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么?”司玉琢问。
“没事。”
自从这天陆景曜走以后,阮向笛就一直不大有精神,变得沉默了一些。
可司玉琢仔细观察来看,他的样子又不太像非常难过。
过了几天之后,阮向笛的脚伤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了,就回到片场继续拍戏。多等一天,剧组花的都是钱。
电影《1936》结束以后,阮向笛离开剧组,回到陆景曜的家里,现在那儿当然算不得他的家了。
“阮先生,”管家看到阮向笛在四处找什么,就说,“您要是找先生的话,他还在公司。”
阮向笛看了看表:“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
管家说:“先生工作一直很忙,您知道的,不过先生今天出门前特意嘱咐了,让厨房给你做了桂花糕,等你回来吃。”
阮向笛回来前,跟陆景曜说过,因此陆景曜跟管家打过招呼。
从他重生回来,从夏天到秋天,现在桂花都快谢了,转眼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你们自己留着吃吧。”阮向笛摆摆手,回房去收拾了一下。他来的时候没帯多少东西来,就几件衣服,一些电子产品,收拾起来也方便,只一个行李箱就把所有东西都装下了。
阮向笛拎着行李箱出来。
“阮先生,您才刚回来,这又是要去哪儿?”管家见阮向笛要走,匆匆忙忙追出来,拦着阮向笛问。
“回家。”阮向笛回答得言简意赅。
“回家?这儿不就是您的家,您”
“陆叔。”阮向笛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我自然是回我自己的家,这里是陆景曜的家。你不用拦着我,陆景曜想来还没跟你说,但是这回跟之前不一样,陆景曜对我没兴趣了,所以我也该离开,把位置腾出来了。”
管家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阮向笛说的是什么意思。没兴趣?怎么会没兴趣呢,想想先生出门前和他嘱咐阮向笛的事情的表情,怎么可能是没兴趣?
“阮先生,您是不是又跟先生吵架了?”
089你要去哪儿?
阮向笛皱起眉,看了管家一眼:“没有,你不要瞎想了,我们没什么好吵的。”
“我走了,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就是。”阮向笛拎着行李箱下楼,行李箱的轮子轱辘辘地滚在天然木质地板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响声。
那声音就如同阮向笛现在的心情一样沉闷。
自从那天陆景曜去过剧组一次,却一句话都没跟阮向笛说,就走了之后,两个人的联系也肉眼可见的变少了。陆景曜没再到剧组来看过他,打电话的次数也很少。
这么明显的变化,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如果说之前觉得阮向笛跟童采薇有什么,只是捕风捉影,那现在看陆景曜的态度,就证实了大半了。
可能人家陆总现在忙着陪佳人呢,也是,他们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要是结婚,会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自己呢?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起码在那些商人眼中,是这么看的。关键是,还是个男的。
这样对比起来,选谁,是明眼人都知道的。
难过吗?稍微还是有一点的,他曾经喜欢过的人,终于不喜欢他了。怅惘是有的,他曾努力想逃离的人,现在肯放手让他走了。
百味杂陈,阮向笛现在的心情,不是一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阮阮。”
由于心不在焉,走到门口时,阮向笛撞到了一个人。他一抬头,对上男人熟悉的脸。
阮向笛退了一步,避开陆景曜来扶他的手。
“嗯。”阮向笛低头说,“你回来了。”
拍摄《1936》的剧组在外地,阮向笛飞回栗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色已黑,门口的灯打在陆景曜的头发上、脸上,形成光影的交错,显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了。
但阮向笛没有多看他,自然也就没看到男人在他后退时,手上的颤抖,以及眼眸里沉沉的喜与痛。
“你这是”陆景曜看着阮向笛拉着的行李箱,眼神竟有几分慌张。
阮向笛:‘‘回家。”
回哪儿的家?反正不是陆景曜的家。
陆景曜沉默了。
他一沉默,阮向笛就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压迫感,使得他喘不过气来,时间越长越明显,以至于阮向笛有些焦躁了:“你想怎么样?”
