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情并不因陆华仁对陆景曜的严厉而减少,陆景曜也不曾为此心怀怨怒。陆华仁的死对陆景曜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一个使得他从一个纨纟夸富二代,变成一个成熟的、趋利避害的商人。
就像他父亲做的那样。
也难怪陆景曜喝醉了。
阮向笛突然有些担心,陆景曜每年都会去给陆华仁扫墓,他喝了酒,还怎么开车?会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这些,阮向笛有些不安了,陆景曜对他说过,他是在他死后,为他扫墓的途中,出车祸而死的。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陆景曜又喝醉,很容易出事。
阮向笛皱着眉头,给陆景曜回了一条消息过去:“你还活着吧?”
说话的语气仍旧不好,但在陆景曜看来,这就是阮向笛仍旧爱着他、担心他的证明。陆景曜本该立刻回复的,但阮向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复,心里便有些犯嘀咕一一难道他真出事了?
177我一定是疯了
阮向笛转念一想,就算出事了又关他什么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在乎他是不是出事?因此阮向笛把手机放到一边,跑去电脑边打游戏。但打游戏的过程中,阮向笛的目光却不住地看着手机。阮向笛明白失去父亲的滋味。
他十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时,他还在上小学,听闻这个噩耗时,一瞬间犹如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那时候还小,却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人的死亡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他的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抱他,不会用胡子扎他的脸。他一开始会问曹曼,每次问,曹曼都忍不住抱着他哭,于是慢慢地他不问了,自己一个人偷偷抱着父亲的照片,躲在被子里哭。
随着时间流逝,失去亲人的痛楚慢慢地淡了,但它还潜藏在身体里。父亲的缺席给阮向笛的一生造成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而陆景曜失去父亲,也才三年。
就这么不安地打了半天游戏,却始终心不在焉之后,阮向笛终于退出游戏界面,拿起手机盯着消息界面,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发出去几个字:“你没事吧?”
陆景曜没有回复。
阮向笛越发不安了。
陆景曜为什么不回消息?明明现在陆景曜对他的信息都回得很快……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些,阮向笛有点莫名地坐不住了,毕竟他刚才还骂了陆景曜,给人二次伤害了。
最终,阮向笛给陆景曜打了个电话,可惜,听筒里传出来的冰冷、没有起伏的女声告诉他,陆景曜的手机关机了。
阮向笛又摔了手机,心想:他好不容易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这人竟然还关机。
摔完后,阮向笛将手机捡回来,犹豫了一下,拨了童采薇的电话。童采薇倒是接得很快,听她声音,似乎有些诧异,带着笑问:“笛子?怎么想到绐我打电话?”
阮向笛支支吾吾地问:“……我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跟陆景曜在一起?”
童采薇:“没有啊,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发生什么了?”
阮向笛:“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童采薇“唔”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问错人了吧?陆景曜怎么了吗?”
听童采薇语气,似乎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阮向笛遮掩了几句,匆忙挂了电话,心想他也真是有够蠢
的,童采薇怎么会知道陆景曜的事?
陆华民也给过阮向笛他的联系方式,不过,通过陆华民来找陆景曜,这个压力有点大。阮向笛心里是有一点怕陆华民的。
听着窗外雨声越来越大,焦躁不安渐渐席卷了阮向笛心头,他踹了茶几一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踹上车钥匙出了门。
前车窗上的雨刷不停刷着玻璃上哗啦啦的雨水,即便如此,视线仍旧不太清晰。汽车开上公路,阮向笛看着瓢泼大雨中灰蒙蒙的世界,湿漉漉的雨水从窗口溅进来。
阮向笛关上窗,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道:我一定是疯了。
178好巧,你也来扫墓
但是都已经上街来了,再回去也不必要了……阮向笛这么说服着自己,反正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就去看看吧?
