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妹妹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是温明霞主动提起的。

蔡老太被扣在妓院里,一直赎不出来。

蔡耀辉已经被逼到尽头,一筹莫展,只能向温明霞低头,所以他此次求见必然是为了赎人一事。

这件事由温明蕴牵头,她自然有资格全程追踪。

只是让小妹看到了蔡耀辉如此丑陋的一面,温明霞还是觉得难堪。

姐妹三人之中,她是最要强的一个。

温家乃是清流世家,当初议亲之时,许多高门大户对她有意,但是温明霞看到长姐在徐侯府受的罪,处处都要低头。

她不愿意过那种生活,所以才选择了低嫁。

成亲之后,她也的确可以拿捏夫君和婆母,但当他们羽翼渐丰,而她一直生不出儿子时,这些人就似乎在她面前都挺直腰杆,她也在这种环境下,逐渐被磨平了棱角,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

直到流产东窗事发,她才猛然发觉,如今这个在床上休养的自己,很出嫁之前放下豪言的温二娘,已然相去甚远。

“那是因为他会装。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二姐有什么打算吗?蔡耀辉虽然混账,不过这两句话倒是对的,蔡老太长期在妓院待着,不是好事儿,对敏姐儿和薇姐儿以后的名声有碍。我原本也不准备长留她,只是想让她受受罪,尝一尝二姐的苦楚。若是没有旁的打算,这几日就准备把她放出来了。”温明蕴只是稍微带一句,就转移话题。

她知道二姐要强,肯定不希望多聊蔡耀辉的事儿。

已经振作起来的温明霞,显然能够独自消化这种情绪。

“稍待两日,等我通知。我已经大好了,能安排我审问那些江湖骗子吗?”

温明蕴转头看她,见二姐脸上的神色认真,最终点点头:“可以。”

姐妹俩都是雷厉风行的人,说审问就绝不拖延。

第二日,趁着蔡耀辉当值,温明霞被裹得严严实实,坐上了程国公府的马车,前往一处宅院。

“你把人关在了红杏巷里?”温明霞看着马车七拐八绕,最终走到了一条清幽的巷子里。

“是,这样不容易被查到。”

这条红杏巷,光从名字就能看出其暧昧感,这是许多高门子弟私藏外室的地方。

各家院子都修的十分规整开阔,看起来就很舒适,只是人流却不多,因为大多见不得光。

温明蕴也是问过程亭钰的侍卫,是那些侍卫建议她把人藏到这里来。

因为藏了太多高门大户的外室,连一般侍卫巡逻,都不敢过多打扰,就怕撞破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不得不说,程亭钰显然秘密很多,连他的侍卫对这些事情都了若指掌。

“越来越坏了啊。”温明霞戏谑地看着她。

“这不是变坏,而是发挥聪明才智!”温明蕴纠正她。

到达目的地之后,姐妹俩陆续下车,还没走进院子里,刚好对面的院门打开了。

两家人撞了个脸对脸,温明蕴无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就见三个人站在对面,左右两边是侍卫,中间则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妇。

只是不知为什么,那少妇见到她,瞬间抓起身上的披风,扬起胳膊遮住了自己的脸,恨不得连头发丝都不露出来。

温明蕴本来准备扫一眼就走的,结果被对面这人一惊一乍的动静弄得愣住。

她连个眼神都没对上,对面在紧张什么,况且原本就戴着面纱,就算不用披风挡也没什么吧。

“对不住,我们主——”其中一个侍卫开口解释,诡异地停顿一下才继续道:“夫人怕生,见不得外客,打搅了。”

说完,两人就一左一右架起这位所谓的夫人离开。

温明蕴忍不住盯着他们的背影看,就发现这位少妇非常高大,哪怕是佝偻着蜷缩在披风里,也遮不住他的大只体型,甚至连露出来的绣鞋都比寻常女人大许多。

等她想细瞧的时候,人家已经坐上了马车。

“方才那人怎么了?”温明霞心思不在上面,并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见她迟迟不进来,才问了一句。

“我感觉那人好奇怪,生怕和我对上视线,跟做贼似的,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有种被我抓包的心虚感。”温明蕴皱了皱眉头,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别瞎说,这是红杏巷,有几个人光明正大的,那些外室怕被正妻抓到,都跟做贼似的。估摸着是有要紧事必须出门,否则都很怕见光呢。”温明霞走过来,将她拉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巷尾的马车内,那个蒙面少妇忍不住大喘气,低声道:“夫人怎么在这儿?”

相比于娴静精致的女子装扮,这人的声音却是低沉有力,明显是个男人。

“主子,前几日属下汇报过,夫人替二姑奶奶抓江湖骗子,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藏人,就有兄弟推荐了这里,刚好您也给了红杏巷的宅院赠与她。”

“我知道,怎么就在对面,还正好今日过来,你们的消息什么时候如此不灵通了?”程亭钰没好气地道,分明就是甩锅的行为。

他们之前汇报的时候,就把温明蕴选定哪处宅院都说得清清楚楚,是程亭钰自己太忙忘了。

至于今日温家姐妹俩来审讯,消息也递到了他的案前,反而是他躲到红杏巷来,还男扮女装要出城,才是临时起意。

当然对于主子的责怪,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低头不语。

“行了,甩掉北魏的人没?”程亭钰干咳一声,见好就收,直接岔到另一个话题。

“主子,您坐稳了。”

外面的车夫扬起马鞭,轻声提醒一句,马车立刻快速奔驰起来,显然还在甩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