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大惊,伸手就要去掩她的口:“住口!”
赵元霜呜呜两声,去扒他的手:“我偏要说,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信王心烦意乱而又恐惧,他左手抄起灯台,在妹妹后颈上敲了一下。
赵元霜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信王后退了两步,放下灯台。过了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弯腰将已经昏迷的妹妹打横抱起,放进小帐子里。
他心想,以后不能让她再有接近皇帝的机会。
许久以后,他简单清洗一下,躺下休息。
明明喝了很多酒,可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反复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时而想到皇帝手腕的触感,时而是皇帝那冰冷的眼神,时而则是妹妹那番话:“你们赵家,乱.伦的还少吗?”
他头痛至极,越来越心惊。
原本是要试探皇帝的性别,没想到居然知道了妹妹的心思。他这个时候最庆幸的就是元霜天真蠢笨,手段低劣,没酿成大祸,而且还向他坦诚了心思,一切还来得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应该不会去喝元霜斟的酒吧?也有可能皇帝是姑娘假扮的,喝了以后没一点儿反应呢。信王低头,在夜色中打量自己的手,他回想着今晚的点滴,不由地发怔:隐隐的香气,纤细的手腕,滑腻的肌肤……
他知道这些都不能证明什么,男人未必不能这样,可他还是觉得皇帝很有可能是女扮男装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过一件事。如果皇帝不是男人,那……
他脑海里却猛地响起了妹妹那句话,他没有再想下去。
————
次日一行人踏上归程时,姜漱玉让小皇帝顶着身体,视线乱飞,而她则趁机看各路人士。
与出发时的期待满满不同,回去时,众人显然没有来时的兴致。不过安国公大约是得到了想要的红狐狸皮的缘故,满面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随着视线的转移,姜漱玉又看见了信王赵钰,可惜没见到他妹妹。他脸色不太好,眼下还有青黑。
姜漱玉感叹:“喝酒喝太多,就会这样。”
这句话没什么意义,赵臻原本不用回答,但转念一想,他不希望让她觉得他冷落了她。——尽管还不能回应她的感情,但别的时候,至少得让她开心一些。
于是,小皇帝“嗯”了一声,又告诫她:“所以,以后尽量不要喝酒。当然,朕也会注意。”
赵臻又瞥了信王一眼,后者脸色不好,心不在焉。他双目微敛,移开了视线。
回宫后,姜漱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蒙了眼睛去泡温泉。
在宫外这些天,条件有限,连沐浴都不能尽兴。
水波荡漾,热气袅袅。
姜漱玉将身体浸泡在温泉里,在心里对小皇帝道:“我最喜欢这儿了。”
她知道他能听见。
赵臻确实能听见,不过他能听见的,不止是她的心里话,还有哗哗的水声。她听力似乎特别好,堵着耳朵,也能听到声响。
但他并不喜欢她在沐浴的时候跟他说话,因为那会让他更加心乱如麻。
沉默了一会儿,赵臻才道:“那你以后就长居此地吧。”
汤泉宫原本不是正经寝宫,是沐浴场所。当初因为方太后重视郑氏,所以封为淑妃后,直接赐浴汤泉宫。又出了后面的事情,皇帝身体昏迷,不宜移动,才对外宣称皇帝与淑妃同居汤泉宫。
赵臻此时想起这个说法,不由地心中一动,心内竟柔软了几分。
如果她真愿意,那以后他们长住这里,也不是不行。或许传出去,还是一段佳话。
反正她很喜欢这温泉。
姜漱玉闻言只是扁了扁嘴,心想,这皇帝可真不太会说话。她喜欢就一定要住在这儿么?
