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
竹涧一头雾水地见这两人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想发怒又想起其他想问的事情,“有苏构,你既然是狐仙,那你见过蛟龙吗?封氏一族的。”
“见过,而且我还见过你,封竹涧。”有苏构给出了令爻楝和竹涧都吃惊的答案,“在襁褓里的,小小的一只,被母亲抱在怀里,头顶龙角细细软软的,像两坨白面团子,所以当初我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才是那条小白龙,至于为何与爻楝互换了身份,那我就无从得知了。”
“你不早说!”竹涧喊完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爻楝的法器回影戒对你无效?”
“世上一切法术都对我无效。”有苏构又开始拿爪子挠木桌,“别问为什么,羡慕的话,就让你家爻楝去加紧修炼,然后也给你立这么一个能够抵御一切的屏障。”
“这是一个法术屏障?还是别的修仙者给你立的?”竹涧总在一些奇妙的时间点脑子转得比谁都快,而且抓话柄还一抓一个准。
有苏构沉默一会,背对着竹涧吱嘎吱嘎地抓起了木桌。
长鸣子的消息这些天一条条地从皇宫内传来,一只又一只旁人察觉不到地纸鹤翩跹着飞进常府内,再经由最受长鸣子信赖的几名下属手中递到爻楝手上。
先是确认妖医极为裘融,再报之裘大夫妙手回春,太后的病竟是肉眼可见地好了大半。
“怕是不止用了妖力。”爻楝打上一个响指,将纸条烧毁,竹涧坐在窗头的细数枝上,两条长腿不停地晃荡,“也不知宁瑶瑶给他许了什么好处,那裘融竟如此卖力。”
“怕就怕在宁瑶瑶什么也未许诺,这些都是裘大夫自愿的。”直觉告诉爻楝,他最害怕的往往就是事实,竹涧疑惑地从窗口跳进来,“裘融是脑子坏了吗,他才和宁瑶瑶见了几面,就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爻楝也疑惑,但他无从置喙裘融的感情,“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再怎么一见钟情,裘融这也太夸张了,想要我这么为他人付出的话,再怎么……嗯……也得接触个三四年?……至少百来天!”
和竹涧谈论这为他人付出的话题倒是个挺新鲜的感觉,爻楝想戏谑竹涧说你竟然会为他人牺牲自我?但他转念一想,又想起了当初自己体内的龙丹。
经由有苏构曾经见过竹涧的话,他们基本可以断定竹涧才是三百年寿命的蛟龙,龙丹会在爻楝体内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当初感情破裂反目成仇,爻楝痛下杀手剖龙取丹;二则是竹涧因为某种原因主动献出了龙丹,极有可能是为了救爻楝的命。
在竹涧断断续续的回忆之中,爻楝构建出了这么一条故事的时间线:因为爻楝想要独自赴某人的约,两人发生争吵,竹涧负气离开,再回来之时爻楝已经受重伤奄奄一息,于是竹涧剖出龙丹给爻楝疗伤。
但是这和他失忆把竹涧锁在寒池里又有什么关系?还有竹涧为什么也失忆了?难道说失去内丹极容易导致失忆?
这个某人又是谁?不难看出这是他亲近且信赖的人,至少当初的爻楝认为竹涧都要排在这个某人的后面。
也或许竹涧在前面,外人只是他负气的话语?
“百来天?百来天你便愿意无私付出了?”心里绕过了百来道弯,爻楝最终还是回归了与竹涧的交谈。
竹涧哼了一声,“那也得看对谁了,若是长鸣子之流,就算认识个几十年,那也不见得。”
纸鹤仍旧在带着消息,过了两日,太后已能言语,可独自进食,隔日竟然能下地行走如初了。
这在爻楝眼中算不上什么,但于凡人心目中已近乎于神仙下凡,死回生,帝心大悦,定明日夜于重明殿举行大宴,邀请文武百官以及民间有威望者,为慈悲心肠的妖医庆功。
“你说会不会给裘融也在城门口立个雕塑?”竹涧笑嘻嘻地看着爻楝烧掉纸条,银狐倒是很忧愁地道:“我还是更担心那皇帝会不会看裘融有这么大本事的情况下,不肯放他离开……我见那裘大夫只会医术,空有一身健硕皮囊,胆子小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别人,若是凡人真起了贪心派兵困住他,他怕是根本走不了。”
爻楝:“……”
爻楝:“你的意思是?”
