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药 [金推]》TXT全集下载_25(2 / 2)

小良药 白糖三两 4784 字 2023-09-04

gu903();记忆中的程夫人,就是一个端庄温婉,很爱孩子的母亲。

曾有一次,她撞见程夫人在花园给姜月芙扎辫子,那时候她就很希望自己与陶姒也能这样温情的相处。

只不过是造化弄人,陶姒死后的第二年,程汀兰也于同一日,死于自己女儿的手。

两人死前都爱着自己的女儿,也都对姜恒知失望至极,开始大相径庭,下场却一样。

立冬那一日,阴了好几日的天终于放晴,难得的出了太阳。

日光照在孝服上,为洁白镀了层暖光,看着有些讽刺。

姜恒知是官降四品,连丧事都限制了规格,可上门祭拜的人还是有络绎不绝。

一些是曾经受他提拔,有恩与他的人。还有一些怨恨他的,亲自到场只为了看他如今的落魄下场。

丧礼那日,小满穿了身素白的衣裳,发髻上只插了根玉簪。

周攻玉陪她到了姜府,放眼望去都是一片肃穆的白,人影不绝,却让她感到无端的冷寂。

如今的姜恒知虽然官位不高,却也是曾经的一朝之相,太子前来参加他发妻的丧礼,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徐燕在宫里张扬放肆,连皇后都惹怒了,周攻玉将此事担下,惹得众人议论论纷纷,他和徐燕都成了众矢之的。小满和他一同现身姜府的时候,引来所有宾客的注视,其中不乏一些女宾,用怜悯的表情看着她。

周攻玉面色无虞,侧过脸对她说:“你自己小心些,等我应付完了来找你。”

女宾一般都会与男宾分开,小满不想面对一群陌生人的打量,便和白芫一同去了灵堂。

满目都是惨淡的白,只有一方黑沉沉的棺木摆在中央,看得人心底发寒。

程汀兰的至亲都不在了,如今有资格为她披麻戴孝,上香烧纸钱的人只剩下程郢和她的子女,以及头发花白的姜恒知。

然而今日只剩下姜驰一人,灵堂这种地方,若非血亲,常人都不愿久留,以免沾上晦气。程汀兰的死因,对外都传是病重,但府里闹得那样大,当日的下人那样多,对姜月芙怨气已久的也不是没有,弑母的说法还是禁不住流传了开来。

当日小满也回了姜府,便也被冠上了一个丧门星的名头,说她是克死了生母,又克死了大夫人。

小满从没有见过如此沉寂的姜驰,就像是被拔光了爪牙,再抽打到遍体鳞伤的野兽,连背影都变得脆弱,好似不堪一击。

姜驰抬起脸,看着小满。“你为什么还要来?”

小满从桌上拿了香箸,正要去点燃,却被姜驰一把夺过,他语气冷硬地说:“若非真心,何必还来惺惺作态。”

“姜驰,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母亲。”

姜驰将香箸拍得排在桌案上,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咬牙道:“陶姒如何与我母亲相比。我就知道,你就是来讥讽的。如今我也没了母亲,你心中必定在想是我活该,是不是?你现在该高兴了吧?”

当初陶姒离去,他咒骂小满,撕毁她母亲的遗书,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如今轮到他了。

姜驰攥紧拳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狼狈脆弱来,一副只要她敢笑,就要打人的模样。

小满自然不会给自己找罪受,何况在人丧母之日嘲讽,属实没有道德。

姜驰缺德,她却不能和他一般。

人死如灯灭,生前种种,不过化为一缕轻烟倏尔消散,恩仇便也泯尽了。

“你不必如此,我今日来,只是为了祭拜姜夫人,没有与你计较从前的意思。”本就是不好的事,她自己都能放下,为何姜驰还紧抓着不放,属实叫人想不透。

这香箸在明日起棺之前都不能熄灭,要有后辈不断地续香才行。姜月芙精神失常,如今定是被关起来了,程郢受刺激后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姜驰,默默的在此燃香,已经一夜未能阖眼,还要再等到明日天亮方可休息,如今眼下也是一片疲惫的青黑色。

“姜驰,该续香了。”小满提醒道。

姜驰横了她一眼,擦去眼泪默默去燃香。

小满站在牌位前一言不发,看着满目的白,忽然忆起些什么,问道:“当初我母亲去世,府中似乎没有办丧礼。”

停棺七日,作法事,宾客来祭拜这些都没有,她作为女儿,甚至没能像姜驰一般为她穿上孝服,亲自燃香守灵。等她高烧醒来,陶姒早就匆匆下葬了。

姜驰跪在火盆前,沉默着烧着黄纸,半晌后才说:“你怨恨我吗?”

