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受了惊吓,同时备受打击,整个人都恹恹的,走的很慢,也因此,苏克明虽然被萧燕留下了好一会,但在路上,就追上了苏母。
两人一起回了福寿园。
“母亲,您午饭还没吃吧,我让人准备几个你爱吃的菜。”
苏克明给苏老夫人倒了茶,递给她的时候,很是小声的说道。
苏老夫人坐在桌边,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水喝了,“浅姐儿这个样子,我哪还有胃口?我没胃口,要吃你吃!”
苏克明就算再有胃口,再想吃东西,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说自己要吃东西,更何况,他早饭用的晚,现在一点也不饿。
他心里也有事呢,想对苏老夫人说,这事,还会惹的苏老夫人不快,苏克明想想,哪还有吃东西的胃口?
“母亲有什么话要对儿子说的?”
苏克明说着,在苏老夫人的身侧坐下。
“明儿,我知道,浅姐儿呢,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到了沈家,她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后来又去了云州,你和她没什么感情,但是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女儿。说什么她命硬,会克你,你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谁知道那胡言乱语的道士是不是你夫人花银子从外面请来的!”
“母亲,以前的事,您不清楚,您儿媳妇她不是这样的人,您这是偏见,您对她有误解!”
苏克明这会完全是向着萧燕说话。
“她在我来之前,还特意叮嘱我,您说她什么,都由着您说,让我不要惹您生气。”
苏老夫人气的不轻,冷哼了声,“知道换招数了,这种白莲花惯用的善解人意的手段,后院的女人都用烂了,也就对你管用,我和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婆媳,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不用你来告诉我!”
苏老夫人看苏克明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蠢蛋。
“我让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浅丫头也是你的女儿,我不指望你对她像对楣姐儿一样,但也不要太厚此薄彼了,我是老了,但眼睛不瞎,你的这两个女儿,楣姐儿就嘴甜,浅丫头才是真的知冷知热,重情重义,还有管家这事,我身边有信任又识字的,而且,重要的事情,我已经交给楣姐儿,剩下浅丫头的,就由我来。”
苏克明正准备说这事呢,没想到苏老夫人棋高一着,先发制人。
作为儿子,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惜命,苏梁浅救了她的命,现在虽说没性命之忧了,但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她看苏梁浅,定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哪都是好的。
苏克明有些为难,但想到这其中的牵扯,还是开了口,“浅儿是为了救您才会被毒蛇咬的,我明白您现在的心情,等她醒了,我肯定也会好好补偿她的,但萧燕是正房夫人,这家,本来就该她管的。浅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您准备给她保管到什么时候?您也知道儿子现在的处境,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走动,就是想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侍郎,也能动一动,舅老爷这次立了功,很快就到家了。”
苏克明不提这事还好,他这一说,苏老夫人更加生气,“看样子这事是真的了,你的夫人好,你的夫人真好,我就说,她那么一个看重权势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主动把账簿和钥匙交出来,她肯定一早就知道她兄长要回来的消息呢,又知道你有所求,在这等着我低头呢!”
苏克明想到萧燕如以往般的柔情,并不这么认为,“她就是想您老高兴,这不快过年了,为了整个苏家的和睦。”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看着苏老夫人问道:“母亲您也知道大舅哥回来的消息?谁告诉您的?”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这个态度,想了想,没将苏梁浅供出来,直接无视了苏克明的这个问题。
“为了苏家和睦?家里上下不睦,就是因为有她这个搅屎棍!”
“她本来想利用那蛇害六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的,她认准了,就算我们怀疑她,但她娘家靠山硬,只要我们没有明确的证据,谁都无可奈何,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我还得为了你,在她面前继续伏低做小,她再宽容贤惠些,我估计还会被她骗了,就像你现在这样!然后,她还可以挑拨我和浅丫头的关系。”
“你根本就不心疼浅丫头,她再要没了我做靠山,甚至我还站在萧燕那一边,她就是被欺负死,也只能受着,她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苏老夫人原先并没有深想,但话一出口,她越说就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别的也就算了,但现在,任何针对苏梁浅的阴谋诡计,苏老夫人都是零容忍。
苏克明没有接话,他莫名觉得苏老夫人分析的还挺有道理,这样的事情,萧燕并不是干不出来。
“她打的如意算盘!现在想管家,除非我死了!”
