如果是前者,那他是个以恐惧捕获人心的阴险人物,如果是后者,那他该有多么深沉的心机和可怕的手段?
伯特莱姆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发觉自己能在对方手里活命,简直就是个奇迹,毕竟从圣院找出一个人来,冒充他的身份是件很简单的事。
只要不让冒充他的人见人就行了,过个几年,人们也就不再记得他,也不会再想要见他。
伯特莱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池晏面前,向池晏表忠心。
不过就算他冲过去了,池晏现在也没空搭理他。
因为池晏正在听坎贝尔夫人汇报瘟疫的情况。
跟上次是一样的。坎贝尔夫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池晏松了口气。
只是普通的鼠疫而已,不是黑死病。
上次的药方依旧有用。
不用再花费时间去研制药物,也不用再在活人身上先做实验。
这无疑是池晏这半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制药吧。池晏抿着唇说,这次还是只能靠你和小黑小白了。
虽然领地里已经有了长度标准,但还没有重量标准,不能让非专业人士量产,只能靠坎贝尔夫人和小黑小白的经验,靠手来衡量。
坎贝尔夫人笑着说:我知道,大人。
坎贝尔夫人当天夜里,就领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在药房里制作药丸。
池晏这段时间也在写计划书,他得做好准备,去了斯德丁以后他应该怎么办,首先是病人的隔离,但在这个年代,是没有隔离这个说法的,一旦把人跟亲人分开,人们会不会因此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但如果不隔离的话,药物的供应很可能跟不上。
治好一个人,可能另一个人就会死。
池晏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让伯特莱姆去烦恼吧,作为一个神棍,要是连安抚民心都做不到,那留着他也没多大作用。
其次就是城市的卫生,池晏还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杂志文章,中世纪黑死病之所以肆虐无敌,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人们没有卫生观念,不洗澡,不洗澡,随地大小便,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苍蝇和蚊子都能携带病菌,让人们互相传染。
不过这倒是给了池晏一个好的发放食物的理由。
他刚过去,不可能一边治疗瘟疫,一边让人们干活,直接发放食物不怎么可取。
除了打扫卫生以外,还得建设工厂,毕竟斯德丁和这里不同,这里原本就没几个人,房子也都是空的,想征用就征用,但斯德丁的人员构造更复杂,有原本领主的亲信,还有很多富户。
有被赐予了土地的农场主,也有原本处于特权阶级的骑士跟官员。
这么看起来,治理斯德丁的难度,可能比庄园和这里更难。
可池晏不觉得艰难,他忽然燃起了巨大的信心,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既然走到了现在,就证明除了他运气好以外,他的能力也是有的。
池晏写了满满几页纸,要不是天黑了,烛光不能支持他在深夜办公,他还能继续写下去。
不睡觉?克莱斯特躺在床上问。
池晏打了个哈欠:就来。
他去洗了脸和脚,然后爬上床,窝进克莱斯特的怀里。
入冬之前我们必须过去。池晏闭着眼睛说,你想留在这儿,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克莱斯特拉住了池晏的手。
gu903();你在那儿,我就在哪儿。克莱斯特在池晏的手背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