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心下有着一个很明确的答复,但虚涉却并不能够回答她。他想要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或许就如你姐姐墨池所说的那样,这一切不过是我们无聊的玩乐,我们还在不断被自己的痛苦所玩弄着罢了。
“可是,以自己的趣味所建立的秩序,真的符合所有人的愿望吗?真的能维持得下去吗?
“这个生育我们的世间,真的不会在将来顷刻崩塌吗?所有苦心经营的一切,所有我们能做的,真的太有限了。”
江曲定定注视着虚涉,忽地,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哈,事到如今,那个姑娘的鬼身,却在苦言相劝,要本君停手。
“你不觉得这很不可笑吗?本君原本想救下的那些鬼,却来告诉本君,让本君停手。
“真的是本君错了吗?他们在这人界痛苦着,亲眼目睹着一切的本君,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吗?
江曲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君,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万物有灵都是平等的,他们不应该受那些苦!”
就在这时,回想起当初一切的江曲,只是闭了闭眼。
而后轻轻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数以千万,蓄势待发的死灵。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那日的高风猎猎,打乱了她卷雪的衣摆。
千万人前,江曲笑得狂妄。
“吾若万里长江,何能不千里一曲!引风,剑来!”
作者有话要说:“吾若万里长江,何能不千里一曲。”取自《世说新语》^^
第69章晓山青六十九
时隔戮渐陵大魔王强抢仙女,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天。
江济亭每日窝在南青门,除了像是饿狼扑食一样地,盯着廊下那些吐着泡泡的池鲤,就是和山门前那些野生的仙草,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众人看在眼里,却又怕在心里,生怕她会被林子里时常出没的那些猛禽叼了去。
也不知道那日究竟太清道人,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的她,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她了。
尽管江济亭本人只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在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却还是被洛行澈察觉到了一些的。
尽管洛行澈本人只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提到这个问题时,像是完全只是出于随口一提。
关心则乱,他毕竟还是很担心她的。
在不经意间凝起的眉山,终究冲破了他所有的漠不关心。
对于江济亭所经历的一些变故,究竟引起了怎样的一种变化,仍然是众人所关注的一个焦点。
另一边的江济亭,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揪来的狗尾巴草,窝在一片不为人知的草席间。
尽管看起来就像躺在羊毛毡上一样舒适,只是在她心里,却像是如同芒刺在背一般,始终都无法让她静下心来。
像是出于担心,特地来找她的希音,在江济亭的身侧轻轻蹲了下来。
她看着江济亭看着的那片天空,沉默了许久,最终在一阵风过时,才像是提起了些许的勇气一样,轻轻地开口。
“窗外的白鹤飞走啦,但还会有花雀再来。前辈如果在天上的寒宫待久了,不如来人间看看?我会带前辈吃好吃的冰糖葫芦,和桂花糖糕哦。”
江济亭愣了愣,转头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有些失神。
希音对上了她的目光,并回以甜甜的笑靥,继续说道,“或许染上烟火气之后,您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落寞了罢?”
有那么一瞬间,江济亭忽然觉得相较于远天的云来说,尽管它们真的飞得很高很高,却依然会在某个聚聚散散的瞬间,不吝光彩地照落在她的心田,给予她继续坚持下去的肯定。
江济亭并没有回答,但是缠绕在心头的愁绪却缓和了些许,轻声问道,“你是来叫我回去的?”
希音点了点头,笑着答道,“是呀,因为听师叔说,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谈。”
依旧仍是熟悉的兰台府,只不过在跨入府门时,江济亭甚至还有些没看清人影,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了一阵像是走入了动物园一样的名场面。
“山鸡。”
“水蛇!”
