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曜的眼睛依旧那么死死看着阮向笛,似乎一刻都不想移开,错过一秒他就错过了很多似的。
阮向笛被陆景曜盯得发毛,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了下巴,冷淡道:“看样子,陆总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二十四岁这个傻乎乎的阮向笛了,我是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的人。”
“我深知生命不易,深知自己当初有多愚蠢,所以你应该也清楚,让我再次选择像上辈子那样蠢死,是不可能的,你要是还想在我这里保存一丝好形象,就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不会回头的。”
已经为了这个人死去活来四个念头,为他笑为他哭,为他自轻自贱,自甘堕落,抛弃了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呢?
只不过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亡罢了。
甚至直到自己死,眼前这个对他死缠烂打,想着要改过自新的男人,当时兴许还跟别的男人在床上做得正激烈呢。
想到这些,阮向笛就觉得恶心。陆景曜没有重生也就罢了,发现陆景曜也重生了,阮向笛就根本无法抑制自己压抑了四年的怨怼。
不过幸好,他这辈子醒悟得早。
“怎么,还杵在这儿干嘛?”阮向笛揉着手腕,抬眸见陆景曜还没走,讽道,“还想强留在这儿,你脸皮是有多厚?骗我妈说是我朋友,你自己也不心虚?”
阮向笛正骂到一半,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那是拖鞋踩在地上时,发出的极轻微的摩擦声。
这犹如一盆冰水,给阮向笛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妈?”阮向笛脱口而出。
门外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了,随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曹曼站在门外,探着身子进来,先是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形,随后问:“怎么了,儿子?跟朋友吵架了?”
那颗差点在心脏里蹦得炸掉的心猛地落回肚子里,阮向笛一瞬间放松下来,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浑身生汗。
“对,是有些小摩擦,没什么的,妈,您先出去,我们话还没说完,您别担心。”
曹曼迟疑地看了看两人:“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儿子,你别欺负别人。”
133除非你跪下
“没有阿姨,您误会了,”陆景曜说,“阮阮没欺负我,是我做了些事情惹他生气了。”
“是吗?”曹曼有些迷惑。
她没有偷听的习惯,孩子大了,做妈妈的不应该过多地插手,她只隐约听到后面几句阮向笛骂陆景曜的话,什么“脸皮有多厚”,“不心虚”之类的。
阮向笛和陆景曜的神情,都让曹曼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她推门的刹那看得清楚,房间内的气氛像是冰冻三尺那么冷凝,阮向笛脸上尖刻的表情也是曹曼从未见到的。作为妈妈,曹曼担心阮向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阮向笛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曹曼有些失落,打起精神劝阮向笛:“儿子,景曜这孩子人不错,对你是真心的好,就算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人家道歉了也就不要难为人家。你身为主人,对客人要客气点,别斤斤计较。”
阮向笛勉强笑了两下。
陆景曜知道阮向笛现在是强作笑颜,连忙接话道:“谢谢阿姨,阮阮没有为难我,阮阮对朋友很好,是我的错。”
看着阮向笛明显回避的眼神,曹曼收回眼,有些无奈地说:“走到一起不容易,把话说开就好了,既然是你们俩的事,你们俩就自己掰扯吧,我这个老家伙就不插话了。”
说完,曹曼看了看阮向笛,阮向笛竟没有接话。
曹曼叹了口气,就退出去了。
等曹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不那么剑拔弩张了。
陆景曜抢在阮向笛张口之前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家里说这些的。”
陆景曜不停认错的样子,阮向笛已经看得厌透了,不过这次是他允许陆景曜过来,也是他想证明陆景曜是不是也重生了。
只不过,曹曼这一打岔,阮向笛才突然反应过来,陆景曜是不是重生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决定不要跟这个人再有牵扯了,他是重生的又或者不是,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阮阮?”见阮向笛久久没有说话,陆景曜试探着叫了一声。语气之小心翼翼,与他从前对阮向笛的
敷衍不耐相对比,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笑。
阮向笛瞥了他一眼:“忏悔的话,就不用说了,道歉也不用,以后别再来我家,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联系,就这样,你走吧。”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却也完全在陆景曜的意料之中。人总是要在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如此卑劣,却也如此真实。陆景曜对此百口莫辩。
