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笑眯眯道:“等吃完,大夫刚好上门,一点儿也不耽误。况且,我也是为了少爷的身子着想。娘您不知道,昨晚上少爷咳了一声呢!”
叶锦鸿没想到苏婉容的心血来潮,还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不过,他在苏婉容那里早就没了“夫纲”这个词,做起伪证来心不虚,气不喘。
甚至,为了证明苏婉容没说假话,他故意当场又清了清嗓子,就像喉咙里卡着一只虫子似的,听起来怪怪的。
在叶夫人眼里,儿子夜里咳了一声就和吐了一口血没什么区别,她顿时警觉起来,拉着叶锦鸿左看右看,好一阵关心询问。
刘静香如坐针毡,到了这种时候,恐怕阻止不了大夫进府了,那么,她就只能想办法躲开,假装自己来了月事不方便。
这么一想,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主子的一句吩咐,下人就要为此跑断腿,还没等他们下饭桌,玉竹就进来回话:“大夫不在家,说是出门走亲戚去了。”
刘静香一直绷着的身子瞬间就放松下来,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
苏婉容瞅她一眼,笑眯眯地叶夫人说:“既然不在家,不如请别人?城里这么多大夫,难道只有他才是有真才实学的?”
叶夫人想了想,含笑摇摇头:“其他人的医术也好着呢,只是我们向来习惯了找他,他是做熟了的,不用我们自己说上一大堆。大夫也是要过年的,索性再等几日,不必急于一时。”
她都这样说了,苏婉容也不好在外面明着反驳婆婆的话,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过几日再去请大夫。
用完饭,刘静香罕见的没有留下来陪伴叶夫人说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她的屋子去了。
在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越想越发寒,她的月事的确迟了快一个月了。
红杏伺候的时间不长,仔细算起来也就一个月多一点,恐怕她还没往这方面想,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有孕呢?
要不要告诉红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刘静香就把它给按下去了。
不行,这丫头不是从小就伺候自己的,信不过。倒是可以打发她去探一探情况,到时再决定。
刘静香把红杏叫进来,吩咐道:“我昨晚着了凉,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请大夫,我在家时常吃一副药,只要吃了它立马就好了。你现在就出去,照着方子抓两副回来。”
红杏接过银子和药方,径直朝后门走去,看守后门的牛婆子把她拦住了,死活不许出去。
牛婆子:“姑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所有下人进出都要先得到少奶奶的允许。不然,放了你一个,我就得吃挂落,姑娘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红杏抿着嘴,没有说话。
牛婆子自己也是下人,不想为难她,就建议道:“要是你不敢去找少奶奶,不如去问问夫人?只要夫人答应了,我也能放你出去。”
牛婆子也是好心,自古以来,妻妾哪有真正的和睦?多多少少都会较着劲儿呢。以少奶奶的强悍性子,恐怕不会放红杏出去,所以才建议她去找夫人。
红杏想的和她不一样。
红杏倒不是害怕苏婉容,她只是觉得自家姑娘本来就是客居,即便做了少爷的妾室,那也得依仗着夫人的宠爱,才能过得顺心。
虽说有一丝血缘维系着,到底淡薄了些,就如同情份一样,越用越少,杀鸡岂能用牛刀?还是珍惜着些罢,这种小事就不必惊动夫人了。
红杏谢过牛婆子,转身去了小院,玉竹听她说完,立刻进去禀报苏婉容。
苏婉容惊讶地抬眉,买治风寒的药?恐怕真正想买的是红花吧?
“药方拿来我看看。”
玉竹出去了,很快拿了方子进来,给苏婉容过目。
苏婉容虽然不懂医,看不懂药方子,可是常见的那几种打胎神药,她还是有所耳闻的,这都是托了看过的那些宅斗宫斗小说的福。
看了看,上面写的果然与落胎无关,苏婉容没有因此大意,按照旧例吩咐玉竹:“把家里的规矩再跟她说一说,出去是不可能的,她要是信得过,我这里派人去按方抓药;要是信不过,我就请个大夫进来,这下她总该放心了吧?”说完,就把药方还给玉竹。
玉竹出去跟红杏说了,红杏谢过她,走回去回复刘静香:“姑娘,要不然就叫少奶奶帮忙抓药?或者是请大夫?”
