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这边将事情处理完,时辰已经不早了,步行到太子那边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
许是因为那五两银子的承诺,那一张张本该因为家园被毁而沮丧的脸上扬着笑,相比于另外划分的两个区的没得到保证的百姓来说,太子这里的,情绪要高许多。
太子最近一直被质疑,现在百姓人人歌颂,没干过几件正事的他大感自己有了天大的功绩,回去后可以在皇上还有百官面前长脸,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且说他许下每人五两银子的允诺后,是被夜傅铭还有随同他前来的近臣拖回帐篷的,原因无他,因为再不拽进来,谁也不知道,无脑的太子殿下接下来会承诺什么。
太子正享受那些百姓的感恩膜拜呢,被夜傅铭拖进来,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甩开他的手,有些恼火道:“没看到那些百姓正在感谢本宫吗?他们家园被毁,本宫要好生安抚他们,这样好的收拢民心的机会,你拽本宫进来做什么?”
太子板着脸,义正言辞,“你是不是嫉妒?”
夜傅铭见太子昂着下巴,全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气的握紧了拳头。
和夜向禹一样,苏克明也享受那些百姓的爱戴,但他还有理智和脑子,所以他这会脸上已经没了笑,而是凝重,弱弱提醒道:“您允诺的那五两银子,并不在朝廷拨付的正常赈灾范围里面。”
现在发生了地动,苏梁浅先前垫付的那笔双倍赔偿款,是可以问朝廷报销的,如果她没那样做的话,皇上和百姓都会记她一功,不过太子现在面对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啊。
夜向禹脸上还有怒气,不过却稍稍冷静了下来,看着苏克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克明硬着头皮解释道:“地方出事,朝廷拨付的赈灾款项,都是有定额的,您给那些百姓每人承诺五两,那么多的灾民一起,加起来差不多就要十万两,但是”
太子的近臣也是慌的一逼,脸色也不好看,走到太子面前,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夜傅铭继续补刀:“国库本来就不充盈,这次还是苏家大小姐,用她母亲的嫁妆,解了危机,我听说南楚那边告捷的战事,又生出了变故,父皇正为军粮军饷头疼呢,这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夜傅铭这意思很明显,户部不会替太子出这笔银子,如果最后要朝廷出的话,别说功劳了,太子十有八九又要挨骂。
畏惧皇上如鼠的太子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神色发慌起来,他这一发慌就觉得腿软,坐在了椅子上。
想到自己最近吃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受了惊吓,没功劳不说,还得挨批,被其他大臣参奏,太子直坠谷底,都想哭了,完全没了那种高兴的要飞起来的心情。
“那现在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看向夜傅铭,声音发颤。
夜傅铭皱着眉,一副苦恼的模样,挑眉往后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太子其中的一个近臣上前道:“说起来,苏大小姐才是这次地动事件的负责人,都说是她当初态度坚持,大家才能逃过一劫,百姓对她的歌颂,比太子多,对她的感激,也比太子深。苏大小姐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丰厚,区区十万两,对她来说,并不在话下。”
夜向禹闻言,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很快又变的黯然,不确定问道:“她能答应吗?”
夜向禹问这话的时候,特意往苏克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在问他,又似乎是在寻求他的帮助。
苏克明反应极快,太子的眼神一瞟过来,他立马就扭过头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不和太子对视。
能答应吗?苏克明觉得够悬。
虽说他已经掌控了苏梁浅吃软不吃硬的窍门,不过苏克明现在有天大的事要求着她,他可不想因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把苏梁浅得罪了。
没错,在苏克明看来,他虽然当时也在场,但这承诺是太子开口许下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关银子的事,他坚决不蹚浑水。
原先提议的一身凛然,理所当然道:“她是您未来的太子妃,她母亲给她留下的那些嫁妆,也就是您的,提前给您用一点又怎么了?夫妻一体,这对太子您有好处,对她的名声来说,也是如此,她又不缺那点银子,何乐而不为?而且,她目前是县主,您是太子,按理,也应该听您的!”
