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搬,我不走。”
“啊?”池砚正弯腰下掉固定的钉子,闻言站直了身看着池小盂,“你什么意思?”
池小盂是认真的,池砚毕竟和它相处了这么久,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它在想什么。
那么相对的,池砚在想什么池小盂也一清二楚。
对峙了一两分钟,池小盂先败下阵来。
它扇了扇翅膀,灰色的爪子陷入蓬松的羽毛,认输地开口,“你又不是不回来,每天还得来店里上班,蔚鱼家那么近不就几步路的事情。再说了,你电脑也在铺子里,我还等着你用那破淘宝店的收入给我买鹦鹉粮。”
“你又不是不会用手机,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根本不用吃东西。”
“呃,那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夫妻生活。我耳听八方,你又饥渴似虎的我真的受不了你俩整日嗯呢啊啊,蔚鱼在我这儿形象那么美好,我得留点念想。”
“美好?”池砚少见的有些急躁,从行李箱深处翻出一包烟点上,“池小盂,你不用划分这么清楚。”
“阿软的事情,你都清楚吧。那些年,你也并没有抛弃他不管,况且都过去了。”
“阿软”一出来,池小盂眼神躲闪,瞬间焉了不少。
“抽烟被蔚鱼逮着了有你好受的!”它嘴硬着,宽大的翅膀收拢裹住它的身体,“阿软...”
它慢慢陷入了回忆——
崩塌的流波山,两边强烈的力量对撞而产生的巨大光波将还是狂鸟的池小盂撞飞!
“不行!小陵鱼还在这里!”不太适应的爪子将幼小的婴孩小心地护着,池小盂一边拼命往远处逃去一边为这个脆弱的生命祈祷。
它不敢回头看,它只是一群生活在流波山无数狂鸟中的一只,甚至比别的更加胆小好动一点,也因此它结识了同样在自己族群里好动活泼的冥云。
可是为什么,它们的家园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狂鸟原本并不是妖,它们只能称得上有灵气的小动物,但自己现在算什么?它的羽毛变白,身躯变大,狂鸟一路疯狂地飞,朝着冥云所交代的那个方家飞去,它甚至会说话了。
“砰!”身后又传来爆炸,余波直接将筋疲力尽的狂鸟击倒,“小陵鱼!”眼看着就要摔到深林中狂鸟想要展开翅膀将婴孩换到背上,哪知它的爪子一松,无意识的小陵鱼径直被摔了下去!
“不!”狂鸟失声尖叫,发出的却是人类男子的声音,这让它被吓得一愣,错过了接住小蔚鱼的最好时机。
这可是陵鱼最后的血脉...狂鸟脑中轰隆隆地响,看着还是婴孩的小蔚鱼直直往山林里坠,懊悔与震怒,它立刻去追可再怎么也追不上了。
这么小的孩子...他那么小...风呼啸地刮过,狂鸟眼前闪过面色悲戚的冥云,对不起,我把你们的血脉弄丢了,对不起...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粗糙高耸的枝干和密密麻麻的树冠刮过狂鸟的身躯,它也无暇躲避,“小蔚鱼他毕竟是个被提前剖生的婴孩,就这么摔下去绝不可能活下来。”它不敢再想了。
“哗啦!”狂鸟穿过繁密的树干终于还是到了地上,它洁白的羽毛被摩擦的伤口蹭上血污但这又算什么,那个孩子从这么高摔下来不知道会是多么血肉模糊的场景。
“喂!你这狂鸟是怎么保护我们小族长的?!”一道严厉的女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狂鸟呼吸都变得急促,难道,难道?他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站在它面前,怀里抱着小小一团的婴儿,小蔚鱼睡得正香。
“族长给你了这么强的魂力,你就是这么报恩的?要不是我及时化形一切就完蛋了。”女人显然对小蔚鱼很是关心,语气不知不觉也有些凶狠。“我叫‘昼吹’是族长随身佩戴之物,你呢,小狂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狂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女人在问他,“我没有名字,我以前...我们不需要名字...”