在红杏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论哪种方法都是可行的,尤其最后一种,有大夫亲眼看着,不必担心少奶奶会在里面动手脚。
刘静香本来就没有病,她只是想试探看看丫头能不能出门而已。要是能,她就会把秘密告诉红杏,托她出去买落胎药。要是不能……那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行了。”刘静香挥挥手,“这会儿我又觉得好些了,不必吃药了,你去厨房要碗热热的姜汤,我喝下去就没事了。”
红杏走后,刘静香左思右想,既然弄不到药,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这一胎按到表哥头上。
只要她和表哥成了事,过上一个多月再对外说自己有孕,反正两个月的肚子和三个月的看起来差别并不大,再配上宽松的衣裙,谁能明白其中的底细呢?
这一手要是玩得好,不仅自己站稳了脚跟,就连苏婉容也得退一射之地。如果运气再好一点,一举得男,撵走苏婉容,自己取而代之,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静香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抱着儿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婉容被扫地出门的样子。
可是,想得很美好,执行起来却很有难度。
叶锦鸿还是很容易请的,虽说请上两三回,他才肯过来一回,只要她随便编个严重点的借口,想必把人骗来也不难。
就是玉竹这丫头实在太讨厌了,每次都跟个门神似的,就那么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
被人这样监视,别说和表哥打情骂俏了,略微挨近点,那个坏丫头就要借着添茶之类的借口,横插在两人中间,末了还要甩过来一个蔑视鄙夷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勾栏院的姑娘似的,把刘静香恨得牙根痒痒。
第101章
刘静香只要一想起玉竹,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丫头当真和她的主子一模一样,都是那么令人厌恶!
刘静香不相信,自己还摆布不了一个丫头?
本着解决问题宜早不宜迟的想法,刘静香一做好决定,就立刻取了些银子交给红杏,让她赶紧想法子弄一坛好酒来。
红杏之前拿银子从厨房里买过一壶酒,像这种数量少的,厨娘就能做主拿给她,猛然间要一整坛子,厨娘不敢答应,于是就禀报到玉竹那里。
玉竹听得直皱眉,这位表姑娘就没安分过,总是在折腾。
玉竹也不敢擅自作主,叫厨娘等一等,她得进去问问少奶奶的意思。
苏婉容知道刘静香手里有银子的,因此也不介意家里的下人从她那里赚些赏钱,便道:“厨房的酒是留着做菜用的,她既然要,就派个小厮去街上买。”
玉竹想了想,低声劝她:“少奶奶,酒可不是个好东西,最容易迷失本性了,万一喝醉了再弄出点事来……不如,还是别给她酒了。”
苏婉容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玉竹心中一跳,只当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请罪,苏婉容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她只是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喝醉以后的悲惨遭遇,越想越生气,恨不能再把叶锦鸿按到地上,狠狠摩擦一顿!
“给。”苏婉容缓缓道,“等时机差不多了,再去捉|奸。”
最好是吓得叶锦鸿当场软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举了,那才叫大快人心,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呢。
在书里,刘静香对原配可没有一点善念,整日挖苦讽刺也就罢了,还污蔑原配和卖货郎有一腿,苏婉容倒要看看,轮到别人捉她的奸时,她会是怎样的感受。
玉竹一听,也觉得这办法好,抿嘴笑着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刘静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坛上等好酒,据送酒进来的平安说,这酒是从外地运来的,因为数量少,想买到都得靠抢。而且,他家少爷平时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刘静香听了非常高兴,把平安夸了又夸,说他会办事,一激动就赏了平安二两银子。
平安喜滋滋地接了,临走还道:“表姑娘下回再有什么想买的,只管叫人来吩咐我。”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表哥了。