许久不曾泡温泉,她这回泡的久了一些。在水中扑腾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系在脑后的黑色布条,竟掉了下来。
眼前猛然有光亮,姜漱玉下意识低头去捡布条,眼角的余光掠过雪白的手臂以及水下隐约浮动的红裙雪肤。她迅速捞起飘着的黑布条继续蒙着眼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瞬间又恢复了黑暗,赵臻脑海里浮现的仍是方才的惊鸿一瞥。她看到什么,他自然也看到了。不但看到了,还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些。
短短数息间,他想到了羊脂白玉,想到了冬天的雪,也想到了那晚在帐子里他们看到的画册的内容……
他对她立刻蒙上眼睛的行为早已习惯,但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不自在。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又很爱慕他,真被他看见,没什么大不了嘛。她也没必要那么惊慌。
他静默了一瞬,有点别扭地道:“你慌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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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也没什么好看的
阿玉:呵呵。
赵家兄妹:我觉得我哥(妹)特别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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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故人
姜漱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重重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哦。”
这狗皇帝,真是的。
她求他看了么?再说,怎么不好看了?她觉得她可美了。
姜漱玉也不想待在水里了,她用手轻拍水面,溅起点点水花。
赵臻知道她在做什么,隐约猜想她可能生气了。他刚唤了一声“阿玉”,想要补救,而她却已经起身去更衣了。
他默默咽下了想要说的话,改而对自己说,真没什么好看的啊。
等她出浴,韩德宝已经把此次猎物分赏安排好了,又道:“娘娘,您不在宫中这些日子,宁阳公主那边曾多次使人请您过去叙话。之前都说娘娘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现在娘娘回来了,您看……”
“公主啊。”姜漱玉想了想,“那得了空就去看看。”
汤泉宫是她在皇宫里最熟悉的地方,回到这里,她整个人放松下来。长发披背,哼着小曲,吃着时令水果。直到皇帝催促,才将身体让给他处理政务。
出去行猎的懒散劲儿过去,他们渐渐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
次日下朝以后,姜漱玉换上女装,去见宁阳公主。
些许时日不见,公主的气色比先时好些。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姜漱玉才告辞离去,慢悠悠回汤泉宫。
她一面走着,一面好奇地问小皇帝:“我听说摄政王还在的时候,曾经给你送过女人?”
她恍惚记得书里好像对此一笔带过。
赵臻沉默了一瞬:“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暗暗思忖,她很在意吧?或许还有点嫉妒?——当然,他倒也不觉得嫉妒有什么不好,当人重视另外一个人时,自然希望对方眼里心里也只有自己。
“真有过啊。”姜漱玉感叹,她回忆着问,“是两个吗?”
赵臻心神微动:“是两个。”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不过朕并没有收她们。”
姜漱玉“哦”了一声,倒也没问缘由。以皇帝与摄政王的关系,摄政王给他塞女人,他肯定不愿意接受。
赵臻也不知她心里究竟怎么想,其实一开始太后让郑氏进宫时,他也不同意的。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成现在这样。
姜漱玉慢悠悠走着,在离汤泉宫尚有一段距离时,斜刺的窜出一个太监。姜漱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却立时警惕起来。
与此同时,赵臻已在她脑海里提醒:“小心。”
她身后跟着的宫人内监齐齐喝道:“大胆!”
那太监似是吓坏了,低头告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姜漱玉闻言身体一激灵,这声音她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谁。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那太监抬起头来,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不过声音语气仍是她熟悉的,一字一字,说话极慢:“娘娘没事吧?看见娘娘没事,小的就放心了。”
姜漱玉缓缓启唇,眼中溢满笑意,说的缓慢而清晰:“没事,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挺好的。”
赵臻通过她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姜漱玉轻咳一声,启唇而不发出声音:“师兄……”
她早就认出来了,这个小太监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师兄岳剑南。至于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用细想就能猜到。
之前她托郑怀瑾帮忙送信,师父得知她尚在人世,但不见到她本人,肯定不会完全放心。
她没有猜错,这个太监确实是岳剑南所扮。
小师妹忽然下山,一去不回。最开始的几天,岳剑南还挺高兴,他用“承影”换了鞭子,但过了几天后,他渐渐发觉不对劲儿了,师父情绪低落,仿佛小师妹是去寻死,而非游历。
他问了师父后,才知道真相,震惊之余,愤懑而又担忧,他想要下山去寻找她。他当时想着,至少也要把她的尸首带回去。谁想到,还没离开彤云山,师父姜大年就先病了。
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又有内力护体,一般很少得病。一旦生病,就有些吓人了。
岳剑南也不好在那时下山,就只得先留下来照顾师父。
师父还在病中时,郑怀瑾来到彤云山,带来了阿玉的消息以及她的亲笔手书。
看见“承影”,看见阿玉的信,姜大年师徒信了两三分,不过阿玉到底经历了什么奇遇?又身在何地?会不会是故意写信安慰他们,好让他们放心?事实上她人已经不在了?
郑怀瑾透露真相,并请求他们保密。
待听得阿玉对皇帝一见钟情且代替了真正的郑五小姐进宫后,师徒二人目瞪口呆。
算算时间,阿玉是在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对皇帝一见钟情?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管男女之情?他都不知道他的徒儿居然是这么多情的一个人。
姜大年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他略一沉吟,抓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位郑公子,她要替郑小姐进宫,你们竟然也同意?就不怕那什么,什么欺君之罪?”