万一陆景曜真出事了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陆景曜曾经带阮向笛去给陆华仁扫墓过,所以阮向笛知道陆华仁的墓在哪儿,离阮向笛家有点远,在靠郊区的地方的一片公墓里。
今天的天气仿佛特意和人作对,雨越下越大,似乎天破了一个洞。大雨如注,伴随着雷声阵阵,震耳欲聋,无端让人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由于大雨,街上的车不多,行人更是难以见到,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阮向笛到公墓时,大雨竟然停了,只是天空还是乌沉沉的,盖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阮向笛在停车场把车停下,这个天气,来扫墓的人不多,阮向笛在停车场一望,就看到了那辆属于陆景曜的车。看来陆景曜还在这里。阮向笛知道,陆景曜每次来都要在陆华仁坟前待上好一阵,说的话却很少。
怕下雨,阮向笛拿了伞下车,朝陆华仁的墓走去。
虽然两人已经分手很长时间,可有很多东西,都牢牢地刻在人脑子里,无法遗忘,譬如这里。阮向笛能按照记忆里的方位轻车熟路地找到陆华仁的墓地。
等他看清墓碑前的人时,阮向笛站在原地愣了愣,松了一口气,陆景曜没什么事,还好好的呢。
陆景曜单膝跪在陆华仁的墓碑前,手抚着冰冷的墓碑。他身后有人给他撑了伞,可由于刚才风雨太大,雨伞聊胜于无,陆景曜的袖子、肩及裤腿,都是湿的。
而在陆景曜身后的林瑶和陆华民,则静默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沉沉的眸子望着墓碑上的几个字。林瑶自从陆华仁去世后,就一直吃斋念佛,陆华民混迹商场多年,两人都不是会用眼泪和嘶喊来表达悲伤的人。
看着眼前的景象,阮向笛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有多么不合时宜。这明明是人家一家人的事,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掺和一脚?
想到这里,阮向笛退了一步。没想到脚后就是一小滩积水,阮向笛一脚踩上去,不仅水溅湿了裤腿,还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大雨停后,公墓里的环境宁静清新,这一家三口都没说话,也没动,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同时向后一看。
四人大眼瞪小眼,阮向笛有些尴尬,又退了一步:“……好巧。”
陆景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向笛,像是一下都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目光,直到两人视线粘在了一起,阮向笛才慌忙地转了头。
“……我,我也是来绐长辈扫墓的。”阮向笛说了一句有些荒谬的话,一听就是在强词夺理。
陆景曜看着阮向笛空荡荡的手,心里知道他绝不是为给什么长辈扫墓来的。谁扫墓两手空空地来?
何况,他可不知道在这一片公墓里,还埋着什么阮向笛的长辈。
179他突然出现
曹曼和陆华民的视线都赤裸裸地落在阮向笛身上,感觉像在打量他,评判他,这让阮向笛有点不舒服。
阮向笛偏过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我这就走。”
“等等!”陆景曜连忙叫道。
阮向笛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问:“怎么?”
陆景曜望着阮向笛的眼神乌沉沉如漫天的乌云,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神秘深邃。可其中又不单单是阴郁,更藏着让阮向笛不敢面对的浓烈感情,像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烧,烧得阮向笛心口灼痛。
听到阮向笛的声音,陆景曜回神,对身后的林瑶和陆华民勉强笑了一下:“……妈,叔叔,你们先回车上去吧,先回去,我有点话想跟阮阮说。”
对于陆景曜的挽留,理智告诉阮向笛,现在就走,脚步却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动,于是停在了那儿,去打量林瑶和陆华民。
这是阮向笛第一次见到林瑶,陆景曜的母亲。林瑶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就像四十几岁,脸上化了一点淡妆,优雅、得体、端庄,很有名门闺秀的大方气质。因为在给丈夫扫墓,林瑶脸上没什么笑容,显得有些严肃。
此刻,这女人正用探究的目光盯着阮向笛。
“伯母,叔叔。”两个长辈明显都认识阮向笛,直接把人赶走有点不好意思,因此阮向笛微微弯腰,朝两人问了个好。
林瑶并没有笑,淡淡点了一下,偏头对陆华民说:“既然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我们就不掺和了,回家去吧。”
阮向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有点假,林瑶跟陆华民都看得出来。
“谢谢妈。”陆景曜低声说了句,林瑶愿意尽可能理解他,尊重他,绐予他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来处理和阮向笛之间的事,不过多干预,这已经非常给陆景曜面子了。
既然别人妈都发了话,陆华民更加没有意见了。
“可以。”陆华民说,“那我跟你妈先回家去吧,你们自己聊。”
“谢谢叔。”陆景曜又说。
眼看着林瑶和陆华民都逐渐离开,阮向笛的目光回到陆景曜身上,发现陆景曜还在看自己。
阮向笛低下头,看着积水里倒出的自己的倒影,手指握紧了雨伞的伞柄。
陆景曜没料到阮向笛会突然出现,他打电话过去时,怕阮向笛不接,用的是公用电话。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只是喝了些酒,觉得心里难受。
陆景曜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所以即使痛苦、悲伤,他也很难对着别人表现出来。
在那一刻,他想念阮向笛,想见阮向笛,却不敢见,于是退而求其次,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可电话拨通后,陆景曜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于是只是沉默,沉默,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着急回家。”时间一长这样的气氛便让阮向笛感觉到不自在,因此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低声说。
180谢谢你过来
想见不能见的人突然自己出现在眼前,胸口充斥着某种冲动,在唆使着陆景曜。陆景曜的喉结动了动,缓缓向阮向笛伸出了手,低语道:“阮阮,能过来一点吗?”
