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独坐一处,一间车厢像是隔了两处地界。
张妤不想跟陆谏大眼瞪小眼,于是便将一只手搭在张单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柔抚慰。
而陆谏,掀开了车窗的边角,视线散于窗外。
外人瞧见,怕是都会觉得车厢内岁月静好吧。
怕是没人能想到,这俩人前几日还“兵戎相见”的。他们,像是不约而同的忘了那日发生的事。
不过陆谏的心思,一点都没在外头。
透过窗幔边角吹进的煦风,吹过那人,让他的余光不由自主的被一同带过去。
风撩起了那人几缕黑发,勾在她的脖颈来回晃动,也勾得陆谏的眼神像是钩子似的。
她的发丝又细又黑,就像是裹了墨汁。更像是他这几日做的梦,乌黑的边际,他怎么也触不到那丝丝缕缕。
明明是张柔弱至极的脸,却次次让他吃了暗亏。
还有那张略翘的嘴,就算是不笑时,也卷翘的像是勾了抹笑意,但说的话每次都气的自己跳脚。
陆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碰上她,情绪就有些失控,之前他是觉得自己大概是太记恨这个人了,但想想又觉得不像,而今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了。
想起她面对自己时,嘴角似乎没怎么扬起过,就算是笑,眼神里的冷也怎么都掩饰不住,更何况是这样柔和的神色,温婉的让他止不住恶意揣测,将那小胖子的后背剜了一层皮。
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时,心头激起了一层冷汗,而就在这时,张妤也抬眼看过来。
陆谏心头微跳。
像是怕被人发现,赶忙将视线挪开。
但发现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他面前开着的窗时,半半又说不出的失落。
张妤蹙了蹙眉,看了看窗前那张傲气的脸,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最后从旁拿了件披风,盖在了张单的身上。
陆谏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他动了动指头,曲指捏住,用力的,紧紧地,捏到指节泛白,也像是并没有察觉到疼。
眼神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风拂过来,吹在他脸上,裹着凉意,闭了闭眼。
心烦意乱。
马车行驶的很快,大概又行了片刻,便到了安国寺。
张妤先叫醒了张单。
跨下马车前,她注意到车厢内,陆谏的身子动都没动,视线仍旧散于窗外。
安国寺的方丈守在庙外,正跟长公主在交谈。
那是个大光头,白胡子,面色慈善的老头,脸上的表情与寺里的神佛宛如一致。
在她下来时,向着她这边望了一眼。
她拉着张单走过去,那老和尚却眯着眼往她肩胛上看了一眼,那动作瞧的张妤还以为他真看出什么了。
等她抬眼望去的时候,老和尚已经垂了眼。
倒是长公主问了他:“可是有何问题?”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瞧不出来要解释的样子。
这副闭口不言的样子,更像是庙里的佛像了。
张妤拉着张单,垂眉敛目,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
厢内的陆谏看到她这样子,轻哼一声。
这人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面色冷然,在旁人面前倒是装得乖巧。
不过他还没看几眼,便察觉到另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毫无表情的将挑帘子的手放下了。
厚重的帘子遮住了外头的光线,压抑在车厢内的空气,让他觉得胸闷。
长公主没问出什么,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嘱咐了他们两句,便安排了个小和尚打发了他们。
之后,便是小和尚领着张妤跟张单在各殿拜了一圈,然后领着他们去了后院客房。
说是长公主要和方丈礼佛,让他们在那等着。
到了客房,才发现陆谏早已在了。
方才也没看见他礼佛,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陆谏看见她牵着张单进来,也没搭理,继续方才的话:“……小爷说了,不去。”
与他说话的是个穿了身铁甲,腰缠宝剑的侍卫,瞧着应是之前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侍卫拱手略微局促:“可是长公主说——”
“嘭”的一声,是椅子被踢倒的声音,陆谏冷笑:“怎么,现今小爷的话你们都听不清了是不是,小爷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还不快滚!若是再多说半个字,小爷现今就让你再也出不了这个门!”
说着抽出了侍卫腰上的宝剑,一把搭在了他的脑袋上:“还有,告诉那老和尚,今日来小爷已是履了约,他可别想着小爷输了那么一次,往后就事事听他的!”