银狐也知道自己性子软,不好意思地伸爪子挠挠桌板,“要不你们好人做到底,去宫里转一圈看看情况,若是皇帝有强留的意思,你们便把裘大夫直接抢出来?”
“城门口那守城人不是说帝王挺圣明开放的吗?”竹涧天真地把这些讴歌帝王的话当了真,他将糕点吞下肚子,“再说裘融就住在蔓山上,皇帝要是再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裘融又那么好说话,还不是一请一个准?”
“……”爻楝沉默一会,摇摇头道:“裘融自愿揭榜入宫,这些后果便早应该想好,在入宫之前便给自己留足退路。我欠他的情已经还了大半,以后也不可能日日跟着他,替他解决后患,这次之事,也应由他一人承担。”
爻楝拍板做下决定,竹涧自然毫无二话,银狐也明事理地不会强求。
翌日夜,竹涧看见只有他掌心大小的爻楝轻飘飘地落进他领口里,一边在心里大喜道怎么天上还会掉下这等好事,一边于口中维护自己的清白:“干甚!你这是要作甚!”
“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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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一月一感冒,我这破身体哦qwq
第51章冤屈
“啊?你不是昨日说不去的吗?”
“……”爻楝停顿半晌,声音从层叠的衣服下面传来,闷闷的:“你不是早就闹着要去宫里看看的吗,今日得闲,我同你一起去。”
竹涧自己口是心非,却不允许旁人效仿他,他心知肚明爻楝要做什么,故立刻装傻充愣道:“我又不想看了。”
爻楝:“……”
爻楝:“我想看,行了吧?”
“大半夜的,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不如等明日太阳升起来,我们再去看吧?”
“今晚皇宫里有宴会,有山珍海味、奇珍异宝,还有无数闻所未闻的新奇表演,歌舞升平。”
“再奇,能奇得过群英百芳宴?有苏构说了,到时仙家齐聚,各种令人大开眼界的仙器琳琅满目,百芳之中,美酒为一芳,鲜花为一芳,妙人为一芳,佳肴为一芳,奇物为一……”
“闭嘴,你到底去不去?”
“去!”
竹涧过足了废话连篇的瘾,当机立断将手指大小的爻楝用掌心护好,然后几下便从国师府翻进了皇宫外墙。
与寻常百姓家已熄灯入睡的静谧截然相反,皇宫内灯火通明,无数宫人捧着各式各样的器具,跟随两排明亮的引路灯笼,整齐有序地行走在回廊与小路之间。
在灯盏汇聚的尽头,是一派势大恢弘,亮如白昼的宫殿,莺歌燕语从其中传来,觥筹交错、推波换盏的声音长久不绝。
竹涧停在了宫殿边一间相对僻静的偏殿屋顶,他掏出怀里半路顺来的一壶酒,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喝下了肚。
“别喝醉了。”爻楝于冷风中探出脑袋,从他的视角仅仅能看到殿外严肃立直的守卫将军,皑皑白雪在他们肩头积聚,偶有几缕翩跹的衣袖甩出殿外,又伴随着悠扬乐曲重回欢声笑语之中。
“放心,醉不了。”竹涧又摸出了不知道哪里偷来的猪肉片,“这皇帝心真大,母亲病刚好,他就搞这么大阵仗的晚宴,也不怕把他娘再闹出点好歹来。”
说话间他将其中一片猪肉盖在爻楝的头顶,接着就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哈哈哈笑出声来。
“……”爻楝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胡作非为,他将猪肉片取下,在顶上咬出指甲月牙那般大小的牙印,“隐身进去转一圈,找一下裘融或者长鸣子。”
“得令~!”竹涧兴致高扬地把爻楝早就备好的符贴身上,他一个跳跃,轻盈地在楼宇之间穿梭,不一会就当着守门将军的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宫殿之中。
最中央是一排又一排翩跹起舞的美人舞女,两边围坐着为其伴奏的乐师,再边上才是那享乐的臣子们。
竹涧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长鸣子,对方在一排深紫色朝服中正经危坐,蓝白色的道士服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位置还挺靠前,看来很得皇帝重用?”竹涧笑嘻嘻地在长鸣子面前晃过一圈,看着他多次以十分刁钻的角度躲开试图环他手臂的美人。
爻楝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裘融的踪影,按理说这是庆功宴,哪有功臣不出席的道理?