“真希望你下辈子变成一只蚯蚓,看我不啄死你。”
“山鸡。”
“我上辈子怕是脑子有病吧,非要救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当江济亭走了进来,刚发现在乌泱泱的一干人等中有陌生的新面孔时,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死对头洛行澈,开始朝她发难了。
“没出息的是她。”
而一旁趾高气昂的女子,一瞬间神情像是吃了蚯蚓一样,惊讶道,“……你们俩可真是夫唱妇随,一对臭没用的。”
有些见怪不怪的江济亭,不仅内心毫无波动地不想吐槽,也不想知道这名女子是谁,甚至都有些没心情问为什么会聚了这么多人,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江济亭冷冷地开口了,感觉自己像极了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鲨手。
“所以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江济亭环视着众人,发现除了四御的另外三人,加上仙女姐姐和小希音,还有那名和洛水蛇吵架的女子,竟然还多了许久未见的寻北尘。
就在这时,为了防止这两个不对头的冤家继续争吵下去,温止澜便适时开口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命格星君洛临湘,也是上宫帝君的妹妹。”
洛临湘却冷哼了一声,尽管她的怒气已经控制了许多,但语气听起来依旧像极了是位蛮横无理的大小姐。
“紫微帝君,虽然语出无理,但本君还是希望,您能够收回后面的那句话。”
不料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熄火,原本一旁看戏的沈遇漱听了这话,登时就憋不住了,盯着洛临湘冷笑了起来,并开始了他的回敬。
“陵光神君,难道《三清鸾文道》没有教你如何以一个正确的态度,来对待你的上级么?奉劝一句,您现在可不及当年神威了。”
看着像是大有要继续以牙还牙的洛临湘,紫微帝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曾经的妹妹。”
“本君当年定是脑子浸了蛇油,才会喜欢上这么条丝毫没有风情可言的傻子。”
原本并不打算回应的洛行澈,听到这声抱怨后,冷笑道,“你是觉得,本君会忘掉你当年做的那些蠢事?当初,是你跪下求着本君娶你的。”
洛临湘神色一滞,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那也改变不了你是条愚蠢的水蛇。”
陆漓和寻北尘像是达成了某种意念上的精神共识,只是神情自若地静静听着他们这些神仙吵架。
而小希音却像是有些急了,她并不想看到这样逐渐变坏的场面,却又觉得自己在众多仙尊面前,始终有些难以开口。
就在这时,江济亭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感觉八卦气息很浓,瓜也真的很香,只是她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有兴趣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怎样的舔狗情节,有些冷漠的开口打断了他们。
“别吵了。”
一时间,气氛竟然变得出奇得静,甚至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过集得众人目光之后的江济亭却也不怯,继续淡淡地开口了。
“命格星君是吧?我这个人说话很直,您别见怪。开门见山来讲,我没有兴趣了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你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巧寻北尘也在,那就请您解释一下,当年与寻北尘的相见是怎么回事,究竟又对小希音做了什么事情吧。”
这时,希音和寻北尘,不约而同地神情一动。
“噢~本君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前不久受任四御之一的承天帝君。失敬,失敬。”
洛临湘有模有样的拜了拜,只是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像她语气中的那样恭敬。
江济亭便回道,“无妨,您且说来便是。”
洛临湘像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小希音一眼,摸了摸下巴。
“希音应该就是当年那个木位妖灵罢?倒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她身份有疑,疑似同样受到了江曲魂炁的影响。
“在被本君查到后,在当时理应是直接论处的。只不过本君并没有那么重的杀孽,便改了天命簿,并将她交给了另一个受到江曲魂炁影响的人。”
闻言,希音像是有些神伤地低了低头,就连那边的寻北尘,表情也开始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不难相信这位命格星君的趣味,以及她把希音交给寻北尘的缘由。
江济亭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温声笑道,“您这招借刀杀人,用得极妙。”
什么“没有那么重的杀孽”完全就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她明知道“血杀术”的存在,却依旧把仍是只小羊崽的希音交给了受制于她的寻北尘,无非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洛临湘像是有些心虚了,眼神也不自觉地游离了起来,哂笑着解释道,“倒是没想到后来竟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也算是应了那句‘搅动应天’风雨了罢。”
?
