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鸿被咬了很多下,他终于发现了,都是开窗的错,外头的蚊子源源不断地跑进来,就盯着他一个人咬。
“要么把蚊香点上,要么帮我把窗关了……”
苏婉容充耳不闻,把他的惨叫声当成催眠曲,径自睡了。
第二天早晨,苏婉容刚醒过来,一睁开眼就发现床边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叶锦鸿被蚊子咬得满脸都是包,又红又肿的大小疙瘩,错落分布,乍一看就像个妖怪似的。
再仔细一瞧,真像独闯蜂巢的勇士呢!
苏婉容当即就趴在枕头上,笑得身子都抖成了一团。
叶锦鸿的双手还绑在身前,他顶着一头一脸的包,眼神无比幽怨,咬牙切齿地说:“你还好意思笑,我这都是谁害的?”
他一晚上没睡好,尽和蚊子斗智斗勇去了,蚊子数量太多,声势浩大,他又被绑住了手,输得一败涂地。
刚开始的时候,他被蚊子咬得钻心般的痛痒难耐。慢慢的,他好像有点习惯了,虽然还是又疼又痒,但并没有最初那么难以忍受了,咬咬牙就熬过来了。
他想,他的意志力得到了锻练,忍耐力也提升了很多。
苏婉容狠狠地大笑了一场,然后掀开床帐,下床给他松绑,嘴里故意嗔怪道:“你不是长着嘴么?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昨天困得很,早早的就睡着了,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叶锦鸿慢慢地活动手腕,继续怨恨地盯着她。
苏婉容忍俊不禁,仔细端详了一番,伸手朝着他额头上最大的那个红包戳下去,笑道:“就算我睡熟了,难道你就不会叫丫头?”
这一戳,疼死他了。叶锦鸿抬手揉了揉,抱怨起来:“哼!我还没叫你?这满院子的下人都只听你一个人的,你不出声,她们谁敢答应我?你的指甲太长了,赶紧修剪一下。”
苏婉容看了看自己的手,点头道:“是该好好修一修了。”
好几日没修,指甲都变得圆润了,还是磨得尖尖的才好,不管是抓人还是戳人,才能无往不利,造成加倍的伤害。
叶锦鸿洗完脸,照着镜子欣赏自己现在的形象,越看越不满意,满脸包,还怎么出门见人?
哪怕兜里有了五两银子的零花钱,他也不乐意出门丢人现眼了。
叫平安拿了一盒清凉膏进来,抹在脸上顿时舒服多了,只是这膏体也是浅绿色的,东一块,西一块,那张脸越发不能见人了。
苏婉容见状,笑得要死:“哟,今天扮上森林小皇子啦?这绿油油的,看着就清爽。”
“那我也给你抹一点儿?正好省了你的脂粉钱。”叶锦鸿白她一眼。
苏婉容不肯吃亏,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你再翻一个白眼试试?”
叶锦鸿疼得丝丝抽气,连早饭也不肯吃了,转身就往外走:“吩咐人把早饭送到书房去。”
苏婉容在后面挥着手帕,取笑他:“你干脆不吃了,省一顿才好呢。”
叶锦鸿转过身,仗着自己离苏婉容有一些距离了,便瞪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吃?”
娘每月给那么多家用,他才不便宜了苏婉容这个恶妇。
说完,生怕苏婉容会追上来拧他,拔腿就跑了。
苏婉容看着他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哈哈大笑,只觉得心情十分畅快。
用过早饭,苏婉容打发小桃拿着银子出去买衣料子,精缎两匹,一匹粉红,一匹鹅黄,还有几匹粗棉布。
小桃很快就买回来了,苏婉容带着丫头们围在一起做针线活儿。
这两匹锦缎是苏婉容买给自己的,既然有了条件,自然要穿好看又舒服的衣裳。
她可不是书中的原身,左省右省,结果省下来的银子都便宜了后来的那个小妾。
小桃手里裁着粗布,忧心忡忡道:“少奶奶,你只给自己做,就没想着给少爷也做两身?少爷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不高兴的。”
“他还缺穿的了?几个大箱子全是他的衣裳。”苏婉容抬了抬眼皮,把话题岔开,“手上仔细些,千万别做小了。爹和哥哥也真是的,上回送去的几身细棉布衣裳,他们都舍不得穿。”
苏满仓和苏栋见到苏婉容拿回去的衣裳,都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收进箱子里,说下次出门作客或进城了再穿。
苏婉容拿他俩没办法,这才特意买了几匹粗布回来,打算专门给他们做几身下地干活穿的。
一匹土黄色,一匹深灰色,一匹青黑色,布料结实,耐脏又耐磨,每人都做上四套,好歹要把他们身上短了一截,又破了几个洞的旧衣裳给换下来。
小桃听见这话,果然被转移了心思,接话道:“可不是么,虽说家里不富贵,但也不至于穿不起几身新衣裳,他们就是舍不得,总想着能省就省一点儿。”
“所以,要多给他们做几身。”苏婉容道,“每个月都送两套回去,衣裳多了,自然就不会心疼了,总不能放着发霉吧?”