阮向笛抿紧了唇,手指将衣角攥得更紧了,但他不想泄露自己的软弱,于是握着雨伞的右手背到背后,与左手握在一起,想挡住自己这些小动作。
“干、干嘛?”阮向笛说,“有什么事么?”
我为什么要过去?你让我过去就过去?阮向笛在心底小声说。
陆景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底的情绪有些哀伤,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陆景曜何曾求过什么人?除了阮向笛。
在阮向笛之前,他也从不干强迫人的事,大家都是你情我愿,如果别人不愿意,陆景曜也无所谓。但他渴望阮向笛,想要拥有他,想要他只对他一个人笑。
大脑像灌了铅,迟钝得很,阮向笛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超负荷了。他就不该来,陆景曜能有什么事?他瞎担心些什么?
阮向笛在心里骂娘,可身体不听使唤,无声的僵持越来越久,不在出于什么原因,阮向笛竟然真的走了过去。
陆景曜握住了他的手。
阮向笛轻微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陆景曜的掌心并不像以前那样温热,而是有些冷冰冰的。
陆景曜拉着阮向笛的手转过身,看向陆华仁的墓碑,随后跪下来。
阮向笛有些无措,他跟陆景曜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跪陆景曜的父亲?但死者为大……毕竟是长辈,阮向笛挣扎了一下,还是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见此,陆景曜握着阮向笛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偏过头来看了阮向笛一眼,低声说:“谢谢。”
阮向笛手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不自在地说:“我可没承认什么,或者证明什么,只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礼貌一点罢了。”
陆景曜说:“我知道的。”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阮向笛岔开了话题。
陆景曜并没有直接回答阮向笛,而是静静望着墓碑,手抚上石碑上粗糙的表面,指尖滑过陆华仁三个字。
“爸爸,这不是我第一次向你介绍他了……陆景曜说,“但我想再向您介绍一次,他叫阮向笛,是我喜欢
的人。”
阮向笛一下子就有些冒火,甩开了陆景曜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自说自话地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陆景曜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决定什么关系,只是告诉我父亲,我喜欢你而已……我连喜欢你也不可以吗?”
阮向笛哑口无言,没有在人父亲坟前吵,吸了口气,保持平静:“……随便你。”
陆景曜的唇弯了弯,那是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容:“谢谢你能过来,见到你,我很高兴。”
阮向笛看不得陆景曜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别开了脸:“我只是怕你喝多了开车撞死,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多了。”
陆景曜说:“……你会担心我,我就很开心了。”
181久违的拥抱
阮向笛想说自己没担心,但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因此没说。想了想,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朝陆景曜解释道:“刚才电话里……是我不对,我说得太过了,我只是一时忘了日子。”
今天是陆景曜父亲的祭日,陆景曜想必是很伤心的,这个阮向笛完全可以感同身受,所以陆景曜给他打电话,也变得合情合理了。可他却因为忘了日子,说了很过分的话,应该是让陆景曜更加难受了吧。
“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沉湎在过去的悲伤之中。”阮向笛以过来人的语气劝慰道。
陆景曜点点头:“谢谢,我知道的。”
今天的陆景曜显得很没有生气,情绪低落阴郁,说话都是低低的,一副不太想跟人交谈的样子。阮向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陆景曜的肩膀:“要是难过的话,哭也可以的,我不会笑你的。”
陆景曜当然没有哭,但他偏头看了一眼阮向笛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一伸手,握住了阮向笛的手,而后一发力,将阮向笛整个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陆景曜紧紧地抱住了阮向笛。
这个发展出乎阮向笛的意料,因此一时间,阮向笛僵在了那里。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陆景曜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了。也没有做好准备,再和陆景曜拥抱。
这个拥抱显得熟悉又陌生,男人的体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以及快盖过香水味的浓郁烟味。诸多感觉涌上心头,阮向笛来不及梳理,下一秒,本能先于其他一切,抬手就推。
“你干什么?!”阮向笛又惊又怒,又慌张。
gu903();“别动。”陆景曜的声音低沉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