陆景曜似乎被他吓到了,仓皇地抬起眼看他。
那眼神让阮向笛心口一窒,他在害怕?他怕什么?阮向笛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别过脸,心道刚才那只是自己的错觉,是他看错了。
陆景曜有什么好怕的?
“我想着,你现在反正也有别人了。你之前说过,等你对我腻了,我就可以走了,我看现在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所以就收拾了一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正式跟你道个别。”阮向笛说着,抬眸看了陆景曜一眼,继续道,“也算是对这两年多的一个交待,以及诀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阮向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两年多,可是真的只有两年多吗?对他而言,他们之间已经有四年多了,在陆景曜之前,他从没爱过别人,在陆景曜之后,他也没爱过别人。
现在,都结束了。
090至少阮阮还活着
原来还是会不舍的。
阮向笛心想,并不一定是对陆景曜的不舍,也是对他过去的时光里,错付的真心的不舍。
但陆景曜一句话都不说,好似一句话都不愿再跟他说了。
阮向笛忍了忍,将眼眶里将要升起的雾气憋了回去。
良久的沉默后,陆景曜终于张口了:“你要在这里站着说吗?”
阮向笛抬眸看了他一眼,陆景曜却没看他,而是垂着眼眸道:“不然进去坐着,慢慢说,你赶时间吗?”
这是默许他的离开了?
“不了,”阮向笛低头道,“晨儿还在外面等我呢,让他等久了不好。”
陆景曜:“可是”
“什么?”
可是我不想让你走,陆景曜看着阮向笛低垂的眉眼,心里想道,怎么样都不想让你再走了。
他不想再尝试一遍失去他的阮阮的痛苦了。那太绝望,让人看不到尽头的孤寂,懊悔,却无可挽回。这样的日子他尝了几个月,每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又觉得兴许他这么轻易地死去,即使到了地下,阮阮也不会见他。
活着吧,他那样告诉自己,活着才是惩罚。留下的人总是最痛苦的,他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呢?
他夜不能寐,他食不知味,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暴瘦了一圈。因为工作无法再正常进行下去,只好把公司全甩手给了叔叔,而他则抛下一切,沿着他曾经跟阮阮所走过的街道,阮阮所看过的风景,一路走,一路看。
他搜集了阮阮所参演的每一部电影,在夜深人静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看,从他刚出道时的,到他临死前拍摄的最后一部叫做《惊鸿照影》的电影,一部一部,都看了个遍。
这是他所能触及到的最后的阮阮了。
可他再怎么看这些,阮阮都不会回来了。而他越是看这些,就越发感到无可挽回。
长时间的沉默,让阮向笛感到不解,追问了一句:“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走了,晨儿在外面等我。”
阮向笛说完,拉着行李箱绕开陆景曜,就往外走。
“别”陆景曜一把拉住阮向笛的手。
阮向笛感觉到他的手心在颤抖,冰凉凉的出了许多冷汗。
阮向笛回过头来看着陆景曜,冷淡道:“陆总,您的时间不宝贵,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陆景曜一下子松了手。
阮向笛扯了下嘴角,把陆景曜拉过的那只手收回口袋里,手指在口袋里陆景曜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
“那么,我走了。”阮向笛头也不回地说。
陆景曜觉得今夜格外地冷,晚风吹在他身上,叫他冷得直发抖,可他的胸腔是热的,里头有岩浆似的东西,汹涌澎湃,是烧灼着他的内心。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阮向笛快步离开的背影,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没有一丝犹豫,像踩着风。他明白的,他心爱的阮阮似乎真的不再爱他了,所以走得那么干脆利落,离开他,像挣脱了枷锁,摆脱了瘟疫。
他明白自己被厌恶着,他害怕得近乎绝望,却又狂喜到大脑几乎承受不住。
至少,阮阮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重生了,实锤!
