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使得衣袖往下滑了些,露出了一截藕臂,白皙似雪。
苏尤绍却皱起了眉头,藏在袖中的臂阵阵发着疼,更令他心悸,难以想象若是方才滚烫的汁子撒在了她的玉臂上,怎生了得。心内便上了一股怒意,但他仍旧努力压着声音,温和出言:“不是说了多次,这等事交给下人便是。”
哥哥鲜少对她动气,便也不敢驳,秀眸轻瞟了一眼那空落落的月门,便忙将哥哥扶回了行云院。
出了苏宅的魏衍沉默了一路,忽而开口:“那苏尤……”
“回世子,是苏尤绍,他常年游历在外,六年前——”
他抬手止住了秦江,“我不是问这个。”
“他,可曾纳了妾室?”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软萌基友文文《夫人她冷漠极了(重生)》/长安华琼
贺家那蛮横的嫡小姐死了。
死在同夫家和离后回娘家的路上,混着沙石滚落悬崖,死无全尸。
她孤魂飘凉,冷眼看前夫家笑她,骂她活该!骂她刁蛮跋扈,冷漠无情,苛刻庶母兄妹。
再醒来时,自己竟重回十五岁了?!
这遭,定不会再走前世弯路了,这世她依旧凉薄,看谁都是冷眼淡淡。
当媒人争相踏破门槛时,她跑到自己曾明言拒绝的人面前,扬起明媚脸庞:“梁慎吉,若我嫁你了,你会同幼时欺我吗?”
男子收起吊儿郎当神色,正经肃穆:“怀安愿以性命起誓,今生若负贺姑娘,定天打雷劈,老天不宽,死后生生世世沦入畜生道。”
“好,我嫁你!”
十里红妆,迤逦壮美。
新婚第二天,多嘴的表哥问梁慎吉洞房花烛夜如何美哉。
闻言,梁慎吉抿唇,目光落在院中款款走来的明艳女子。
忆昨晚缠绵春风,他心中委屈:夫人她冷漠极了。
☆、第4章
“妾……妾室?”秦江的步子顿了下来,欲向魏衍确认是自己听错了,瞧见他沉着肃穆的脸,忙拱手道:“是属下疏忽了,定会立即查清他身边所有可疑的女子。”
魏衍眼尾不自然的抬了抬,略颔首:“陈秉礼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提及陈秉礼,秦江鄙夷着嗤笑道:“有了世子的令,他更安心在倚红楼中醉生梦死了,如今只留了几个暗中看守的人。”
魏衍面色肃穆,沉声道:“别大意了。”
秦江忙收了脸上的笑意:“回世子,都是几个身手极好的兄弟,”他迟疑了半晌,又问:“不是要杀了他,怎的还要守着?”
“他是要死,但须死在该死的时辰,该死的地方。”
“姑娘在吗?”院中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苏婉听出是孙嬷嬷的声音,却不急着起身。孙嬷嬷甚少会来相思阁,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姑娘在里头呢,嬷嬷今日怎么来了?快些坐,我去倒茶来。”
门外早有两个丫鬟巴巴的上前去搀扶孙嬷嬷,这起子人平日对苏婉都不见得如此殷勤。在她们眼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还比不过一个得宠的下人。
“不承想,这儿还有你们这样懂事的丫头。”孙嬷嬷一面扶桌坐下,一面点头夸赞着。
其中穿红袄的丫鬟早去倒了茶来,“嬷嬷渴了罢,快用些,”看着孙嬷嬷端起茶抿了一口,陪笑道:“这是去年年节时候赏下的老君眉,我们都一直舍不得吃,只过节时才拿出煮一点子,今日斗胆献于嬷嬷吃。虽知嬷嬷惯常吃的都要比这好上许多,只是一片孝心罢了,望嬷嬷莫要嫌弃了。”
孙嬷嬷咂了一口后,眉眼带笑道:“倒也难为你是这么个有孝心的孩子了,”说着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模样也是不错的。”
听着孙嬷嬷的夸奖,碧桐娇怯的埋下了头,她的模样在丫鬟堆里确实算的上出众的,因此也有颗不安分的心,自认是作主子的料。好容易等到苏尤绍归家了,更格外讨好大夫人身侧的嬷嬷了,只盼着她能在大夫人跟前说上几句自己的好话。
采青坐在窗棂下绣着扇面,冷眼瞧着窗外的形景,冷笑了一声:“共事了大半年,竟头一回见她这般伶俐。”
苏婉亦望着窗外,怔了良久,才低声道:“姐姐寻个机会,把她打发去别的院儿吧。”
她深知相思阁中,留不得这等“伶俐”之人,是要带来祸患的。同样的错儿,别人都犯的,唯有她们这里,犯不得。
采青瞅了一眼外头,凑近了她低声道:“哪里还用我打发,保不准过几日就自己寻着高枝了。”
“姑娘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要躲着我。”孙嬷嬷蓦地出现在屋内,眼神扫视着她们。
