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晨:“他同意了?”
阮向笛故作轻松地说:“打了个分手炮,就同意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还能一场恋爱谈到老啊。”
虽然阮向笛说得轻松,可他越是这样,徐向晨就越不放心。
“哥,你真没事?你要是难过……就,我就过去陪你打把游戏,怎么样?趁着这两天没有通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你过两天不还有个电影要拍嘛?”
阮向笛:“我不难过。”
徐向晨:“真的……?”
阮向笛说:“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饿了,我去做饭了,晚点再打给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等等,哥……哥?喂?”徐向晨一脸蒙逼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照理说,阮向笛终于跟渣男分手了,他是该高兴的,但阮向笛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想到上午去的时候,阮向笛还打算割腕,那现在……
不不不,徐向晨猛地摇头,甩了渣男开始新生活,是好事,哥都狠下心分手了,不会再这么傻了。
而此刻,沧澜苑的别墅里,阮向笛正在卧室给自己缠着纱布。刚才那一刀划得不算深,但鲜血和疼痛也让他稍微寻回了一丝丝理智。抑郁症在挤压着他的求生欲,可求生欲本能地存在,他好容易跟陆景曜分手,好容易有这个机会再来一遍……不能死。
处理完刀伤,阮向笛给自己的医生打了个电话。
“喂,唐医生,我是阮向笛,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想找你谈谈。”
唐雨秋在国内知名高校毕业,美国常青藤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才刚三十岁,已经在国内外心理学界名声大噪了,在治疗抑郁症一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由于阮向笛不想出门,出门困难,所以唐雨秋专程开车来了阮向笛家里。
阮向笛穿了身冷色调宽松的居家服,他家里的陈设布置也是冷色调的,装饰并不多,略显空旷阴郁。
即使是见外人,阮向笛也没有特意地打理自己,头发有些乱,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指不自觉地扣着,眼神长时间地盯着虚空,整个人像是一个放空的、又焦虑的木偶。
“阮阮。”唐雨秋注意到阮向笛的左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知道阮向笛已经尝试过自杀,现在的情况应该比较危险。不过好在他在尝试自救。
只是,让唐雨秋不解的是,明明在这之前不久,阮向笛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阮向笛动了动眼珠,转过来看着唐雨秋。
唐雨秋说:“阮阮,你能告诉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这么痛苦?”
“我……”阮向笛动了动唇,眼睛一眨,眼泪便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顺着略显苍白的脸庞流到下巴,挂在那里,晶莹地反射着阳光。
唐雨秋的神色柔和而安静,让人无端地感到放松,想要信任。
“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阮向笛喉结微动,声音有些哑,“我很难过。”
010有人爱你
唐雨秋一怔,虽然阮向笛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那个人的信息,但作为阮向笛的医生,她当然知道阮向笛有多爱陆景曜,有多舍不得他。而看着眼前的男人苍白又脆弱的模样,不用细想,也知道他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为什么分手?”唐雨秋给阮向笛抽了张纸巾,“愿意说一下吗?”
“谢谢。”阮向笛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低下头沉默了一下,才说,“是我提的分手。”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唐雨秋:“他同意了?”
阮向笛点头,低声道:“同意得很爽快。”
唐雨秋心疼地看着阮向笛,她知道阮向笛在痛苦什么,自己如此重视、如此深爱的人,对自己竟没有丝毫留恋。虽说单相思很多时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不论是谁,一旦陷入这种境地里,都很难不难过。
“这也是因为他吗?”唐雨秋看着阮向笛手腕上的纱布问。
阮向笛轻轻握住自己的左手腕,他其实并不想承认,因为实在是太难看了……太丢人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寻死觅活。
唐雨秋已经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其实也不算是为他,阮阮,这是为了你这两年投入的感情,付出的真心,你将他从心脏里割出来,总是会痛的。谁都会痛,那毕竟已然被视为生命的一部分。”
阮向笛垂着眸,捂着自己的心口说:“可我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没有人爱我,没有人需要我,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
“我会难过的。”唐雨秋柔声道,“我会为你难过。还有你妈妈,她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么,她那么辛苦地把你养大,她会难过。”
想到前世母亲得知他跟陆景曜在一起时,痛骂他时嫌恶的表情,阮向笛轻轻摇了摇头:“不……她讨厌我。”
唐雨秋:“她怎么会讨厌你呢……”
阮向笛:“因为我是同性恋,她接受不了,她讨厌我,恨我,甚至根本不想认我。”
唐雨秋抿起唇。
阮向笛说:“可我做错了什么?”