竹涧皮了一会乖乖随着爻楝去找裘融,事实证明除了狗鼻子,龙的鼻子也很灵敏,就在爻楝还没什么头绪的时候,竹涧就那么嗅着嗅着从殿外长廊走出,发现了正在花园里赏月的裘大夫。
或许是和竹涧呆久了,爻楝玩心也起,两个人成心要吓裘融一跳,隐着身把裘融猛地往地上一推,又扯着他的领口在人即将以脸贴面的时机把裘融拉了回来。
一瞬间兔妖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耳朵更是立得像瓦片,七尺身锁成三尺,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谁!”裘融惊恐地抱着梅树就不撒手,尾巴抖得直掉毛,眼睛红彤彤的四处张望。
“是我。”爻楝轻声开了口,“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爻楝仙君?”裘融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往二人的方向,“你在哪儿呢?”
“就在你面前。”
“我瞎了?”
“……”竹涧翻个白眼,“我们隐身了。”
裘融慢悠悠地从树上下来,他理理华丽繁复的衣服,然后露出一个些微苦涩的笑容,“竹涧仙君你也在啊?”
“别管我在不在,你还没回答爻楝的问题呢!”
“……就是里面人太多了,我不适应。”裘融站回刚才的地方,一术温柔的月光恰好洒在那片角落,零零光辉照在裘融身上。
裘融站在竹涧的肩头,问:“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因为瑶瑶说她想进宫。”裘融也没打算瞒着,“我说我有办法,正巧那时太后病危,揭了皇榜,然后便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竹涧特别看不得裘融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他狠狠地道:“你知道宁瑶瑶进宫是想做什么么?”
“大概知道吧……”裘融摇摇头,“我觉得这里不好,但她喜欢,那就带她来好了。”
“她进来了?”爻楝问,裘融勾起唇角,目光温柔至极,他忽地道:“你们听……”
箜篌古琴仿佛都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如梦似幻,竹涧满脸莫名,爻楝却因为曾经认真看过宁瑶瑶的剑舞,记得那伴奏的乐曲,一瞬间就明白了裘融的意思。
裘融向帝王推荐了彩梦楼的歌舞,既然是神医所求,皇帝也自当会请来他专门点名的舞女。
“你到底喜不喜欢宁瑶瑶?”竹涧看不懂了,“宁瑶瑶是想给那傻皇帝为妃诶,你不阻止也就罢了,居然还主动帮忙?”要是爻楝跟他说他喜欢长鸣子,竹涧一准先把那死道士变成真正的死道士,然后把裘融关起来,关到回心转意再说。
“喜欢的。”裘融点点头,“她真美,谪仙下凡大抵如此了吧。”
审美异常的爻楝和竹涧都不这么觉得。
“你们知道吗……”
爻楝将竹涧即将脱口而出的‘我们怎么会知道’掐死在他腹中。
“在我刚修炼成妖的那段时间,我的窝穴旁边经常会来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是戏班的,每日都会来林中练戏,我一开始觉得咿咿呀呀的很吵,后来慢慢的,竟然也品出了些许韵味出来。”
裘融仰头看着月光,“十年如一日,我就这么看着她长大,从孩童变成窈窕淑女,我若是有一日看不见她,我就很慌张,会跑去戏园子里找她,直到见到她,才能放下心来。”
“后来,她嫁人了。”
竹涧都懒得问裘融有没有去抢亲什么的了,就这兔子的胆子,肯定没有。
“……”爻楝轻声叹了口气,裘融也跟着叹气,“我不是没有想过同她表明心意,但妖族与人类不同,刚成妖那五十年间我都是幼儿的形态,我怎么能以一个孩子的形象去接近那名少女呢?”
“是吗?”爻楝抬眸问竹涧,后者抓抓头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有记忆。”
“嫁人之后,她很快就有了身孕,是一个女孩,特别特别可爱,我偷偷去看过,和她长得很像,是个美人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