太子看着自己滔滔不绝的近臣,话虽如此,他还是没底啊。
夜傅铭接话道:“目前,也就只有如此。苏小姐良善,那些银子,不是我们私吞,而是给那些受灾的可怜百姓,相信她不会拒绝的。”
夜傅铭依旧是一副悲悯的样子,微垂着眼睑,掩饰住眼底的算计。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是赖上了苏梁浅,但太子实在是有些怵怕苏梁浅,心里惴惴的,并不那么乐观。
“皇兄可是怕苏小姐?若是如此,弟弟愿意代劳!”
太子闻言,啪的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气腾腾道:“本宫岂会怕一个妇人?本宫是太子,此事又是为了百姓,她就该听我的,不然还要翻天了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明日,本宫就去找她,让她准备银子!”
太子的声音很大,声音却是有些发颤的,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气怒。
夜傅铭嘴角勾了勾,脸上是奸计得逞的笑,看太子的眼神,却是冰冷的轻视讥讽,仿佛那是个蠢蛋傻子。
太子又让几个人帮忙合计了下如何向苏梁浅开口,几个人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太子跟着就觉得,事情理应那样,他本来就是个心大的,都还没和苏梁浅说呢,就觉得事情十拿九稳了。
“你去,让那对姐妹花来伺候本宫。”
太子将所有人屏退,独留了夜傅铭道,眼底里满是迫不及待。
夜傅铭满是为难,劝道:“被百姓撞到了怎么办?皇兄,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此事不妥,您就再忍数日的。”
太子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劝,不客气的训斥道:“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太子重声话落,很快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些,不过意识归意识到,他在夜傅铭面前,却是不可能道歉的,只是转变了口气,“你和本宫一起长大,应当清楚本宫的习性,本宫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没女人在身边,根本就睡不着。”
太子说这话时,理直气壮的,就好像这不是陋习,而是值得宣扬的优点。
“你找人在外面守着,本宫不会让她们叫出声来的,还有,就算被撞破了,那又怎么样?本宫这段时间遭了这么大得罪,腰酸背痛的,找个人揉捏,不是很正常的吗?本宫再不睡个好觉,都要操劳死了,本宫才允诺了每人给五两银子,他们不敢多嘴的,不要废话,快去!”
那一脸猴急的样子,就和没碰过女人的男人似的,哪里像是久经沙场的太子?
太子头脑简单,想的也很简单,就像他说的,那些人想要他的银子,就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不敢乱说,但是银子得手,太子回去后,肯定有人会将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和他的这种关系,连带的苏梁浅都会受牵累,被人笑话。
当然,这正是夜傅铭的目的。
“皇兄,母后让我看着您呢,她要知道我我的皮都得被她扒了!”