次日,晚上,刘静香故意没去正院给叶夫人请安,只派红杏过去说她身子有些不爽利,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叶夫人一听身上不便,顿时就猜着多半是姑娘家的月事来了,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只吩咐莲心过去看了看,又送了一碗生姜红糖水。
叶锦鸿愣头愣脑的,听不明白女人家的暗语,只当表妹生病了,因着苏婉容也在身边,他就不好过多地询问。
等从正院出来,回到小院,苏婉容又撵他到书房去睡,叶锦鸿不敢反抗,乖乖地去了。
红杏在外面探头探脑,看到书房里有个人影,心里一喜,就塞了一块银子给守门的曙光,托他帮忙传话。
曙光进去,对叶锦鸿说:“少爷,红杏说表姑娘有些不好,想请您过去瞧瞧。”
叶锦鸿下意识地就拒绝了:“天都黑了,这么晚我不方便过去的,你跟她说,明天我再去看望表妹。”
虽说表妹已经是内定的属于自己的女人了,可女人之间也能分出个喜爱的高低的。在叶锦鸿的心里,自然还是苏婉容更加重要。
而且,苏婉容那么凶,之前还严厉地叮嘱了他,让他一定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今晚可是夜黑风高啊,搞不好就是属于苏婉容的杀人之夜了,他一定要小心谨慎,方可保万全。
曙光出去传话,红杏哪里甘心就这么走了,她可是带着命令来的呢,于是又塞了一块银子过去:“麻烦你再跑一趟,我家姑娘着实有些不舒服,又不敢惊动夫人,少奶奶管家又严厉,这偌大的府里,只能指望少爷了,求少爷救我家姑娘一命。”
曙光原封不动地把这些话说给叶锦鸿听,叶锦鸿心思简单,一听人家都说到救命的份上了,自己再无动于衷,似乎太过凉薄了。
“那我就去看看?”他还是有些犹豫的,“少奶奶这会儿在干嘛?”
屋里伺候的平安答道:“那会儿我去厨房,半夏正在叫人抬热水,都过了这么久了,想必少奶奶已经歇下了?”
叶锦鸿心里的那丝犹豫没有了,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平安:“好好看着屋里的火盆,我很快就要回来的。”
红杏在前面举着灯笼带路,叶锦鸿跟在后边,远远地就看到院内灯火通明,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等候在大门外。
叶锦鸿的眼神还算不错,认出那就是表妹,他心里忽地一软,往前急走几步。
刘静香脸上带着惊喜的笑,迎了上来:“我等了好久,总算把表哥给盼来了。”
叶锦鸿一怔,刘静香已经拽着他的衣袖往里走了:“表哥快进来,外头风大,冷呢。”
进了屋,屋正中摆着两个烧得极旺的火盆,熏得室内温暖如春,桌上有几盘菜,都是用盘子倒扣着的。
红杏放好灯笼,然后揭开保温的盘子,露出几样精致鲜香的下酒小菜,又从一旁取来烫好的酒,然后微笑着退到门外守着。
叶锦鸿被刘静香按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想,夜晚归家,不仅有人等门,还精心准备了饭菜给他吃,这一刻,他是很感动的。
因为这些,他在苏婉容那里从来都没有享受过。
一时间,前些天因为表妹想要琴而带来的不满,也慢慢消散了。尤其是看到刘静香一张小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他就更加愧疚了。
“我听说你病了?好些了没?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在外面等我,冷风一吹,病又加重了。”
刘静香见他如此关心体贴,心里很高兴,不枉她在脸上多抹了两层粉。她柔柔道:“喝了姜汤,已经好多了。”
叶锦鸿盯着她的脸看:“都青白青白的了,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大夫。”
青白?刘静香心里一惊,莫不是粉擦得太多,胭脂抹得太少的缘故?哎呀,失算了,她连忙揉了揉脸蛋,试图给自己增加些血色。
叶锦鸿站起身,一副马上就要出去请大夫的模样,刘静香赶紧拉住他,笑道:“都是红杏这丫头不会说话,我刚得了一坛好酒,想请表哥过来尝尝味道如何,也不知她是怎么说的,一点点小恙罢了。”
“果真不要紧?”
“真的,不信你摸摸看。”刘静香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额头上贴,“你摸摸,不烫的。”
叶锦鸿感受了一下,没有起烧,也并不觉得很凉,这才相信了。
刘静香又道:“正好有刚烫热的酒,表哥陪我多喝两杯,热气一进身子,什么病都好了。”
叶锦鸿没听说过这种治病方法,不过冬日里许多人都喜欢喝酒取暖,于是他也没有深想,坐下来后,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为了在叶锦鸿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点,她忙着给他添酒夹菜,伺候得无微不至,殷勤又周到,就连说话都是一直细声细气的。
叶锦鸿不觉就失了理智,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好妻子应该有的样子啊,要是苏婉容也能这般贤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