哪怕每月各做两身,用的是粗布,能值几个钱?苏婉容自己的月例就花不完,完全不用担心银子。
不是她舍不得用绸缎,那俩人连细棉的衣裳都舍不得穿,更何况这个,就算硬让他们穿了,恐怕走路都别扭。
叶锦鸿闷在书房里,原先的那些闲书他都是看过的,再多看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顶着满脸的浅绿色药膏,怎么看怎么丑,心里有气,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叫平安磨墨,恶狠狠地写了一篇大字来发泄心中的怒气。
因为心里有气,手上使的劲儿就大了一些,写出来的字竟然略带了些笔锋,平安常年伺候他,也是认识一些字的,虽然他写出来的像鸡爪子,但他会看会欣赏的啊。
平安看了叶锦鸿的字,惊喜地叫起来:“少爷,这一篇字写得真不错。要是老爷看到了,一定会夸您又有长进了。”
“是吗?”叶锦鸿手里握着笔,侧头看向平安。
他此时的样子很有些滑稽,平安可不敢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
叶锦鸿自我欣赏了一下,心情也好起来,自夸道:“少爷我往常是懒得动笔而已,你瞧瞧,这字多有风骨啊。要是下考场的时候也写一手这样的字,一准跑不了能得个案首呢!”
吊车尾的叶锦鸿以为凭着这几个字,就能突飞猛进一举得魁,平安心里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面上还是笑着点头:“就是就是!要不是下考场那日您夜里着了凉,早晨起来就咳了两声,案首那简直是手到擒来啊。”
叶锦鸿毫不矜持地大笑起来。
平安建议道:“少爷不如把这篇字寄给老爷,也让老爷看了高兴高兴。”
叶锦鸿摸着下巴,想了想:“一篇太少了,不如索性多写上两篇,爹一高兴肯定要寄给我零花钱。”
上一回的五百两是叶太太寄来的,叶太太一向不赞成给儿子太多零花钱,以免他学坏了。
叶老爷叶庭光就不一样了,他对这个独子十分舍得,反正自己的所有东西将来都是儿子继承,早给晚给又有什么区别?
叶锦鸿越想越觉得可行,爹那么大方,没准这一回要给自己寄一千两呢?
他把笔吸饱墨汁,兴致勃勃地一边写,一边吩咐平安:“等信寄出去后,你记得跟门房打声招呼,下回老爷有信来,一定要先拿给我看,不然我就扒了他的皮。”
叶庭光收到寄来的家信,看到那三篇大字,感动得老泪纵横,在叶太太跟前把儿子夸了又夸:“你瞧瞧,鸿儿多么争气,我们都不在家,他还能这么刻苦用功,可见是个好苗子,将来必定还有大造化呢!”
叶太太接过去看了看,也跟着笑:“想必也有儿媳妇的功劳。以前要强压着他的脖子才肯念上几页书,这下好了,这么自觉,我倒是真的信了他将来会考个状元回来。”
第47章
叶庭光最近在公事上处处不顺心,简单来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年底即将考评,评语的好坏决定了他来年在哪里做官,做什么官,是升还是贬,更有甚者,兴许连现在的八品小官都保不住了。
三年一科举,人才比比皆是,家中富裕的也不在少数。因为曾县只是个小地方,许多举人都不乐意来这里为官,宁愿在京中多等一年,让家里人四处活动,以便来年能分到一个好地方。
今年也是邪了门,据官场上传来的小道消息,竟然有好几个人在打听曾县。看来,那些心大的也是等得不耐烦了,就算是小地方的官也愿意先做着,就当积攒资历。
这么一来,叶庭光可就尴尬了。
他只是一个秀才,这世上最常见的就是穷秀才,他比别人好的就是家里多了一些银子,所以才能买个官来做。
现在,不仅他懂得花钱买官,别人也会花银子四处疏通啊。更何况,人家的腰杆子比他硬,最差也是个举人。
虽然还有半年才到年底,没人会临渴才掘井,自然早早地就活动起来了。
有一个人与叶庭光交好,这么些年,叶庭光拿了不少银子来喂他,因为那人在京中很有些关系。
那人看在相交几年的份上,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对叶庭光说:“今年不比往年,行情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他伸出两根手指头:“这个数,只能让你在上司那里留个名字,至于能不能连任,那可是不敢保证的,得加钱。”
两千两,只是留个名字而已,叶庭光心里一咯噔,脸色难看了一瞬。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你实话同我说,多少才能保住我现在的位置?”