采青先下了地,将纱扇面置了一侧,“姑娘只不过与我说几句贴心话儿,并不曾谈及嬷嬷,还是说,嬷嬷自认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有如此想法。”
孙嬷嬷自然听得出她是指把苏婉献出去的事儿,脸色登时铁青。但采青向来又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言语有力,倒叫她不好说什么,忙笑道:“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与姑娘调笑几句,你倒这样认真起来。”
“嬷嬷有事便说罢。”苏婉在一侧轻声说了一句。
孙嬷嬷也没想到,苏婉竟真的将二老爷救了回来,此刻不由得另眼相看了,往前走了几步轻行了礼,笑道:“瞧我,倒把正经事忘了。姑娘今儿有福了,大夫人传姑娘一同去绛云轩用膳呢。来与姑娘说一声,别叫再另外预备饭了。”
苏婉亦回礼,“请回夫人,婉儿谢过夫人。”
见苏婉应了,又瞥了一眼采青才悻悻的离去。
“婉儿来了,快进来坐。”
苏婉进屋时,绛云轩的偏厅已坐满了人。苏尤绍、苏尤柔、姜氏以及许久不见的苏致拓皆在座,还是苏致拓先发了声。
苏尤绍抬眼瞧了一眼他,诧异他对苏婉的态度,“二叔什么时候对婉儿如此关心了?”
苏致拓手在空中愣了半晌,扭头望向姜淑月,见她皱着眉瞪着他,忙转言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瞧着就亲切。”
苏致拓是个哪里有好处,便要往哪里钻的人。他会对她转了态度,并不只是苏婉救了他,而是他觉得苏婉既有法子能将他捞出,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门路了。
“绍儿,快尝尝为娘给你做的乳鸽汤。”姜氏一贯看不起身为庶子的苏致拓,恐他说露了嘴,忙借机唤回了苏尤绍的思绪。
他微颔首,苏婉很快便注意到他耷在桌下的一只手,忙拿起他面前的碗,“我来盛与哥哥罢。”
她缓缓舀了一碗羹放在苏尤绍前面,正要坐下,苏尤柔忽然将自己的碗递到她跟前:“我也要!”
苏致拓一把抢过了她的碗递与孙嬷嬷,“还不给姑娘盛汤,”说着又转向苏尤柔:“你要什么要,没瞧见你哥哥是手不方便!”
他话一落,只见苏尤绍拿箸的手僵了一瞬,他又觉着可能是自己说错了话,忙埋头吃起饭来。
“绍儿,怎么了?”姜氏下巴朝着他垂在桌下的胳膊抬了抬,问道。
“是我——”
“我前几日夜里起来喝茶时,不小心撞倒茶壶泼到的,已经着大夫看视过了。”
苏婉正要从实说,忽有一只大手从桌下按住了她的手,拦住了她的话。她抬眼瞥过去时,他正耐心跟大夫人解释着。
“房中怎么能没有个丫头,明儿叫孙嬷嬷去给你物色一个放着使唤。”姜氏面色不悦,担忧的道。
苏尤绍的院中,原没有贴身服侍的丫鬟,本欲出言相拒,却恐姜氏再找出苏婉的麻烦来,便也未作声,只当默许了。
这顿饭除了苏致拓,皆用的不顺心。
苏婉等着众人都先离去后,才由采青扶着盥洗罢起身了。
“哥哥?”转出绛云轩的路口,便瞧见苏尤绍正站在桂花树下,迎风翩翩而立。见苏婉走了过去,嘴角微微勾起,俊美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温润。
“今日的饭用的可还好?”他柔声问了一句。
“嗯,”苏婉微微点了点头,“哥哥手还伤着,怎么不早些回去歇着?”
“不碍事,先送你回去。”
她笑着走上前去,哥哥时常会悄悄在门外侯着她,陪她同回相思阁。
二人一起走出了长廊,眼前突然冲出一辆装着废弃物什的推车,苏尤绍情急之下伸出受了伤的手一把将苏婉拉到身边。
“嘶——”因扯着了患处,他抑制不住的吟出声。
哥哥虽不是习武之人,未有那等强健的体魄,但向来也是能忍的人,她瞧见他紧蹙着的眉头,再也不信他口中的无碍了。探手便要去揭他的袖口。
“婉儿听话。”苏尤绍抓住她的腕子,语气重了一些。
“放开。”她的声音娇嫩但语气却强势,他也生怕弄疼了她忙松了手。瞧见暗红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好些个水泡,几颗眼珠从秀眸出滴落出来,灼在他手臂上。
苏尤绍忙收好了袖子,抬起另一只手轻拭过她眼角的泪,“就这么好哭。”
她拈起手指,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袖子放下,“哥哥先回去歇着,我去买好的药来。”说着便提起裙子往相思阁跑去。
苏尤绍唤她不及,低叹了一声,只得在身后叮嘱了一句:“带上几个人去,早些回来!”