这下江济亭却有些不太明白了。
没想到会有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想到希音还活着这件事?这难道不是在天命簿上就都记好了的吗?
沉默了许久的小希音,忽然低低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闻言,寻北尘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命运不正是如此么,尽管我们从未想过去改变些什么,却终究还是被命运所改变了。”
希音猛地抬起了头,眸光中充满了讶异与惊喜,“您…!您果然是……”
她从刚才就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却一直未敢辨认。
如今寻北尘开口了,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当年放过自己一命,并让自己逃跑的,“那个男仙”。
寻北尘苦笑,“在下知愧,本该无颜再见。”
这时,江济亭转而看向了寻北尘,便借此问道,“既然你也来了,那正好也问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认出虚雪剑?也是因为命格星君?”
寻北尘点了点头,“正是。”
江济亭又看了看洛临湘,继续问道,“那么命格星君,您又是为什么会将我们的行踪与关键信息透给他,故意引我们相见呢?”
洛临湘抱着双臂,道了句,“事到如今,看来本君也没必要瞒你们了。这件事,是我师父青华天君的意思。”
就在这时,温止澜却忽然开口了,神情中充满了担忧。
“也正是为了应对突发的变故,上宫帝君同在下商量后,特意请来了所有相关的人物。只是独独青华天君,仍然未到。”
江济亭心下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她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他为什么没来?”
沈遇漱也像是一副有些不耐烦道样子,便抱怨道,“啧,按说来,他最不该迟迟不到。”
洛行澈便接道,“怕是‘背叛’。”
第70章晓山青七十
江济亭依旧窝在南青门的草垛里,叼着狗尾巴草,望着天上的浮云,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令人头疼的邪道大魔头,没有令人发昏的赤明之变,更没有生出的那些异象……什么都没有。
其实江济亭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回到南青门时,有什么样的异常。
除了在得知真相之后的那段时间,她忽然一下子觉得,或许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无论是她曾经下过的毒誓,想要调查的赤明之变也好,还是洗刷白泽所谓的冤屈也罢,或者是她想要帮助的那些人们……
或许现在看来,什么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是啊,江济亭想要帮助的人们,成为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即便他们在受到江曲魂炁的影响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依旧什么都逃不过。
当然,江济亭不是没有恨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在受封之后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改观,为什么让她目睹所有悲剧的发生,却又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承天帝君,帝承天。
一个丝毫无法帮助别人的帝仙,还怎么称得上承天之重,与天抗衡?
说到底,这个称号对她来说,就像是沐猴而冠,一个挂在头顶,异常令人发笑的笑话罢了。
她那时的心情,甚至很难用崩溃来形容。
那种像是每分每秒都在撕扯着每一寸神经的痛楚,以至于让江济亭回来之后,忽然……很想吃薯片。
尽管江济亭心里明白,这里并不会有薯片,更不会有奶茶。
但是,一股强烈的念头忽然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她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样,把薯片蘸着奶茶吃。
不仅如此,她还想吃米粉,热干面,章鱼丸子,慕斯蛋糕,芝心披萨,想喝满杯莓莓,芝芝桃桃,波霸奶茶,抹茶奶盖,雪顶咖啡……
不是什么油炸狴犴,或是什么生炒狻猊,还是什么浑沌馄饨之类的洪荒大餐,是真的,想吃许许多多的东西了。
原本江济亭以为,像这样的食欲激增,只不过是她想要逃避现实的最后一点幻想。
所以,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原本在她梦中出现过的薯片,第二天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房间的桌上。
……让她一度以为现实成为了一场美好的梦境。
起初是这袋像是穿越而来的薯片,尽管此后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但是到了后来青华天君的背叛一事后,她又梦到了……
自己在天庭,真的修葺起了花园洋房。
原本江济亭没也太当回事,梦嘛,那还不就是个人都会做的,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可是某天,沈遇漱却告诉她,自己在回神霄府取药材的途中,恰巧碰到了一幢样式奇特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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