之前阮向笛是没有跟妈妈出柜的,这次看起来是出柜了?母亲的不理解,男朋友的不爱,也难怪阮向笛也崩溃到现在这样。
唐雨秋握住阮向笛冰凉的手,轻声道:
“你没有错,阮阮,你妈妈也没有错。很多事情并没有对错,她只是接受了错误的教育,被错误的大环境影响,对你存在误解。可她心底一定还是爱你的。”
“你不应该生来就承受这份痛苦,可每个人都会受苦。”
阮向笛问:“你也苦吗?”
唐雨秋微微一笑:“没有人不受苦。”
“……既然他不爱你,你就更应该爱你自己,自救者天救,只有你自己爱你自己,才能得到解脱和救赎。”
011我陪着你
阮向笛抿唇看着唐雨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是觉得很难过,止不住的悲伤。那巨大的悲怆笼罩着他整个人,他像一截浮木,飘在茫茫的大海里,寻不到出口,触目都是绝望。
“……嗯,我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了,但如果抑郁症这么好战胜,那便没有那么多人会死于抑郁症了。
可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阮向笛告诉自己,生与死之间的苦楚,你已经体会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和唐雨秋聊完之后,阮向笛觉得舒服了一些,寻常人只会觉得你矫情,大家都一样在活,干嘛就你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但和唐雨秋聊天,完全没有这层顾虑。
由于自己有严重的失眠,所以阮向笛想向唐雨秋要一点安眠药,但唐雨秋瞅瞅阮向笛的手腕,没给,只给他开了一下抗抑郁的药物,让他定时定量地服用。
因为怕自己一发起病来,就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吃药,阮向笛又给徐向晨打了个电话,让他直接搬过来,跟自己一起住,看着自己。当然,这会给阮向笛造成一些焦虑和压力,但徐向晨的贴心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会给阮向笛一些安慰,让他不那么孤单,不会在深夜总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不论是作为助理,还是作为朋友,徐向晨都无可挑剔,总是哈欠连天地在大晚上被毫无睡意的阮向笛弄醒,并且毫无怨言。因为他再次来阮向笛家,发现阮向笛手腕上缠着纱布时,差点没吓出心脏病——他是真的差一点就见不着活着的阮向笛了。
虽然徐向晨也不能理解阮向笛现在的状态,不过他单纯又固执地相信医生的话,阮向笛生病了,需要人陪,那就他吧。
“怎么了?”徐向晨揉了揉眼睛问他。
阮向笛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偏头看着徐向晨,低声说:“我睡不着。”
徐向晨:“你又在想他了?”
阮向笛动了动唇,妄图自欺欺人:“没有。”
徐向晨倾身抱住阮向笛的肩膀,揉了揉,说:“想他干什么,想我,你想我多好啊,我不比那个人渣好多了?他对你根本就不认真。”
阮向笛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低声说:“我是不是很贱?我还想他。”
徐向晨说:“情难自禁,情难自已,总是这样的,不要责怪自己,你没有错,知道吗?”
“不然,我们出去旅游吧?”
“旅游?可我还有工作……”
徐向晨:“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你可以把最近手上推不掉的行程处理完,其他的都推了,然后咱们去旅游去,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怎么样?”
人在有不愿面对的过往时,总向往陌生的地方,就好像这就能逃过那一切让人痛苦的根源。因此阮向笛很有些意动。
第二天,阮向笛把家里有关于陆景曜的东西都扔出去了,然后去了一个访谈节目,节目主要围绕他前阵子拍的那部文艺片,因为片子的主题是近来争议比较大的校园暴力,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在工作时,阮向笛总是很认真的,直到他接到了陆景曜的电话。
012为什么拉黑我?
