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么久,苏如锦原本还温软的小手,这会已经冰冷僵硬。
二姨娘握住,小心的细细揉搓,仿佛是帮她取暖。
她认真的端详着她的脸,只有心疼怜爱,更多的是深浓的化不开的自责,抬起一只手,替她整理头发,潸然泪下,忽然就趴在苏如锦的手背上,哭出了声,“锦儿,对不起,姨娘对不起你。”
二姨娘不住的道歉,好一会,喃喃着道:“不该啊不该,姨娘不该,就算要谈事,也不该让他到这里来的。”
二姨娘陷入了无限的自责。
她太明白,被自己最看重的人,弄到心如死灰的滋味了。
她的锦儿,曾经是那样敬重爱戴她的父亲,苏克明刚说的那些话,还有对待她的态度,锦儿该有多伤心啊。
二姨娘单想想,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要碎了。
秋灵在一旁看着,饶是铁石心肠,也不由觉得,二姨娘这个样子可怜。
苏克明的绝情混账,还真是无人能及,她家小姐真是太倒霉了。
二姨娘哭了许久才停下来,她擦掉眼泪,像以前那样,轻抚着苏如锦的脸,自言自语道:“锦儿,你不要伤心,也别怕,姨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秋灵见二姨娘崩溃的情绪稍缓,走上前去,“姨娘现在准备怎么做?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三小姐的尸身,不能停放太久了。”
二姨娘嗯了声。
她其实找苏克明过来,也没想过他会同意,她想让他看看苏如锦最后一面,再就是挑拨他和苏倾楣的关系,就算苏克明现在不相信,她也要在她的心上,种一根怀疑的刺。
“苏克明他现在暂时不会敢动我,你回去吧,将今日的事情,好好和你家小姐说说,告诉她。”
秋灵诶了声,就算二姨娘不说,她也准备这么做。
苏克明刚离开苏如锦的院子,迎面就碰上往这边方向而来的苏倾楣。
二姨娘说的话,言犹在耳,苏克明这时候看到苏倾楣,要说心里没有一丁点的芥蒂,那是假的,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一时间生不出以往那样的亲厚来。
苏倾楣往这边走,小碎步很快,脸色也难看的紧,担忧又悲伤,看到苏克明,一愣,随即急切的问道:“父亲,我听说三妹妹她真的已经”
她仿佛是极其不愿意说那个字,完整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率先流了出来,悲切紧张,越到最后,声音哽咽的越是厉害。
“表姐身子好转,我昨日去舅舅家看她了,刚得到消息,父亲,这是真的吗?”
她解释了一番,抬眸,眼含热泪,眼底的关切和紧张,真真切切,在苏克明看来,半点也不似作假。
苏克明点了点头,也努力在苏倾楣面前做出为人父该有的悲伤样子。
苏倾楣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哭出了声,“怎么会这样?昨天,昨天我和父亲来看她的时候,三妹妹还好好的,我听说是自杀,她不会这样想不开的!”
苏倾楣拧眉,咬住嘴唇,脸上的悲痛和气愤,完全恰到好处,而且口气也很笃定。
“父亲是刚看过三妹妹吗?听说昨天大姐姐来的时候,和三妹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动了手,还拿出匕首,让三妹妹去死,三妹妹这是被逼死的啊,三妹妹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她一定要半点亲情都不顾,赶尽杀绝吗!就算没在一起长大,但身上都流着父亲的血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苏倾楣的声音重了重,她这时候失了端庄对苏梁浅的指控,反而显现她和苏如锦的感情要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恶毒。
至少,苏克明就没这种感觉,反而觉得苏倾楣是真性情,发自内心的为苏如锦悲伤,对她的怀疑消除了不少。
紧随苏倾楣其后的李嬷嬷叹气道:“她今天能用这种方式逼三小姐去死,焉知将来不会对小姐还有其他小姐动手,我看她是连老爷都没放在眼里!”
苏克明眉峰一挑,整个人仿佛要炸的样子,大喝道:“她敢!”
李嬷嬷垂手,低垂下脑袋,苏倾楣则是一副受惊恐惧的样子,苏克明想到苏梁浅种种所为,心里有个念头,苏梁浅还真没不敢的。
她眼里没他,心里更没苏家。
苏克明这样想着,对苏梁浅越发的厌弃。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以父亲为重,家族利益为先,他怎么会有这样奇葩的女儿!
苏克明只觉得苏梁浅哪哪都不是,样样不好,却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反思。
苏倾楣擦了擦泪,“大姐姐确实目中无人了些,女儿现在能依仗的就只有父亲了。”
苏克明大为受用,拍了拍苏倾楣的肩,“你是我的爱女,我最看重的女儿,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这,完全是苏克明心中所想。
苏倾楣一副受宠若惊的惊喜激动样子,劝慰了苏克明几句,让他也不要生气,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二姨娘现在怎么样了?三妹妹就这样走了,姚家的人,又全部都不在京城,她一定很伤心,也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几个姐妹,三妹妹生前与我最好,我要去好好安慰她!”
苏克明拦在苏倾楣面前,气恼的冷哼了声,“她现在是被鬼迷了心窍,你一片好心,她根本就不会领情!”
