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在京城的北郊,依山傍水,距离京城,大概两百多公里,不近但也称不上很远。
泗水背靠雁山,物产丰富,百姓也算富庶,而这次,正是因为雁山的一支小山脉,被大雨不停的冲刷,泥土松动,产生滑动,大量的泥沙将泗水的几个村庄都淹了,其中,有一个叫鸣金的村庄,全部被淹,无一人幸免。
因为是在夜里,百姓都在睡梦中,死伤极为惨重。
除此之外,泗水还是北齐与西晋比较交边的地方,几十年前,北齐还与西晋因为争夺这个地方,发生了战役,那是苏梁浅的外祖父沈鹏辉,首次出战。
泗水的富,也有一部分得益于边境的贸易。
泗水的消息传开,北齐之前已经听说了远慧预言的百姓,皆震。
在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前,庆帝和朝廷中的不少官员,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季家信息的传递,比朝廷还要快,苏梁浅和季无羡更早的就知道了这件事。
对苏梁浅,季无羡放下了心来,因为他知道,远慧脱离了危险,苏梁浅也安全了,不但安全了,事情也正朝她期许的方向发展。
季无羡一直都挺相信苏梁浅的,但这次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对苏梁浅,已经不是信服了,而是膜拜,这种膜拜,有着强烈的不可思议,苏梁浅于他,多了一丝玄幻的色彩。
季无羡想,就是谢云弈在这里,其惊讶程度,估计也不会比他好到多少。
季无羡在对苏梁浅放心的同时,也因越来越多无辜的百姓,可能遭难的这一事实而揪心。
庆帝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震怒,比震怒还甚的,是恐慌,那种恐惧和慌乱,让他站都站不住。
为避免人心涣散,生出事端,庆帝本来是让人封锁这个消息的,但因为之前就有远慧关于泗水的预言传开,民间的百姓,对泗水的关注也远胜其他,他非但没能封锁住消息,反而比预想中更快的传开。
远慧的预言再次成真,这次灾难,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有生之最,众人在讨论这件事的同时,远慧再次被提了出来,成了令人心生敬畏的圣僧,也更加心慌起来,因为远慧只言明了泗水的百姓会遭殃,但并没有说,所有的一切,这就是终止。
一时间,人人自危!
朝堂上,局势也是紧张,一触即发。
“泗水之事,众卿有何良策?”
早朝上,金銮大殿,庆帝高坐,神色紧绷,散发着的带着焦躁的威仪,让底下百官更加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偷摸的扫描打量四周,不敢说话。
“朕问你们话呢?你们都是哑巴吗?”
庆帝的声音重了重,更让胆小的官员,腿都在打颤。
季言祖躬身站了出来,“皇上,泗水大面积被淹,泗水百姓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当务之急,是尽快派官员去赈灾。”
“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面对季言祖,庆帝的声音都温和了几分。
季言祖说的,庆帝当然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派谁去,而是物资。
赈灾不是派人去就够了,更重要的是东西,这才是最让庆帝头疼的。
这几年,边境战乱不断,天灾也没停过,国库早已空虚,不可能拿出那么多东西来,但这样的话,庆帝自己又说不出来。
“儿臣请命!”
说话的是七皇子夜傅铭,他一挥衣摆,站了出来,走至大殿正中,在庆帝的面前跪下,“儿臣闻得泗水之事,泗水百姓遭逢劫难,儿臣却在京中锦衣玉食,心中委实难安,儿臣愿赴泗水,替父皇分忧!”
夜傅铭洪亮的声音悲痛,神色悲悯,他的样子有些憔悴,明显能看出是夜里没睡好,其他人想到七皇子悲天悯人的性子,便觉得他是因为泗水之事,寝食难安,心中赞许。
之前,远慧预言会有天灾的时候,天气放晴,苏克明还咒骂远慧,对他七皇子将来贵不可言的言论,也产生的怀疑,渐渐的嗤之以鼻,但随着大雨降临,到现在泗水出事,苏克明对远慧再次深信不疑,他再见夜傅铭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更觉得这才是为君者应有的风范。
这就是他的女婿啊,等楣儿成了他的侧妃,将来就是皇妃,说不定还是皇后,他的福气,在后头啊。
苏克明低垂着脑袋,在那沾沾自喜,要不是局势如此紧张,他真想大笑三声,他心中期盼着,庆帝答应,等七皇子立了功,他作为他的岳丈,地位就可以跟着水涨船高了。
庆帝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将底下众人扫了一圈,周安站了出来,“臣举荐永晋公爷之子,季小公爷。”
庆帝心中忧虑,作为户部尚书的周安,心中十分清楚。
周安不说是苏梁浅的人,但苏梁浅对他一家都是有恩的,那次苏梁浅救他的时候,季无羡也在,苏梁浅和季家关系交好,朝中众人,无人不知,周安自然不想趟这水,但庆帝刚刚的眼神暗示太过明显。
这事,他不说,也会有人提出来,不如他顺应帝心。
“季爱卿觉得如何?”
庆帝没应夜傅铭,而是问季言祖,这意思,不言而喻,这话之后,有好几个人都站出来举荐季无羡。
季言祖拒绝,“此事事关重大,关于国本,小儿顽劣,且他与王家小世子还有五皇子在京中的事都尚未完成,实难堪大用!”