女人愣了愣,表情倒是松了下来扯开话题,“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流波山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祸乱将一切都毁掉,狂鸟不知所措地沉默着。它唯一的责任就是送出这孩子,陵鱼族长的人那想必比自己靠得住地多,也算是完成任务了。那它该去哪里呢?
“我,我不知道,小族长教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什么?你不留下来照顾他?”
“我...不行的。”刚才的事情还让狂鸟心有余悸,它低头看了看自己陌生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陵鱼族长说了,给他取名‘蔚鱼’,既然你也是陵鱼族的人那还是交给你更好。”
狂鸟狠心不去看小蔚鱼,“还有,冥云说要是可以把他带到方家去更好。不过...现在这样子我想还是不要随意再把小族长交出去了,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毁了我们的家。”
女子皱着眉,她显然也对做人不太熟悉,抱着孩子的动作非常生疏,“小族长当然是由我保护。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过你带出小族长的恩情,你要走我也不会留。方家那边...我暂时也不会去。”
突如其来的陷害让所有人心里都隔上了一层屏障。
“那你,保重。”
“保重。”
“还好你没让蔚鱼来我们家,否则我这媳妇儿活活变成祖宗!感谢感谢!”池砚夹着烟,鼓了两下掌。
“池砚,我是真的很胆小怯弱...其实我根本没有多少灵力,那些得瑟的话都是和你开开玩笑。你看就像上次,还好你们是出来了否则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跳进去的勇气。”池小盂脑袋上的黄色凤冠耷拉下来,懒得去搭理池砚的玩笑。
“太多勇气拿来有什么用?能充气球吗?呵”池砚轻笑一声。
“只要能对自己在意的人挤出的那一点就够了。就像每天的夕阳,这是不能仿冒的,也不能炫耀。再说了—”池砚贴近池小盂偷偷说,“当初的我,真的以为你特别特别厉害——”
池小盂一愣,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味突然眼眶有点泛酸。
分别之后,它没有再回偏僻的大山反而是飞进了人类社会,它想要忘记以前的事情。
只是偶尔还会回去一趟那个地方,它看着昼吹尽心尽责地扮演好一个“人”的角色,甚至给自己安好了外婆的位置。看着小小的婴孩变成了牙牙学语再到纤细的小男孩,看着他们搭起了小房子,种着蔬菜...果然是陵鱼族,小蔚鱼长得非常可爱。
然而当他再一次回到那个山林却发现“昼吹”换人了,一只画皮鬼代替了它的位置。但还好,狂鸟观察了好一阵子后发现那只画皮鬼对小蔚鱼非常好。
要不就做一只卖萌可爱的普通鹦鹉吧。狂鸟这么想着再一次回到人类社会,不曾想这会是它最后一次离开,因为它遇见了另一个四处流浪的男孩。
那是中元节的傍晚,它受了伤,男孩身上有着熟悉又特殊的气味,他拿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屋檐下朝自己看了一眼,接着径直走了过来。
“怎么,要跟我回家吗?”
男孩摸遍荷包最后朝狂鸟尴尬一笑,“抱歉现在没吃的,不过我保证你跟着我,吃香喝辣!怎样,考虑考虑?”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中元节外面人烟稀少,男孩却固执地蹲在它面前不肯走。
“怎么样嘛?我刚给你取好了名字,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名字,狂鸟的心跳加快。
“我姓池,叫池砚。你跟我走就是我家的啦,今天又是中元盂兰节,你就叫池小盂吧!”
好土...
狂鸟嫌弃着又控制不住地跟着飞上了男孩的肩膀。
他有了名字,有了像家人一样的朋友。
“好啦,别瞎想。”
池砚摁熄烟头,顺手将大门关上,“走,蔚鱼还在等我们过去开饭。”
“我...”
“偶尔肉麻一次就够了啊,我警告你池小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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