两人互相都知道了对方是重生者,坦诚赤裸地相见,前世的四年,与今生这近一年,快乐有之,可那些令陆景曜追悔莫及,令阮向笛痛苦不已的记忆,才更加刻骨铭心。
“阮阮”陆景曜似乎想上前,想拉住阮向笛的手,可他并不敢上前,也害怕看到阮向笛嫌恶的眼神,
以及后退的动作,因此只是站在那里,“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阮向笛冷眼瞥他,冷笑着抬抬下巴:“除非你给我跪下磕几个头。”
作者有话说
期末考完了,今天回家去!又是漫漫的火车啊,呜呜呜
134你以为跪下就能弥补吗
阮向笛当然只是头脑发热,随口一说。他并不觉得陆景曜会真的跪,也就没有考虑过陆景曜真的跪了,他是不是真要原谅陆景曜。
于是,当陆景曜膝盖一弯,朝阮向笛跪下来的时候,阮向笛的脑子炸了一下,懵了几秒,而后后退几步,后背撞到了衣柜上,阮向笛才停下脚步。
他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柔软的头发覆在眼角,掩住了阮向笛眼角上的一抹红。
阮向笛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几秒,才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阮向笛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右手虚握,挡在唇边。他仰起头,后脑勺轻轻靠在衣柜冰冷坚硬的门上。
得知阮向笛死后,陆景曜无数次跪在阮向笛墓碑前时,就曾无数次想过,只要再让他见到阮阮,说一句对不起,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现在他见到了,又贪心地想要更多一些,他想要阮阮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笑。
人总是贪心的,不知足的。
听着阮向笛的笑声,陆景曜并没有觉得难堪,只要阮阮希望,他做什么都可以。
“陆景曜。”阮向笛笑够了,收敛了声音,抱着胳膊垂下眸来,眼眸深深看着陆景曜,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觉得这能证明什么吗,能挽回什么吗?能够弥补什么吗?”
一时间,阮向笛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了,就像他死前时的心情。他的灵魂脱离躯売,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既怜憫这个叫阮向笛的人,也怜憫这个叫陆景曜的人。
陆景曜说:“我不是想弥补什么,阮阮,我只是想向你道个歉。”
“道歉就足够了吗?!”阮向笛道,“我自杀的时候,我把药和水都放在旁边,一遍一遍地给你打电话,我那时候多希望你能听我说几句话但是你做了什么呢?”
如果不是重生这一遭,阮向笛大概就是在今年发现陆景曜出轨的。原本陆景曜也在去年跟童采薇有过一段绯闻,但过完年后,陆景曜又跟另外一个阮向笛同公司的小演员搞到一起了,但是当时阮向笛是不信的,陆景曜说没有他就信没有。
后悔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于受害者于事无补。
那个漂浮在半空的灵魂微嘲地勾起唇角,一边欣赏着陆景曜懊悔痛苦的神情,一边嘲弄地对阮向笛说:“你看看你自己,说好了不再理会他呢,说好了不再为他悲伤痛苦呢?都忘了吗,他一出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真是虚伪啊。”
那个声音太尖刻,阮向笛袖子下的手发起抖来,但他立刻藏起来了,不再说些无意义的废话。
“你走吧。”阮向笛闭上眼,真的,不要再出现了,这个总是会为陆景曜而沸腾的心脏太让他生厌了。
陆景曜眼里似有泪光:“阮阮”
阮向笛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刀来,对着自己的脖子:“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割了。
135原谅?不可能的
“别、别动!”陆景曜吓得都语无伦次了。
“别过来!”见陆景曜想靠近,阮向笛手里的刀又向自己的脖子靠近了两分。
“行行行,我不过去!不过去!”陆景曜连声说,“你想要我走,我现在就走,但是你别伤了自己!”
阮向笛轻嗤一声:“你出去,我就不会怎么样,好容易重活一次,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再为你寻死。”
“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好说。”陆景曜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来,但失败了,因此从地上爬起来,犹豫地看了阮向笛几眼,最后转过身,挪动脚步向门口走去。
“等等。”在陆景曜的手碰上门把手的时候,阮向笛突然叫住他。
陆景曜回过头,眼里有难掩的惊喜。
阮向笛说:“你如果敢把我们的事情,跟我妈说半个字,又或者,你想再像上次那样,用我妈来威胁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一面。”
阮向笛说得决绝,陆景曜也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知道的。”陆景曜说。
陆景曜出去的时候,阮向笛都没有去送,他锁了卧室的房门,脱力似地躺在床上,手里举着刚才那把刀。
明晃晃的刀刃反射出阮向笛自己的脸。
阮向笛抬起左手,手指抚过刀刃,被划开了一刀细细的口子。
轻微的刺痛感,让阮向笛有种近乎自虐的诡异快感。
血珠流了出来。
阮向笛的手指放进嘴里,血是酸的,像他的鼻子那么酸。
这算什么?