那人沉吟道:“不是我故意吊着你,主要是今年这里成了香饽饽,有好几个人都愿意往这里来呢。最终要多少,得看他们愿意砸到哪个数,到时你比他们多出上三千两,这事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
这就是功名不够的坏处啊,叶庭光恨不能倒回到十几年前,打当年的自己两耳光,无论如何也该拼个举人出来的。
现在再下考场,说什么都晚了。
只能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好在,鸿儿是争气的,一个人在家还知道看书练字,这么用功,将来的成就肯定比自己强!
叶庭光一激动,就要给儿子寄一千两,还是叶太太拦住了他,柔声劝道:“前儿我刚寄了五百两过去,你再寄一千两,这不是逼着咱们儿子出去吃喝玩乐么?依我看,宁愿少寄些,免得他又没心思读书了。”
叶庭光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再给三百两,同时修书一封,把自己的现状描述得十分凄惨,让儿子一定要争气之类的云云。
……
小院里丫头多,没两日就做出八套粗布衣裳,家里又没有长辈管束着,苏婉容就又想回娘家一趟了。
她心里牵挂着一件正事。
上个月,南街两间铺子的掌柜一共交上来二百多两,放在家里那就是一种浪费,存到钱庄好歹也能多两个利钱。
再加上她自己手里本来有二百两,还有上回婆婆寄来的五百两,这么一大笔钱,还是存到钱庄保险。
上次回娘家,她在地里逛了一圈,总共只有六亩田地,现在的亩产量又低,拼死拼活也就只能混个温饱而已。
她有心给自己买上几亩地,然后交给爹和大哥来种,到时收了粮食,她只象征性地收一点点,其他的当是是孝敬父亲的。
做农活确实辛苦,她想着下次再遇上农忙,借着自己也有地的由头,请几个短工来帮忙,也让父亲和大哥少些辛苦。
思量好,她就带着丫头们出门,去钱庄把该存的都存了,手里只留了五十两,按照市价,买十亩地都绰绰有余。
要回娘家也容易,不用同人禀报,只是叶锦鸿怎么办?
留他在城里?他的花花肠子又痒痒了怎么办?只要自己一天顶着叶少奶奶的名头,她就绝不容许有人在她头顶上种草!
带他回娘家?苏家地方狭小,她实在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同床而歇。
苏婉容喝着茶,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再让他喂一次蚊子,只要被咬得满脸包,至少两天内他是不好意思出门的。
中午,两人在正屋用过午饭,静坐喝茶消食的时候,苏婉容突然开口道:“一会儿你留下来午歇。”
中午喂一顿蚊子,晚上再喂一整晚,这样双重保险,能叫他包上加包,就能把他约束在家里了。因为苏婉容听丫头说,叶锦鸿吩咐平安满城寻找最好的药膏呢。
叶锦鸿喝茶的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盯着苏婉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
他现在变聪明了,知道这女人把自己留下来,肯定不是为了和他圆房的,多半又是在琢磨着要怎么整他呢。
“不必了。”叶锦鸿浅浅一笑,“我还是去书房,免得吵着了你。”
苏婉容沉了脸,用看朽木的眼神看着他,痛心疾首道:“你实在是不听话,好男人应该是妻子说东,他就不敢往西的。”
“哈。”叶锦鸿嗤笑一声,不屑道,“这叫好男人?明明是孬种无能。”
苏婉容扯了扯嘴角,凉凉地问他:“这么说,你很有种了?”
男人有没有种,基本上得在床上才能检验,叶锦鸿顿时气虚,讪笑两声:“你不是说六七日才留我一回么?这还没到日子呢,过两天吧。”
再过两天,平安就能买到最好的又无色的清凉药膏了,到时他在全身都抹上厚厚的一屋,别说蚊子,就算半夜有蛇进来了他都不怕!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识趣,我让你留下来午歇,你最好乖乖听话,和我讨价还价?”苏婉容看着他冷笑。
屋门后立着一根洗衣棒,就连卧房里也藏着一根,叶锦鸿迫于她的淫威……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被打得满院子乱窜的样子,实在是太败坏他的名声,不得不妥协。
他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心想,这下铁定又要遭罪了。转念又一想,午睡不比晚上,最长也不过一个半时辰,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么想着,心情就好了一点点,又能笑嘻嘻的和苏婉容说话了。
“别动不动就吓唬人,想想你的名字,婉容婉容,婉约宽容,时刻注意自己的仪表仪容,毕竟你现在是叶少奶奶。”
gu903();“呵,当谁稀罕这名头呢?”苏婉容反唇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