侍卫慌慌张张的走了,连摔在地上的剑也不敢拾,路过张妤她们时,更是头都没回一个。
这边言清急忙从桌上倒了杯水,递到陆谏面前:“世子您喝杯水,消消气,消消气。”
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
张妤这会拉着张单坐下了。
一个房间内,偏偏选了离他最远的那张,避开他好几尺的距离,像是避着瘟神。
陆谏看着心里就来气,这会子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手都没动,瞪了眼言清:“这么脏的杯子,你是想喝死小爷?!”
言清讪讪的放下杯子。
张妤余光瞅了一眼,那杯子分明干净的很,这安国寺是本朝有名的国寺,招待长公主这般贵客,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等物件上怠慢。
小和尚似乎也有些悚陆谏,将他们送到后,眼睛也不敢冲陆谏那多看一眼,便要出门站着,可能也是怕陆谏将火气撒在他头上。
说实在的,自从进安国寺后,陆谏的面色比马车上更难看,脾气也暴戾多了,这会子脸色跟个冰渣似的,连个笑都没有。
那样子,活像跟庙里的神佛犯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短小君……(顶锅盖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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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张妤拿起方才被陆谏嫌弃的茶水,抿了抿,只觉得安国寺的茶水倒比府里的还甘甜,想必是这山上的山泉水。
喝水的时候,旁边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陆谏砸了杯子。
她见张单有些紧张,急忙安抚了两下,示意他不要理会。
陆谏这人就跟个炮仗一样,她都佩服他了,怎么走哪都能点着火。
陆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这会就是不舒坦,尤其是见着她对张单那般温柔的神色:“小爷都说了不要喝,你非得给我倒,怎么,是瞧世子我脾气好?”
他这脾气发的实在毫无道理可言,况且他哪里像是个好脾气的样子。
言清腾的跪了下去,满脸委屈,磕头求饶。
言清身子瘦弱,跪在地上跟缩成一团似的,屋子里却没人敢上前劝,有听见的小和尚都缩着头,生怕招惹上这个祖宗。
“若是嫌脏,来什么。”
佛门净地,偏他来自找晦气,张妤瞧不过眼,多了句嘴。
其实她不该多管闲事,但看着害怕缩在她身旁的张单,这一不小心就没忍住。
况且陆谏这娇气样子,很难让人不对他发火气。
张单有些紧张的捏住了她的袖子,眼睛盯着陆谏。
屋里众人这会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成想,惯常脾气暴躁的陆小世子,竟然没发火。虽没好脸色,但哼了声,仍旧坐了回去:“没眼力见,还不赶快,把杯子给小爷洗洗。”
言清听得这话,赶忙起了身将空杯洗了,然后擦干抹净,重新给他满上茶。
众人松口气,虽然不知他怎么回事,但是没发火是好事。
被洗干净的杯子重新倒上了茶,陆谏这回平静的捧了杯子,慢吞吞的喝,瞧着面色尚好。
张妤也不知道他这会又是犯什么毛病了,但见过他发病的样子,这会倒没太惊讶。
不再理会他,继续安抚张单。
方才张单一直都担心陆谏冲阿姐发火,紧张的攥着她的手,这会她冲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接着找了个杯子,也给张单倒了杯。
张单茶没喝几口,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吓得张妤赶忙招了外头的小和尚进来:“请问这位小师父,这佛寺里可有大夫?”
小和尚懵懂的点了点头,没闹清楚状况。
张单知道阿姐会错意了,急忙憋着脸拉了拉她的袖子,而后红着脸埋在张妤耳边道:“阿姐,我没事,就是闹肚子了,去趟茅房就好了。”
张妤心下松了口气,而后指着他额头骂道:“你是不是早上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张单自小就嘴馋,常常瞒着她偷吃一些零嘴,这次想必又是吃坏了肚子。
张单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气的想敲敲他的额头,但知道现在不是最合时宜的时候,最后对着小和尚歉意道:“抱歉小师父,请问这佛寺内可有如厕的地方?”
小和尚很快的点头,张妤笑着让他领他们走。
陆谏瞧见张妤紧张的样子,心里头早就觉得不舒服极了,现下瞧见张妤要走了,啧声道:“这年头竟有人如个厕还要阿姐跟着,你说稀不稀奇!”
话虽是对着言清说的,但这话谁都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话一说完,张单脸就涨红了。
飞快的挣脱了张妤的手,一把拉着小和尚走了:“阿姐,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张妤瞪了瞪陆谏,觉得他不该祸及张单,不过现下也只能等着了。
陆谏平静的坐着,也没与她对视,只用侧脸对着她。
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有言清时不时倒水的声音。
张妤等了会,然张单还没回来,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且陆谏这会聒噪的厉害,一会让说房里闷,让言清开窗,一会又说屋里冷,让加件衣裳的,听的张妤白眼都翻了好几个。
最后在跟陆谏继续共处一室,还是出去找张单之间时,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想完抬了步子就往外走。
倒是陆谏,在她离开时,反常的喊住了她:“你干什么去!”