阮向笛心想,说跪下就原谅他,还真特么跪了,他的原谅就这么不值钱吗?
不可能的。
太狡猾了。
陆景曜确切出轨过多少次,阮向笛不太清楚,练口语换伴换得快,像是嫌他在床上没激情了。毕竟阮向笛从小就是个害羞内向的人,拘谨得很,在床上也一向是比较温柔顺从的,像那些人一样叫、床叫得那么销魂入骨,是不可能的。
因为怕给陆景曜添麻烦,阮向笛出了什么事情,一般都不会主动告诉陆景曜,陆景曜起初还会问一下,后来连问也不问了。即使有人告诉他,他也借口忙于工作,最多派助理来处理一下。
比如今年阮向笛会在拍一部戏时,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腰,陆景曜也只是匆匆来看了一眼,见人还活着,以后还站得起来,不会半身不遂,就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在他身旁端茶倒水的都是徐向晨。
大起大落的情绪,让阮向笛本就脆弱的心脏不堪负荷,巨大的压抑感笼上心头,像笼着一层厚厚的阴云,胸口宛如压看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阮向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在曹曼来敲门时,他反射性地擦了擦眼泪,而后才想起自己把门锁了,曹曼进不来。阮向笛用与平常并无二样的声音把曹曼哄好,随后给贺立轩打了个电话。
“轩哥,最近你手上什么通告吗,我想接点工作,最好是近几天就能开始的。”
“不是,不缺钱,就是觉得过年也没什么意思,闲得太久,想找点事情做,轻松一点的,戏暂时不接了哦,有个珠宝代言?行,就这个吧。”
136阮向笛的绯闻
这个代言广告拍摄地点定在新西兰。
因为徐向晨还在陪父母过年,阮向笛没有叫他,只让贺立轩跟自己一起去。
广告的拍摄时间共计五天,阮向笛做这些已经非常熟练,因此拍摄过程中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小毛病,但很快都被阮向笛完美地解决了,因此总体上来说比较顺利。
此外,就是恰好有另外一个剧组在附近拍杂志。拍杂志的女演员长得很漂亮,并且很有点眼熟,她过来串班时,经贺立轩提醒,原来这女孩叫楚涵,是在《1936》里和他搭过戏的一个配角。由于对方戏份不多,也没什么名气,阮向笛才记不清了。
对方从一个毫无名气的配角,到现在可以独立拍摄杂志封面,不过半年,这人气飞得还挺快的。但人还不错,好学,一直试图跟阮向笛搭话,向他请教关于拍摄杂志封面的经验。
阮向笛知道这圈子里什么人都有,一直小心地跟女孩保持距离,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出事了。
阮向笛刚拍完广告,飞回国内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和楚涵一起挂在了热搜上。
接着,一大群阮向笛的粉丝群风笛姐姐,开始在网上掐架,喷楚涵不要脸,“什么十八线的野鸡也敢蹭我们家笛子的热度”、“捆绑笛子的碧池”之类的言语甚嚣尘上。楚涵虽然这半年发展得不错,但跟阮向笛比起来还差得远了,粉丝数量及战斗力,自然远远及不上风笛姐姐。
事情到这里,看上去都还正常,不过就是楚涵蹭阮向笛的热度,被阮向笛的粉丝撕了而已。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风笛们撕楚涵的热度持续了好几天,不仅没降下来,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言辞过激,诸如让楚涵滚出娱乐圈,问候她全家,甚至让她去死的言论。
这些言论大量充斥着楚涵的微博,楚涵一开始只是装死,后来在一个采访中,她又满含委屈,扭扭捏捏地说自己只是请教,向阮向笛学习,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受害者。
贺立轩看出不对劲来,开始怀疑那些大肆撕楚涵的人,实际上是有人操控,至于具体是谁,还有待查证。可能是跟《1936》同期的别的剧组,想要抹黑《1936》,也有可能是楚涵自导自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