太子不惧皇后,丝毫不以为意,“本宫是她儿子,她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要没你遮掩,本宫早就出事了,有本宫在呢,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次清河县之事,本宫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哎,早知道真有地动,当初就该答应帮苏梁浅的忙,同意天神如梦,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放心,本宫将来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夜向禹不提起这事还好,他一说,夜傅铭更气。
地动发生前,他主动提出帮苏梁浅的忙,结果却被拒绝,要不然的话,他现在定然名声大噪,不说在皇上面前露脸,那些大臣,定然也会对他更加看重几分,这对他日后成事是极有利的。
思及这些,再想到处处和他作对的苏梁浅,夜傅铭恨不得将她的脖子咬断。
他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他定要她后悔,哭着认错。
“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就这一次啊。”
夜傅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转过身去,脸上的悲悯犹豫,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戾气,那种长久活在阴暗的世界里,沉沉的让人骇然的戾气,还有算计。
他嘴角微微上翘,出去替太子办事去了。
苏梁浅和太子这边的百姓不熟,但大家都是认识她的,看到她,纷纷上前道谢,还有跪在地上长久不起的。
百姓又不傻,他们有眼睛,也有心。
就像太子身边的近臣说的,他们对苏梁浅的感激之心,比太子还要甚,这样的情绪和认知,不要说五两银子,就是五百两银子都买不来。
因为他们很清楚,真正救了他们性命的人,不是太子,而是苏梁浅。
苏梁浅微笑着询问情况,一一慰问,气氛良好,一行人到太子的帐篷时,却被拦住,“太子操劳,正在休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说到闲杂人等四个字时,那人的底气,显然不是很足。
苏梁浅绕着帐篷外扫了一圈,王承辉已经上前了,被苏梁浅抬起的手挡住。
苏梁浅看这帐篷外一圈站着的人,眸光深了深,“你告诉太子,就说我有事要见他。”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却字字清脆,极有穿透力。
帐篷里面,夜向禹已经醒了,他在完事后确实睡过去了,而且挺沉,但是他对苏梁浅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了,就好像躲在洞里的老鼠,听到猫的叫,下意识的就会被惊醒。
他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是慌的,尤其是看到床上躺着的另外两个女子,一个衣裳不整,一个全光,更是直接凌乱,恨不得她们消失,更后悔自己为了一时之快冲动。
那两个人也听到了声音,光着的那个穿衣裳,另外那个,直接六神无主,眼泪吧嗒的往下掉,很是笑声的问太子道:“太子殿下,现在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他也很想要知道现在怎么办?
太子四下扫了眼,外面守在门口的太子护卫迫于苏梁浅的压力,掀开门帘进来,刚好看到屋子里面衣裳不整的几个人慌乱惊恐的模样,他傻愣愣的站了片刻,随后往前走了两步,“太子,苏家大小姐在外面要见您。”
太子是很想继续装睡或者说直接说不见的,但对于和庆帝一般存在的苏梁浅,他单想想就觉得怂。
苏梁浅就在外面,他不敢拒绝她,就好像不敢拒绝庆帝一般。
所以,他直接错失了这最好的解决方案。
太子瞪了那两个女人一眼,都火烧屁股了,他还有心思怜香惜玉,手指着床底的方向,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命令道:“藏起来,给本宫藏起来!”
他的脸色铁青,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底的慌乱倾泻,仿佛天都塌陷下来了一般,那样子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着实有些恐怖,将两个人都吓哭了。
太子见两人嘤嘤哭了起来,心里更烦更乱更怕,直接上前,将她们的嘴巴捂住,一只手一个人,跪在两人中间隔开的位置,用一副自己也要哭出来的口吻警告道:“不许哭,不许给本宫出声!”
话落,他看着床前站着的侍卫,意味很明显。
进来的人是太子的守卫,是跟随太子从京城来的,一下明白了太子的意图,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找了东西,将两人的嘴巴堵上,不让她们发出声音,随后一个塞到衣柜里,一个放到了太子随身的箱子里面。
“干嘛呢?这么久!”
外面,季无羡不耐烦催促,太子心里上火,将他咒骂了遍,对身边的人命令道:“你出去,就说本宫在更衣。”
那人道是,抱拳离开。
太子重新回到床上,他是准备拿衣裳换上,看到地上一白一粉两双绣花鞋,慌忙拾起来,四下找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床底下放了进去,床上还有女子的衣裳,见外面的人似乎有要闯进来的架势,也顾不得找地方藏了,直接塞到了被子里面,然后慌慌张张的将衣裳穿好。
许是因为心虚,再加上极度的慌乱恐惧,他手抖的厉害,夏天的衣裳,原本是很简单的,他却半天也穿不好。
“苏大人。”
在床边坐着的夜向禹听到夜傅铭的声音,心定了定。
这些年,除了那些曝光的被皇上责骂责罚的事,太子私下还不知道犯了多少混事,夜傅铭没少替他遮掩擦屁股,这也是太子和皇后信任他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