“今天辛苦笛子了,很高兴能和你这样近距离地交谈。”主持人笑着和阮向笛握完手,从舞台上下来,经纪人贺立轩和助理徐向晨都在后台等着他。
贺立轩是公司配备给他的经纪人,两人合作了很多年,贺立轩年纪轻,比阮向笛大几岁,可行事却比阮向笛成熟很多,就像是阮向笛的哥哥。
“我怎么觉得你休息了几天,反而比之前更累了呢?”贺立轩搂着阮向笛的肩膀拍了拍。阮向笛今天参加节目,因为皮肤气色不好,妆容都比以前要厚一些。
和陆景曜的恋情当然瞒不了贺立轩,这毕竟是他的经纪人,是和他统一战线上的,出了事也好处理。
阮向笛也就很平静地说:“我跟他分手了。”
贺立轩一愣,担心地揉了揉阮向笛的肩:“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推了一些工作仅仅是因为太累了想休息休息……”
贺立轩约莫知道自家艺人的恋情状况,知道阮向笛为这段恋情倾注了多少心血。
“要是实在不行,不如给自己放个假?”
阮向笛摇头拒绝了:“不用,休息的话一个人反而会胡思乱想,工作还能让自己更充实一些,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何况,分个手而已,也没多大事。”
阮向笛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见是陌生人号码,本没打算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想手机号没多少人知道,便接了起来。
“喂,您好。”阮向笛说。
“喂。”
电话那头的人一出声,阮向笛就愣住了,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
“怎么了哥?”徐向晨忙问,“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阮向笛本想扯起一个笑容说没事,但没能成功,转身避开两人的视线,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有事么?”
电话那头的人是陆景曜,只一个音节阮向笛就听出来了。他对他太熟悉了。
陆景曜:“为什么拉黑我?”
自从那天从阮向笛家离开后,陆景曜气了好多天,他本以为阮向笛只是跟他闹脾气,闹一闹也就罢了。这么多天不联系,陆景曜有些想他了,可阮向笛竟也没打电话联系他,陆景曜憋了好几天,吓得公司里的人都以为陆总是更年期到了。
然而,当陆总放下身段,纡尊降贵地主动来联系阮向笛时,陆景曜才发现阮向笛竟然已经把他拉进黑名单了,电话根本打不通!
从来只有他拉黑别人,没有别人拉黑他的陆总当即就气炸了肺,脸色黑如锅底,换了个号码拨了过来兴师问罪。
陆景曜一生气,阮向笛就反射性的一慌,但随即想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不需要再看这个人脸色,于是尽量抑制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答道:“陆总,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要留着前任的号码?”
013别再打给我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说:“你还没有闹够?我给了你这么多天时间冷静,你还要跟我闹?”
阮向笛插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地蜷缩起来,他闭了闭眼,对于陆景曜的不可理喻已经十分疲惫了,冷淡道:“陆总,我没有跟你闹,没什么好闹的,分手就是分手了,你别再打给我了。”
阮向笛说完,正要挂电话,就听陆景曜问了一句:“你现在是在外面录节目是吧?不用回家了,直接到我这里来。”
阮向笛忍无可忍了,怒道:“陆景曜,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去,你也别来找我!”
阮向笛吼完这一句,就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哥……”徐向晨的声音在后面弱弱地响起来,小心地给他打眼色。他们现在还在节目组后台,可不在自己家里,阮向笛这么吼出陆景曜的名字,被有心人听去,明天热搜上又有料了。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阮向笛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却不是平静,而是感觉到寒冷,窒息,他扫了一眼在周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工作人员,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手机落到地上。
阮向笛弯腰下去想捡,眼眶却迅速被眼泪充满了。
“哥,冷静点儿。”徐向晨靠过来,悄悄地给阮向笛擦了一下眼泪,替他把手机捡起来,冲贺立轩道,“轩哥,我们回去吧,阮哥好像累了。”
贺立轩担忧地看了阮向笛一眼:“行,回去吧,这儿也没什么事了。”
经纪人、助理和保镖簇拥着阮向笛走出录制后台,坐上低调的保姆车里,才刚坐上车,阮向笛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徐向晨一看,抬头道:“是陆景曜,接吗?”
阮向笛擦了眼泪转头看着车窗,摇头:“不接。”那两个字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全不是他平时清朗好听的嗓音。
徐向晨挂掉了电话,顺便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徐向晨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陆景曜的声音冷得快结出冰碴子了:“把电话给阮向笛。”
gu903();徐向晨才不像阮向笛那样,看到陆景曜就怂得不行,看到阮向笛因为陆景曜情绪又崩溃了,冷淡地说:“陆总,我们阮哥刚录完节目,很累,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尤其是你的,请你不要再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