季言祖话后,同样有不少人站出来附议,双方各有理由,相持不下,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
早朝结束后,苏克明快步追上了夜傅铭。
“七皇子挂念百姓,是泗水百姓之福,皇上虽没有答应,但七皇子一片拳拳善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且这件事还没下定论,七皇子也不必太过灰心。”
夜傅铭看着苏克明,他躬着身,脸上的慈爱,透着骨子里的谄媚,像个长辈似的安慰着他。
“谢苏大人关心,此事事关重大,父皇定有思量,只盼着他能早日下决定,让泗水百姓早日从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解脱。”
夜傅铭叹了口气,没有半分的不满不快,只脸上的悲悯更深。
苏克明看他如此心慈,心中更是一万个满意雀跃,等将来楣儿嫁了他,他对他这岳丈,必定也会十分包容。
两人聊了好一会,才各自分道扬镳,夜傅铭礼数相当周全,且平易近人,苏克明自然十分满意,离开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七皇子果真是喜欢苏倾楣的,对他如此礼遇。
夜傅铭目送着苏克明离去的背影,眼底里的深沉,掺着冰冷的嫌恶。
同样都是苏克明的女儿,怎么差距那么大?如此男人,怎么能生出苏梁浅那样的女儿来?
另外一边,早朝结束后,季言祖直接被胡公公请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季无羡着人告诉苏梁浅的,多是各地还有京城水患灾情,朝堂上的事,并没有提及,不过苏梁浅也能够猜得到,朝堂上的局势,定然是紧张的。
“小姐,老爷回来了,心情不错的样子,往倾荣院去了。”
远慧的预言得了印证,苏克明这时候找苏倾楣,苏梁浅并不奇怪,只是他的好心情,在他看来,有些莫名,不过苏梁浅并不感兴趣。
“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去外祖母家。”
说是去沈家,其实苏梁浅要见的是季家的人。
秋灵道是,很快就去安排。
苏梁浅是先到的沈家,落脚后,雨竟是停了,苏梁浅和沈大夫人说了声,又去了季家。
从苏府到沈家的一路,沿途都在下雨,雨势并不很大,行人不多,可见三两的摊贩,倒是一直有穿盔甲的羽林军在街边巡逻,让局势更添了几分紧张。
虽然最近雨下的没之前那么吓人,季夫人还是担心儿子出事,将人拘在了府里,季无羡人在府中,但外面发生的事情,时刻都有人告诉他,季言祖也会和他说朝堂之事,他还得给苏梁浅传递消息,每日倒是没有闲着,在家也就能呆得住了。
季夫人已经有挺长时间没见到苏梁浅了,见她来季府,十分高兴,拉着说话不肯她走,苏梁浅打算晚上宿在沈家了,也就没有着急离开,陪着季夫人。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得知了苏梁浅前来季家这一消息的季无羡赶来。
“母亲,我有事要和苏妹妹单独说。”
季无羡神色正经,认真的很,让季夫人拒绝训斥他的话吞了回去,季夫人起身离开,同时将屋中伺候的人也带走了。
“除了泗水,还会有别的其他的地方吗?”
季无羡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泗水应该是最严重的,我刚来的路上,见街上有羽林军巡逻。”
季无羡嗯了声,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现在涌入京城的难民数量,比西城的百姓加起来还多,现在东西南北各个入京的城门,都设了关卡,非京城百姓,已经不得入内,不过在此之前,京城已经聚集了不少难民,这些人,背井离乡,多是无处可住,无饭可吃,无银可花的,最近几天,京城发生的抢劫案,比往年一年加起来的还多,很多人都是故意为之,在大牢里面,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有口饭吃,张大人前几日早朝的时候,还提了这事,但目前,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应对的法子。”
两人谈事的时候,季言祖回来了。
季言祖本来是准备找季无羡谈事的,听下人说苏梁浅来了,眼睛亮了亮。
苏梁浅虽然是他的后辈,但她的手段谋略,却是让季言祖折服的,尤其是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商量的时候。
“浅丫头来了。”
季言祖一身风尘仆仆,脸上是显见的愁色。
季言祖确实愁闷,他只对赚银子感兴趣,朝堂的事,却不喜欢,只是身在其位,不得已去周旋,每每碰上事,他都大感糟心,这也就是为了老公爷老骂他没出息的原因。
季言祖想着,要苏梁浅给他想了办法的话,他就不用去找老公爷了,也就不用挨训了。
本来一直下雨,人的心情就很容易不好,再加上事多,季言祖的心情更糟,他实在不想再被骂的狗血喷头。
“皇上又留父亲了?”
季言祖不喜朝堂之事,所以和朝中的其他官员不同,他们下早朝后,还得去自己所在的部门议事,但季言祖多是直接回来,至于苏克明为什么也那么清闲,因为他现在虽是户部侍郎,但手上已无实权,和挂名并无差别。
多年来,他倒是没少钻研,但钻营的都是溜须拍马之事,贿赂其他官员,意图往上爬,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有的也是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并无实干,每次在户部议事,根本就插不上话。
自雨患后,他倒是在户部连着呆了几天,早出晚归,装模作样了几天,但今日,和苏克明说上话了,他心中高兴,想着回去和苏倾楣说说这事。
季言祖嗯了声,声音闷闷的,苏梁浅见他拿茶杯,似乎是要给自己倒茶,主动给他倒上。
季言祖坐下喝了茶水,又吃了几口点心,填了填肚子,随后将早上早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早朝的时候,我已经拒绝了,但皇上还是不死心,朝后将我叫到御书房,恩威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