郑怀瑾面带赧然之色:“其实这件事……”
“哦,我知道了!”姜大年忽然福至心灵,打断了他的话,“在京城的那位郑小姐,也不愿意进宫吧?”
郑怀瑾点了点头:“是,阿瑜她,另有所爱。”
姜大年喃声道:“果然如此。”
阿玉是他从小带大的,她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
她自小长在山上,没见过世面,确实有可能对那位据说相貌不错的皇帝一见钟情。但更有可能是豁达随性的她,自知命不久矣后得知姐妹另有所爱,有心成全,才主动进宫。因为他们习武之人,一向认为,有多大本事,出多大力,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
不过,既然阿玉没有蛊发身亡,那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呢?难道她假戏真做,真对皇帝一见钟情了?还是她在宫里遇上了什么麻烦,无法抽身?
阿玉送信回来,想让他们不再担心,但是不能亲眼看到她平安喜乐,他们又怎么能完全放下心来呢?
从郑怀瑾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岳剑南干脆进京。他混进宫里,乔装打扮。不需刻意打听,他也知道皇帝对新进宫的郑淑妃异常宠爱,两人同起同卧,与民间夫妇并无区别。
岳剑南稍微放心一些,心想,可能阿玉真的看上皇帝了。毕竟那皇帝长的十分俊美,又身份贵重,阿玉也不认识几个男人,真沦陷了也不是毫无可能。而且听说阿玉的生母就是为了一个男人,甘愿一生居于内宅的……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岳剑南在宫里混了几天,都没见到阿玉。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就匆忙出现在了她面前。
数月不见,阿玉看起来气色不错,似乎还高了一点点。她一身华服,乍一看去,端庄大方,他有点不敢相认。但是一看到她那一双眼睛,他就知道,这是小师妹。
果然,他一开口,她也认出了他。
岳剑南听她亲口说她在这里很好,让他放心,他才确定她应该没受什么委屈。
小师妹身后跟着不少宫人内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他发现,她正用唇语跟他说话。
岳剑南打起精神,细细辨认,发现她的口型说的是:“师兄,告诉师父,我现在挺好的,样样都好。你们不用担心我,等我这边好了,我就回去看你们。”
他眨了眨眼,有些懵。怕隔墙有耳的话,小师妹怎么不用传音秘术呢?
对姜漱玉而言,师兄岳剑南是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玩儿伴,也是她最亲近的师兄,是她除了师父姜大年以外最亲的人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把所有秘密和盘托出,但一则此事机密,二则身后有人,三则小皇帝还在她身体里。所以她不能开口,就只动唇,不出声。
岳剑南下意识就要用同样的方式回答,他刚一动唇,瞬间反应过来,不对,阿玉身后好几个人呢,万一看出他的口型就很不妙了。
他虽然也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是阿玉既然决定顶替别人身份,那他做师兄的,肯定不能拆她的台,他也得小心一些。
他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娘娘没事就好。”
姜漱玉“嗯”了一声:“你以后也小心一点,切不可冒冒失失,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岳剑南低头称是。
姜漱玉轻舒一口气,慢悠悠往前走,她落后于那些宫人内监,单手负后,冲师兄比了一个手势,是她以前在彤云山惯常做的。
岳剑南正凝神看着她的背影,待看清这个动作后,愣了一愣,不由地笑了起来。
这果然是他熟悉的阿玉。
他此时还不能理解阿玉为何甘心待在皇宫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但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他和师父都会支持。不管怎么说,她活得好好的,都比蛊发身亡强太多了。
她现在看上去挺快乐。如果有一天,皇帝让她不快乐了,皇宫成为束缚她的牢笼了,那她还有师父和师兄,有彤云山这个永远的家。
姜漱玉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才轻舒一口气。
她真没想到师兄会来宫里找她,还扮成个小太监。果然这世上最在意她的,就是师父和师兄了。
一想到他们,她心中顿觉温暖,寻思着待身体恢复正常,她一定第一时间赶回彤云山。
她心情甚好,还轻轻哼了小曲儿。
而她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了小皇帝堪称清冷的声音:“阿玉,刚才那个太监你认得?”
“啊?”
gu903();“他是哪个宫里的?你让人查一查。”赵臻语气笃定,“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