苏老夫人的态度,极为强硬强势。
苏克明头都是疼的,皱着眉头:“这要平时,儿子肯定是依着母亲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浅儿被毒蛇咬了,燕儿没了管家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她要不起那些坏心眼,什么事都没有!”
“这些全都是母亲的猜测。母亲您不待见燕儿,儿子也可以不要前途,那恺儿和楣儿呢?燕儿是他们的母亲,要她的名声受损,对他们也会有影响!这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恺儿,他随时都能议亲,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科举考试,六姨娘有孕一事,对他冲击不小。”
“您知道的,这孩子,因为身份的事,敏感的很,只是一直没表露出来,但我感觉得到,他最近不怎么开心。他是我的儿子,嫡长子,但是是我亏欠了他,还有楣儿,她马上就要参加朝春宴了,若是萧燕这时候出事,您让她怎么有脸?母亲您不看萧燕和我的面子,看在两孩子的份上,为了他们和苏家的将来。”
“难道因为他,你就一直不要儿子了吗?”
对苏老夫人来说,自然是多子多福,但她到底是心疼苏泽恺的,对他也有几分愧疚怜惜。
这些年,苏泽恺是苏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她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的,态度还是松软了些。
“你还有脸说,这些都是您的错!”
她对苏梁浅再怎么愧疚,也不可能真的为了她,舍弃苏克明的前途和苏家的荣耀。
本来,她还想借机骂萧燕一番的,若非她不要脸自甘下贱,苏泽恺的身份怎么会不明不白?话都快出口了,转念想到苏克明现在对她情正浓,维护的紧,说了,只会把这儿子推的更远,还是推给萧燕,她生生忍住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良久,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可以让萧燕管家,但是”
苏克明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是现在。”
“母亲!”苏克明重重叫了声,有些抗议。
“你听我把话说完!”
苏老夫人盯着苏克明,口气也强硬的很,苏克明没有插话。
“这次浅丫头为了我被毒蛇咬了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但利用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嫁祸给浅丫头呢?当初这掌家权,是你亲自夺的,后来我给了一部分浅丫头,这事才过去几天,知道的是萧燕低头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慑于她娘家的势力呢?这万一要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更不利。萧燕害人的事,舅老爷夫人是知道这事的,舅老爷回来了,她肯定也会说给他听,这事不管到哪里说,都是萧燕没理,他们家教女无方,该补偿的是他们,我们态度强势,他还会心虚,而且”
“我也得给浅丫头一个交代,她要是醒了,知道自己一昏迷,萧燕就掌家了,会怎么看我?我自己心里这关也过不去,还有,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往哪放?你可以向着你媳妇儿,但你要还认我是你母亲,总得给我留几分颜面。”
苏老夫人和萧燕明里暗里较劲这么多年,虽然吃亏不少,但也没吃什么大亏,要这时候就这样将治家权还给萧燕,彻底如了她的愿,苏老夫人都得气出病来。
苏老夫人都这样说了,苏克明也不好再拒绝,就算不为了苏母,他自己也是要脸的,而且苏母的分析和顾虑都不是没有道理。
“那母亲总得给我个期限吧。”
“过了年。”
苏老夫人说完,想到什么,很快补充道:“她要老老实实的,最近不再给我作妖,等过了年,她就可以重新管家,但是我之前给浅姐儿的,她不能收回。浅丫头比楣儿年纪还大呢,她和皇家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成了呢?东宫太子妃,不会管理内院怎么行?”