苏克明担心苏倾楣进去后,二姨娘又像昨天那样乱说,挑拨苏倾楣和他的感情。
苏倾楣擦了擦着急担心的眼泪,含泪的眸,疑惑的看向苏克明,“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二姨娘告诉我说,是你昨日来的时候,将毒药放在锦儿的枕头底下,串通锦儿身边的丫鬟药死了她。她现在认定是你害死了锦儿,整个人根本就不可理喻,你要这时候进去的话,没准她又会发生什么疯!”
苏克明在提起二姨娘时,眉梢眼角,甚至是口气,都充满了嫌弃,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不能够放苏倾楣进去,万一被二姨娘伤到了脸或者是哪里,影响她和七皇子的婚事,那就完了。
听完苏克明这番话的苏倾楣,脚步顿住,脸色忽然变的煞白,她躲闪的眼神,充斥着慌乱,一旁知道内情的李嬷嬷扶住苏倾楣,在她的手臂上轻掐了掐,苏倾楣很快反应过来,迎着苏克明的视线,一脸受伤挫败,“怎么会?”
她的声音微恍,拖的很长,手指着自己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苏克明已经被苏倾楣的反应说服,认定苏如锦的死,和她完全无关,这会看苏倾楣这样子,完全没往她这是心虚了的方向想,只觉得她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伤害。
苏倾楣很快又问道:“那个指证我的丫鬟呢?我要和她对质!”
苏克明气呼呼道:“被二姨娘藏起来了,那个贱人,还说,要是我把她给杀了的话,就会有人带着那个丫鬟去衙门,将这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
苏倾楣想到那些已经散步出去的流言,听着苏克明的话,整个人是透心的凉。
李嬷嬷扶住苏倾楣,看着苏克明,大声替她抱不平,“栽赃,老爷,这完全就是栽赃啊!小姐是您看着长大的,也是您一手教导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她最是善良柔弱,又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完全没有理由的啊!”
李嬷嬷言辞恳切,刻意咬重一手教导几个字。
苏家的几个女儿,苏倾楣最是聪慧,每每带她出去,都能赢得一片赞誉,苏克明最是愿意教她,可谓是言传身教。
碍于目前的形势,二姨娘说的那些,苏克明不敢相信是一方面,另外更多的是,他自己下意识的就不愿接受。
“回来的路上,老奴听很多人都在议论三小姐的死,大家都猜测和大小姐有关,那么多人,难道还会错了不成?大小姐的手段,老爷您还不清楚吗?老夫人被她蛊惑的,就连最心疼的大少爷都不怎么管了,完全站在大小姐一边,买通蛊惑一个丫鬟,对大小姐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事,老爷,二小姐冤枉啊!”
李嬷嬷大声替苏倾楣喊冤,话落,跪在地上。
苏克明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想到苏泽恺的事后,苏老夫人对苏梁浅一句责备没有,就连那个害了苏泽恺的丫鬟,她也没罚,反而在他面前,还帮着苏梁浅说话,对视孙如命的她来说,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苏克明将李嬷嬷的话听了进去,打消去找苏老夫人问明情况缘由的打算。
苏克明心里的这种想法,李嬷嬷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继续替苏倾楣道:“大小姐自己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不帮衬着苏家就算了,二小姐可是一心向着老爷,为苏家着想的,她一心就想着光耀门楣,报答老爷的恩情,同时也是希望将来成婚后,能有所倚靠,和老爷相互帮扶,大小姐这哪里是要针对二小姐,她这是在对付老爷,不想苏家好呢!”
李嬷嬷这罪名不可谓不大,苏倾楣看了眼一板一眼的李嬷嬷,眼底的慌乱消散,有了星点的亮光。
苏倾楣站在苏克明面前,低垂着脑袋,继续道:“父亲,昨天我是和您一起去看的妹妹,你走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了,我是为什么去看的三妹妹,您是最清楚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大姐姐要去看三妹妹的事,我是疯了吗,随身带着毒药,然后当着父亲的面投毒?”
苏倾楣说话间,委屈的落泪。
秋灵刚好这时候从院子里面出来,刚踏出门,就看到这一幕,边走过去边问道:“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她走近后,凑到苏倾楣身边,抬着头盯着她委屈的脸,啧啧了两声,“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不想活了,给二小姐气受啊!”
苏克明到现在膝盖还疼呢,再看秋灵一副和苏梁浅一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字字仿佛都有深意,意有所指,更信服了苏倾楣和李嬷嬷的那番说辞,火大无比。
秋灵见苏克明气呼呼的,似乎是要打人的样子,手指着他提醒道:“老爷,我力气很大的,把控不好力度,容易伤人。而且您一个大男人,贵为老爷,和我一个小丫鬟较劲,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秋灵伶牙俐齿,苏克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秋灵满意的看着他生气的样子,扬长而去,留在苏克明在原地,气的跺脚。
苏倾楣眼睛明亮,不住安慰,安慰时自是少不了挑拨,苏克明那个气的,头都是昏的,苏倾楣又提起苏如锦的死,一副自己完全是被冤枉的口气,委屈又担心。
“父亲,怎么办啊?姐姐这是要我身败名裂啊,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反了,这一个个都反了!”
苏倾楣气愤又伤心,苏克明火冒三丈,当即信誓旦旦的安慰着苏倾楣道:“我这就找她算账去,绝对不会让她乱来的!”
苏克明一走,苏倾楣脸上的委屈伤心之色不见,眼泪也在一下止住,绷着微冷的脸,看着李嬷嬷道:“查清楚,绿珠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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