她愣了一下,刚想回答,他又自顾自开口:“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家道中落,曾经的友人对我不屑一顾,被人冷眼讥讽,也被落井下石。如今连母亲都没了……姜小满,你可有觉得解气?”

黄纸被火舌舔舐,窜起的火焰又很快熄灭,纸灰随着热气朝上飘散,再悠悠转转落到了她的肩发。

冷却的黄纸,只剩下枯败的灰,一触就散。许多人的一生也是如此,苦苦煎熬,飘摇辗转,最后如尘灰散去了,连声音都没有过。

“姜驰,我对你没什么怨恨,也说不上原谅。我与你之间,最好没有交集。旁人的悲惨不能代替我所遭受的一切,便没有解气一说。你的伤痛是你自己在体会,我也一样。并不是你痛了,所以我所遭受的苦难就可以被抵消。我不恨你,也不想看见你,能明白吗?”小满在程汀兰的灵堂前,也算给了姜驰颜面,

侍女都跪在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在灵堂中。

火光印在姜驰的脸上,照见他眼中的水光,和面上斑驳泪痕。

“不原谅?那太子呢……他就特殊些吗?当初你喜欢他,却被他抓回了府。如今你无名无分地住进东宫,这才不及两月,他便移情别恋。皇室中人多凉薄,你以为他就有什么不同吗?事到如今,还要傻傻留在他身边,任旁人嘲笑冷眼……”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姜驰嗓子哑了哑,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卡了石子,酸痛难忍。

他捏紧了袖子,望着程汀兰的排位,说道:“我母亲,一直盼着我结亲,也曾问过我属意谁家的小姐,可我一直不曾答过她,你可知为何?”

小满离去的步子忽然停住了,面色也变得古怪,拧着眉毛看向他,等着他将话说完。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坏,对待旁人也并非喜欢口出恶言,喜欢欺负侮辱谁,我只是害怕……说出来,你必定是觉得恶心又可怖,但是没办法,姜小满,若是我跟你不是这种关系,就不会这样欺负你,那你喜欢的,有没有可能不是太子……”

“你等等。”小满让他住口后,整个人都如雷霆击中般,良久没回过神,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若哪一日,一个从小欺负你,辱骂嘲讽,处处找你不快的兄长,突然说自己喜欢你,那些欺负只是出于害怕被人发现这种龌龊的心思,你该当如何?

小满不知道如何,于是她转身就要走,却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她不用看,光是凭借衣料触感和身上的冷香,就知道这人是谁了。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她身边迅速掠过,灵堂中响起“啪”得一声。

耳光打得响亮清脆,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声音在空旷的灵堂中甚至有微弱的回响,光是听到就觉得脸疼。

姜恒知目眦欲裂,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姜驰,又是一巴掌下去,姜驰脸颊红肿,嘴角也出了血,被打得直接歪倒一边,一副任他打骂的自暴自弃模样。

“你这个畜生!逆子!污了你母亲的耳朵!”姜恒知气得几乎跳脚,撕扯着姜驰的孝服,将他拽到程汀兰的棺前,按着他的头往地上磕。“给你母亲认错,说自己胡言乱语,得了失心疯,你在胡说!”

小满心乱如麻,不想再看下去。

周攻玉跟着她离开,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听,只是恰巧撞见了,却不想姜大人也在,竟然在灵堂惹出了这种事……”

看清此人的本质之后,小满便觉得他语气虽然惋惜抱歉,却实则是在幸灾乐祸。

“你别说了。”

她觉得让人撞见这些,实在是十分丢脸。

纵使再不愿承认,姜驰都是她的血亲,如今才知晓他抱了这种羞于启齿的心思,从前种种再想起来都变了味儿。更何况如此尴尬的一幕,周攻玉和姜恒知都看见了。

周攻玉咳了两声,说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烦乱什么,那你祭拜完了我们还是回宫吧。”

他刚一说完,灵堂方向就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到有人喊道:“大人吐血了!快传大夫!快去叫人啊!”

这边刚乱完,又是一个小厮面色焦急地朝灵堂处跑去,周攻玉叫住他,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那小厮认出周攻玉,赶忙行礼,回答:“禀太子殿下,是大小姐出事了,方才宾客太多忙不过来,便抽调了些人手,谁知小姐竟然跳窗跑了出来,如今也不知道趁乱去了哪?这可如何是好啊,大人定是要扒了我们的皮。”

周攻玉:“暂时不必担忧了,姜大人现在不会处置你们了。”

“啊?”