091他走了
阮阮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先生,就让阮先生这么走了吗?”管家看着阮向笛头也不回的背影,再瞅瞅自家老板的眼神,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感觉老板是不希望阮向笛走的,但为什么就这么看着没有拦着呢?
陆景曜瞥了管家一眼,他的情绪外露只会对着阮向笛,对于这个跟着他多年的管家,陆景曜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想走,就让他走吧,早晚是要回来的。”
管家没太明白陆景曜的意思,不过,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他来明白,低声答了句是。
阮向笛拉着行李箱离开时,陆景曜并没有追,也没有拦着,这让阮向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不过,他已经失落得够久了,于是迅速整理好情绪,帯着笑意,敲了敲自家车的车窗。
徐向晨打开车门和后备箱,阮向笛将行李箱塞到后备箱里,坐到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我刚才看到渣男回去了,你碰到他了吧,哥?”徐向晨问。
阮向笛:“碰到了。”
徐向晨:“那他没拦着你?”
阮向笛轻笑了一下:“他拦我干什么,他既然都有别人了,对我也腻了,拦着不让我走有什么意思?现在也算好聚好散。”
徐向晨“嗯”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担忧阮向笛,阮向笛心思敏感,宽慰道:“我真的没事,今天搬出来,我是高兴都来不及呢,不然明天咱俩去吃个大餐?”
“好啊!”提到大餐,徐向晨就把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了,“我要吃帝王蟹!帝王蟹!中秋在剧组,我都没能好好吃螃蟹!”
“行。”
“还有澳洲的大鲍鱼!”
“好。”
“牡丹虹!”
“可以。”
两人一边商量着明天吃什么,徐向晨一边启动了发动机,汽车在夜色里窜出去,很快消失了。
陆景曜直到看着汽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还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屋。
“先生”管家有些担心。
陆景曜收回视线,转头向屋里走,没走两步,突然停下来道:“你给我注意一下阮向笛的行踪,他每天都干什么,接触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都要__告诉我,不能有遗漏。”
管家错愕之后,应道:“是,先生。”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都把人放走了,还要这样严密监视着别人的行踪。年轻人的心思,猜不透啊。
陆景曜回到了房间里,这房间是他和阮向笛一起相处过日日夜夜,无数个清晨与夜晚的房间,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阮向笛的气息。
陆景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去,打开衣柜,发现阮向笛把衣服都收走了,衣柜里空了一半。但陆景曜给阮向笛准备的睡衣之类,因为是陆景曜买的,阮向笛都没有拿,因此,洗手间和浴室里留下的属于阮向笛的洗漱用品,还昭示着另外一个人曾在这里长住。
别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这些是阮向笛残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床头摆了一个相框,里头是两个人的合照。
陆景曜慢慢走过去,将相框拿起来,指尖触到合照上阮向笛的笑脸上。
092陆总重生前后
照片是两人在一起的头一年的圣诞,也就是前年拍的。
那时两个人才刚刚在一起不久,正处于热恋期,陆景曜乐于给予自己新的小男朋友无尽的耐心和温柔,喜欢看他对自己展露的略显害羞的笑脸,喜欢他用真诚的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说喜欢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陆景曜其实很难说清楚。
在阮阮得知阮向笛的死讯后,陆景曜很长一段时间到处于无法相信,也不敢接受的状态下。当他看着阮向笛的遗体那么冷冰冰地躺在那儿,没有一丝往日的温度,他感觉到的只有浓重的不真实感。
法医说,阮向笛是自杀,死于过量的安眠药。根据医生唐雨秋的说法,阮向笛已经长期饱受抑郁症的折
I木?水
/?S'o
可这些他都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合格的男友吗?他明明曾经那么爱他,为什么会渐渐冷淡到这种程度?
刚开始,陆景曜连唐雨秋都会迁怒,他愤怒地指责唐雨秋:“你明明知道他病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开安眠药?”
唐雨秋是怎么说的呢?
唐雨秋说:“他病了,你身为男友却一无所知,现在反倒要来指责我?”
陆景曜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