“姑娘,回来了。”采青看见有大公子在等着姑娘,便自己先回了相思阁。才走至门前就见院外的石桌上摆了许多匣子、布匹,听小丫头说是二房老爷让送来的,瞧见那些东西,便想着了姑娘的委屈,心下更是愤懑。也不愿进院子去,只在门前候着她。
“姐姐怎的在这里站着?”苏婉不解道,说着挽着她一同进了院子。
“这是……?”
“二房老爷差人送来的。”采青憋着嘴答了一句。
“罢了,送都送来了,都散与众人去吧。”苏婉说罢就进了屋子,寻出了顶白纱帷帽,又换了一身便利的衣裳。
“姑娘要出去?”
“只去药铺一趟,就回来。”
采青一面看着小丫头们收整东西,再回身时苏婉已不见了。
苏婉匆匆走去了最近处的药铺,同掌柜的买了一些药,便卸下帷帽出去店门。
“滚开!”
跨出门,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嘈杂一声。倏然一个人影猛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从她肩上撞过去,险些将她撞倒在地。
在帷帽上的白纱扬起的一瞬,她瞟见了那人的脸,虽有些血污但还是能瞧的清。
苏婉低头思索了一番,总觉得有些眼熟,脚下的步子渐渐慢了起来。
少时,一群人一边叫喊着,一边从她身边跑过,她才蓦地想起:他是那晚在御史房中的侍从。
她双手紧攥着药包,裙角因沾到了他身上的血迹染了一抹红,心内闪过一丝犹豫:侍从既出了事,是不是他也出了事?
☆、第5章
“啊!”她沿着巷子找了许久,都未看见一个人影,直至经过一个草垛时,脚踝突然被人抓住了,惊的她轻呼出了声。
顺着他的手臂,苏婉才瞧清他的衣裳,他的脸——果真是他。
“姑、姑娘,帮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苏婉听得不清,便蹲下身来,问道:“要我如何帮你?”
秦江并未认出她来,只费力的伸手解下腰间的玉牌,颤着手交到了苏婉掌心,他气息微喘着道:“将此腰牌送到淞泉庄上的宅子中,里面有位陈大人,他必会重谢与姑娘的,”说着还在她手心画了几笔。
苏婉跟着哥哥亦学了些字的,可细细瞧了瞧,却认不得。没等她开口问出来,秦江便道:“姑娘只消原样呈与他就是。”
“好。”见他眼神坚决,苏婉合手将那玉牌紧握在手中:“我定会将它安然的交到陈大人手中,你且撑着,他即刻便会来救你的!”
她将手中的药包绑在腕间,提起纱裙便向淞泉庄跑去。
与上回她来时不同,门前多了几个看守之人。
她从袖中拿出了那块玉牌,“我有要事需见你们陈大人,劳烦几位通报一声。”
自上次魏衍的住所被暴露之后,便只得派上了侍卫。近日找上门的妙龄女子已多不胜数了,却也不曾见像她这般大胆的,竟敢伪造令牌,想来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目空一切了。
“此处是御史陈大人的处所,若再胡闹,便将你拖出去了。”一个手持长剑的侍卫呵道。
苏婉心知那侍从还在等着陈秉礼去救他,她若能成功通信给陈秉礼也算是还了他与她的恩情。
“陈秉礼!陈秉礼!”
她干脆豁出去了,高声向里头喊道。
“你这刁民——”
方才拦着苏婉的那人,见她如此大胆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剑指向她。
“让她进来。”里面忽而传来低沉悠长的声音。
苏婉见门前的人让出了路,迅速推门而入,“大人!”
魏衍正站在屋内,正对着她,目光凌厉,薄唇轻抿着。
他的眼神令她不安,微微低了头躲避开了他的目光后才缓缓递上那枚玉牌,“有人让我将此玉牌转交与大人。”
他腿修长只两步便走到了她面前,扬了扬眉,接过了玉牌。仍不说话,只深深瞧着她,视线下移时看见了她裙角的血污,如漆般的墨眉轻皱起:“你伤着了?”
他问的突然,苏婉半晌才回过神来,“不,不是。是那位公子伤着了。”
魏衍乌眸依旧停在她身上,“我要如何信你的话?”
苏婉这才想起掌心的图案,便颔首去拉魏衍的手。
他本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但在苏婉近身时却并未出手,任由她牵起了自己的手,削葱般的玉指如在他大掌中婉转的来回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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