苏老夫人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日,她当初就该多给苏梁浅权限。
虽然这次苏梁浅去王家,皇后并没有退婚,苏梁浅和皇家的婚事尚在,但苏克明对她成为太子妃一事并不抱希望,他现在依旧更多的将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
内宅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萧燕这次是全部交出来了,苏老夫人基本分给了苏梁浅苏倾楣,苏梁浅手上的不能动,其他在楣儿手上的,和在萧燕手上,又有什么差别。
苏克明想到,萧燕可能还会和自己闹,头隐隐的痛,但孝顺得他也清楚这是苏母目前的最大让步了。
“就依母亲的意思。”
苏母只点了点头,并不怎么高兴。
“虽然六姨娘这次犯了错,但她现在毕竟怀了你的孩子,孕妇心情很重要,尤其她这种情况,更不能胡思乱想,她今日又受了惊吓,你有空多去陪陪她,有什么事,等她把孩子安然生下来再说!”
就算看在六姨娘肚子里还在的份上,苏老夫人还是不待见她,而且这次的事发生在念瑜苑,苏母对她意见更重。
但比起被萧燕蛊惑,苏母情愿苏克明多和六姨娘在一块。
傍晚,苏泽恺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回来。
他直奔笙辉苑,被告知萧燕不在,找苏倾楣又去,转头就去了倾荣院。
“方嬷嬷问过了,是一条红皮的小蛇,上面还有黑点,很有可能就是之前苏涵月吓苏梁浅的那条。”
苏倾楣从琉浅苑离开,隐隐觉得不妙,吃过几次亏的萧燕,也谨慎了许多,回头就吩咐方嬷嬷去查这条蛇的事。
“蛇是念瑜苑的嬷嬷捕的,说是凶狠的很,再加上梁浅小姐的事,她们连蛇带网的都扔了,老奴到她们说的地方找了,蛇不见了,网也没看到。”
方嬷嬷如实禀告,皱着眉头。
之前萧燕让她查,她还觉得多此一举,但现在总觉得这事透着不寻常。
苏倾楣看向李嬷嬷,李嬷嬷看着她认真道:“小姐那日也在,这条蛇,老奴当场就让人处理了,是被府里的小厮带走的。”
李嬷嬷说的肯定,但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是最后经手这条蛇的人,她也不知道。
“早知道,就该当场处置了!”
苏倾楣想到自己那日出的洋相,还恼火的很,现在又生出了这样的风波,苏倾楣不安的同时,更加懊恼上火。
她那时还是小瞧了苏梁浅,所以给了她这样的反攻机会。
“那条蛇哪来的?会不会和五姨娘有关?”
在萧燕眼里,五姨娘就是苏梁浅在苏府的同盟。
“五姨娘早上确实去了念瑜苑,但念瑜伺候的下人也说了,最近这段时间,五姨娘每日都会去,并没有异常。”方嬷嬷回道。
萧燕看着苏倾楣凝重的样,“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要不是伤口处理的还算及时,苏梁浅估计都没命了,她现在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这蛇毒性确实霸道,被咬的基本就是死,不死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会不会是我们小题大做想多了?她应该不是那种不惜命的人!”相反,萧燕觉得苏梁浅非常惜命,想要的东西还多,不然的话,她们也不会斗的这样你死我活。
虽然这事到现在确实透着古怪,但萧燕越想越觉得,这不可能是苏梁浅事先设计好的,如果是的话,那她就太恐怖了。
“而且,当时五姨娘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都吓傻了要,不像是事先知情的。”
“但愿是我们想多了。”
苏倾楣也觉得这不是常人能做的事,但她只要一想到那日在福寿院外,苏梁浅那种运筹帷幄,仿佛万事皆在她掌控之中,逗弄她仿佛如物般的姿态,仿佛自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不安感就会浮上心头。
虽然不可能,但她就是忍不住戒备不安,更不要说这其中还有对她们不利的不正常。
萧燕看着苏倾楣皱着眉,一脸忧愁不安,心头不忍,更加心疼,“反正她现在昏迷,不如就让她”
萧燕的话没说完,摆了个卡脖子的动作。
苏倾楣心头烦乱,看了萧燕一眼,“母亲有帮您帮这件事的合适人选?”