张妤头都没回:“如厕。”
陆谏那张如玉的小白脸红了红,出门的张妤却没看见。
张妤沿途问了好几个小和尚,七拐八拐后,张妤成功把自己绕晕了。
她走到了一处僻静又偏远的地方。
找了一会路实在没找着后,她便想原路返回了。但正巧就看见了前头有座院子,瞧着那院子样式,心想着应是寺里哪个和尚的住处,便想着上前问问路,结果一走进,倒是听到了一段不该听到的对话。
院子里,一女子正与人交谈。
这女子的声音熟悉,让张妤本打算退开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藏身在院子外头一簇树木后。
院子里的两人似乎正走出院子,于是谈话声也变得清楚起来。
“……关于谏儿的病,虽然近两年瞧着好了,但是本宫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方丈可觉得是否是本宫忧心了?”
女音落下后,是一道苍老又平稳的声音,语气里没有丝毫语调起伏,让张妤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今日见到的那个老和尚。
“心病只能心药医,这事老衲尽力而为,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老衲也不能保证什么,还请长公主见谅。”
老和尚说完后,女子叹了口气:“哎,本宫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方丈也知,他如今便是见也不想见我,若不是之前与方丈打了赌,怕是今日都不会随我一道来。”
女子说完后,老和尚又跟着说了几句,但张妤怎么听都觉得,老和尚那话里,有几分敷衍。
“罢了,罢了,就算是谏儿不认我这个母亲,可我终归是他母亲,他再是不肯见我又怎样,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善哉善哉,长公主切莫忧心。”
陆谏,病?前世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过想到之间的事,她倒是不怎么怀疑。那般疯癫的样子,可不就是有病的样子嘛。只是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张妤心里十分困惑,同时也十分好奇,可惜的是,长公主和老和尚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往院子外边走了。她有心想知道,但也实在担心被发现,最后只好作罢,她也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
等她重新回到屋子时,张单已经回来了。
她心不在焉的问了张单几句话,视线却时不时的飘向陆谏。
陆谏今日的装扮一如既往的雅致。
玉冠端庄,衣饰典雅,光瞧背影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他那双眼实在是太傲气,便是这些雅致的物件,都盖不住他身上的桀骜之气。
陆谏见她回来后,就总是偷偷摸摸的盯着自己瞧,心里犯嘀咕。
不过想起她出房门前给的难堪,故意正视前方,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察觉到她仍旧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心底又莫名的得意起来,方才还觉得不痛快的杯子只觉顺眼不少。
张妤脑子里,总想着方才听到的事,心思沉了很多。
没过多久,来了个和尚,说是长公主与方丈已经礼完佛法,他们可以走了。
陆谏哼了一声,仍旧没理张妤,走在了最前边。
重新回到佛寺大门外时,又撞见了那老和尚,只不过这一次,那老和尚走了过来。
“世子近日来可还好?”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问着陆谏,陆谏却显得有些不耐烦:“老秃驴,我已经答应你来安国寺了,你可记得,这是最后一次。”
他这般说完,老和尚却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反倒笑了:“看着世子面色阴郁,脾气暴躁,看来是碰上些烦心事,不若和老衲说说,老衲替您解解惑?”
陆谏却像是被人踩着尾巴似的,瞪了老和尚一眼,有些气急败坏,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匆匆从老和尚边上走了。
原地站着的老和尚仍旧笑呵呵的。
陆谏走了,张妤也没什么话跟老和尚说的,这会拉着张单行了个佛礼,便也打算走了,却不想老和尚拦住了她:“小施主,万事皆有因,万事皆有果,还望小施主这次能善始善终。”
外人听着是一头雾水,张妤起先也是,但想了一会后,一阵心惊肉跳。然没等她多问一句话,那老和尚就已经慈笑着走开了。
张妤看着那老和尚的背影,心底嘀咕这老和尚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不是自己以为的意思,但想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阿姐?”张单拉了拉她的衣袖。
张妤回了神,勉强笑了笑:“没事。”
拉着他向着马车走去,一眼就看到了早先上了马车,正从大开的马车车窗盯着她的陆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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