又是一声大喊:“快点啊!大人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这么快就认为我不虐太子了,不要这样想啊。他们两个问题这么多,就算在一起也是太子受虐

第64章

入冬后的京城寒风瑟瑟,澄澈的湖水映出阴沉的天空,如镜的湖面上漂浮着枯叶,四处都是一片凄凉。

小满从前是喜欢冬天的,因为在相府的乐子太少,但冬日会下雪,就有许多有趣的事。直到两年前,因为寸寒草落下一身旧疾,天气太冷身上便会疼痛难忍,而雪盲症,也让她不得不一到落雪的时候,就在眼睛系上一条绸带,避免再被雪光刺伤眼。

益州要比京城暖和上许多,也没有像京城一样能连下三天的大雪。

姜月芙从姜府逃离后,小满便没有再听过她的消息,下蛊的这件事自然也无法找她算账了。

而姜恒知听到姜驰那般大逆不道的话后,在程汀兰的灵堂吐血昏迷。宾客得知此事,都在唏嘘感叹他对发妻用情至深。

小满知道了,心情可谓无比复杂。

程汀兰下葬不久后,从山中回来的老夫人也病逝了。

临终前,小满也赶了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老夫人双眼浑浊,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听到她的声音后,还是勉强喊了句:“小满来了啊……”

虚弱无力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小满坐在她榻边,手被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包裹着骨头,可她被握得很紧,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

“老夫人?”

小满见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于是将身子贴得更近。

“我们姜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亲……小满啊……往后可要好好过,你是个好孩子,祖母不能看着你出嫁了,一转眼,你怎么就这么大了……”

老夫人只能发出梦呓般的话语,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最后又说了句:“太子殿下喜不喜欢你啊?他要是对你不好可怎么办呢?他是太子,要是欺负了你,没有人为你撑腰怎么办呢?”

小满这下子确定老夫人是看不清人了,周攻玉分明在她身旁站着。

“太子很喜欢小满,一定会好好对她,宫里的传闻都是骗人的,他只喜欢小满一个人,不会让她受欺负的。老夫人还请放心……”周攻玉语气沉稳,像是在做承诺一般向她交代着。

老夫人听完后拍了拍小满的手,“好啊……好……”

说完便没有了声音,睁着眼一动不动。小满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走了。

因为姜驰的事,姜恒知和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同处。

这次回府,也是姜恒知派人到宫里传话,她才急忙赶了回来。老夫人是善终,没有太多痛楚,从屋子出去后,守在门外的姜恒知偏过脸,没有看向她。

“老夫人去了吗?”

“刚走。”

姜恒知缓慢地点了点头,良久没有再开口。

周攻玉和小满回宫的路上,见她神情低落,问道:“姜老夫人从前对你很好吗?我好像没听你提起过?”

小满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姑娘,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她记挂许久。从前的时候,要是哪个婢女替她摘了好看的花,她都会开心的说给周攻玉听。但这位老夫人,即使他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也没寻到什么信息。

“我与老夫人其实是很生分的,她喜欢清静,为人又严肃板正,连姜驰都怕她。我与老夫人都不曾说过几句话,自然称不上对我很好……但从前我过生辰,我身边有个侍女端来了上好的糕点,当时也不敢确定,现在想来,糕点应当出自老夫人院里。”小满说完这些,也不由地沉默了。

如今老夫人也走了,姜恒知身边,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降官罚俸,都没有让姜恒知的背脊弯下。可这一连串的变故后,他低垂颈项,身躯也渐渐佝偻了下去。年逾四十的年纪,便有了苍老之态。几日之间,他的头发就白了大片。

万般皆是命,最终……也都是一样的。

何种因,结何种果,怨不得旁人。

徐燕被带进宫的初衷,就是为了膈应那些多管闲事的大臣。不关注政事,却整日对着皇室品头论足,连国子监不过七岁的小皇子写首狗屁不通的诗文,都能被拿出来大题小做。

周攻玉将小满带回东宫,本来没有碍着什么事,却偏有人说不合规矩,在朝中争论的面红耳赤。

他淡然地回应着他们,将话里藏刀的朝官默默记下,转身便想出徐燕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

徐燕果然担得起这阵子给她的荣华富贵,短短的时日,得罪的人比小满认识的人还要多。连皇后都怒到夜入东宫,在太子书房怒斥周攻玉。小满抱着猫恰好路过,不过偏头看了两眼,便跟着一起受训了。

周攻玉接过她手里的猫,两人并排站着,低头听皇后气愤地训斥。

“没出息!好歹是大家出来的女儿,被一个粗俗不堪的庶民踩到头上,丝毫不将你这个未来太子妃看在眼里。你倒好,整日不知所谓,半点担不起太子妃的位置,朽木一块!”

除了曾经去拜访那些个儒士,小满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指着鼻子教训了,偏偏皇后说的还很有道理,她确实整日待在东宫,看书喝茶不思进取。她被说得脸红,心虚地瞄了眼周攻玉。

周攻玉被皇后从小训斥到大,早就习惯了,还若无其事地冲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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