萧燕没能一下回答上来,等她张口的时候,苏倾楣截住问道:“那个跟着她从云州回来的丫鬟降香?这次给苏梁浅看病解毒的大夫?还是您安插在那个院子的其他人?”
本来,萧燕觉得这些都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但听苏倾楣这口气,忽然觉得这些人都不合适。
过去的几年,她除了给降香承诺的,实际也给了不少好处,结果,给的全部都是误导人的假信息,要不是她的话,她也不会接连几次在苏梁浅的手上吃那么大的亏,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在信的。
今日上门的大夫,他们是第一次见,她才刚被冯平出卖不久,他显然不是好的人选。
至于她安插在院子里的其他人,真正最忠心得她信任的,被五姨娘这次和她联手拔了,不要说她们这时候有没有机会接触到苏梁浅,能接触到的,没那个胆。
她们的卖身契在苏梁浅手上,现在掌控她们命运的,是苏梁浅,更不要说她现在还落了势。
一个不小心,她非但不能如愿把苏梁浅弄死,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落的一身骚。
“最近这段时间,祖母肯定会严防死守,不会给我们下手的机会,还有她身边新来的那两个丫鬟,她们都不简单,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苏倾楣本来是打算让苏克明出面,把那两个丫鬟打发出去的,她连说服苏克明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却被苏梁浅抢先一步,得了苏老夫人的金口玉言。
在苏克明眼里,那不过就是两个甚是可怜的丫头,不至于让她违逆苏老夫人的意思,他又是一贯不管后宅的事的,若是开了口,苏老夫人问起,若知道是她。
她现在更偏疼苏梁浅,只会影响她一贯的好印象,得不偿失。
每每想到这件事,苏倾楣都会恼萧燕,不说在苏母面前伏低做小,要这些年她稍稍放低姿态,现在形势都不会是这样。
“确实不简单,我听念瑜苑的下人说,当时跟着梁浅小姐的一个下人见她被蛇咬了,情况不妙,立马就帮着将她的毒血挤了出来,还用嘴巴去吸,她也跟着中了毒,脸色白的吓人,让人通知她妹妹,还拿金簪刺自己的大腿,那金簪锋利极了,她对自己下手也狠,大腿流了好多血,撑到她妹妹来晕过去。”
“好像叫什么影,什么灵的,今日前来的大夫,就是她那个叫灵的妹妹出府请来的。”
方嬷嬷继续补充。
李嬷嬷看着苏倾楣,神色越发的凝重。
苏倾楣本来就怄,听了这话,更加懊悔自然观察的时间太长,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就应该在进来的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克明。
“这两个,肯定是荆国公府的,说什么卖身葬父,估计都是她们事先安排好的,就是想要光明正大的留在苏梁浅身边。”
苏倾楣也觉得影桐秋灵是荆国公府的人,这样的念头,让她对苏梁浅更加嫉恨。
荆国公府虽然没落了,但底蕴尚在,就算萧家现在崛起,也远不能比。
她也想要这样精心训练过的丫鬟。
萧家在她身上虽然寄予了很大的期盼,但对她的投入,远不如沈家对苏梁浅那般舍本。
越是对比,她越是不平衡,心里也越加的捉狂。
“大姐姐之事,只瞒得住一时,早晚会传出去,当务之急,是母亲在这样的事发生前掌家,然后好好抓住父亲的心,不要再生出事端!”
苏倾楣一改以往的善解人意,神色严肃,口气也是不容犯错的强势。
gu903();萧燕有些不舒服,转念想到苏倾楣是因为苏梁浅才会如此,对苏梁浅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