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张驸马的嫡女。”
吃斋念佛的皇后捏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点了点头,眼皮一下都没掀开。
公公见此也没多说话,笑着领着张妤在左侧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离着皇后的位子不近,但也不算远。
身旁几个夫人虽在她落座后,看了几眼,但很快便转开视线,张妤倒也落的轻松。
在距离皇后位子最近的那几个位置,全都坐着几位世家侯府的夫人和姑娘,她与她们都不熟,坐那还不知怎的不自在。
殿内很安静,可能因着皇后不开口,大伙都不敢多说什么。
张妤本以为自己来的算迟了,但没想到,还有一姑娘,来的比她还迟。
那姑娘被方才领着张妤的公公领着,也跟着到了皇后身前。
“娘娘,蒋将军嫡女来了。”
这一下,张妤明显感觉到殿内氛围有些变化。
方才还安静的几个世家侯府的夫人,眼神直勾勾的往蒋沉欢身上看去。
张妤倒不觉得奇怪。
毕竟蒋沉欢的父亲蒋威虎,握着这朝堂大半的兵权。
而作为蒋威虎唯一的嫡女,蒋沉欢想必成了多少世家夫人眼中的“宝贝疙瘩”。
之前看她能乘轿子入宫,已经猜测她身份不低,只是没想到她是蒋威虎的女儿,更玄乎的是,陆谏还救了她。
皇后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好歹说了句吩咐:“招呼着吧,别怠慢了。”
公公“喳”了声,便想领着蒋沉欢去最近的位置坐下,不想蒋沉欢四处看了看,最后指着张妤边上的一个位置道:“我想坐那,可以吗?”
这进了宫,还这般不懂规矩的,蒋沉欢也算是第一位了。
公公有些为难。
其中一位夫人出来打圆场:“蒋姑娘想必是刚回京城,还不适应京里的规矩吧,要不张姑娘坐我旁边,可以跟妾身聊聊?”
蒋沉欢却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那夫人有些尴尬,皇后倒是开口了:“蒋姑娘想坐哪便坐吧。”
皇后既然都发话了,旁人自是更不敢多说什么了,蒋沉欢这才抬了步子坐在了张妤边上。
这一下子,坐在张妤边上的几个夫人倒是欢喜了。
待她刚坐下,其中一位急忙探过身来道:“蒋姑娘刚来京城,想必对于京城诸多事物还很陌生吧?妾身这女儿在京城中人缘尚算好,姑娘若不弃的话,改日登门……”
蒋沉欢笑着拒道:“多谢夫人美意,只是不需麻烦了,我早已约了要去张姐姐家,就不麻烦夫人了。”
这般直的性子,直直让那夫人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收回了身子。
张妤本以为自己这只是听了场热闹,不想蒋沉欢后一刻对着她道:“是吧,张姐姐?”
张妤愣了愣,没想着这事掺和上自己了,且她什么时候和这姑娘这般要好了,明明之前只在宫里见了一面。
然看着那双眼,周围又有哪些夫人盯着,张妤撑了个笑:“随时恭候蒋姑娘。”
蒋陈欢听完这句,状似十分欢喜。
后头那几个夫人这会也歇了心思,没脸皮上门找拒。
本以为到这也算完了,只等着前殿开席便罢,不想片刻后,张妤的衣袖还是被人拉了拉。
“我听人说,张姐姐是陆世子的姐姐?”蒋沉欢睁着一双大眼,有几分探究的意思。
“嗯……算是吧。”张妤皱着眉点了点头。
陆谏大概听见时又得冷嘲热讽了,不过好在他也不在。
蒋沉欢心里松口气,面上笑开了:“张姐姐也是第一次进宫吗?我方才进来,瞧见这么一大群人盯着我,都快吓死了。”
张妤轻笑道:“并不算是,早年间来过一次,不过也已是许久了前了。”
“那张姐姐还是比我熟,可得好好关照关照我,我一个人坐在这,不自在极了。”蒋沉欢说着,向着她靠了靠身子,语态亲昵。
张妤奇怪她对于自己过度的亲昵,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温婉的笑了笑。
蒋沉欢却好似十分喜欢她的样子,一见她并未拒绝,拉着她嘀咕起来,说起从前在边关的日子。
直到有太监进来,说前殿已经准备好了,张妤才松口气,虽隐隐有些知道她会这般的缘由,但张妤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蒋沉欢的热情。
那副样子,若是没进来的太监吩咐,瞧着像是要将自己几岁时的故事都说完。
殿内一直安静坐在椅子上,跟坐佛座上似的皇后这会终于睁了眼,动了动身子,面色冷淡的招呼她们这一大帮人动身。
毕剔看了眼勾着嘴角的陆谏,道:“世子今日看着心情不错,难不成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毕剔可是见过陆谏前些日子心情有多不好的,不说沉着个脸,连话也不多说几句,今日到底心情好,还能打趣道:“佛曰,不可说。”
毕剔瘪了瘪嘴,告诉自己要接受这般阴晴不定的陆世子。
而后,他还是决定瞧瞧舞姬们压压惊好了。
其间,有舞姬献酒。
转了一圈后,那舞姬朝着陆谏和毕剔的位子走来,而后恭敬的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毕剔。
陆谏注意到,舞姬递给毕剔时,他手指状若无意的勾了勾舞姬的手,而后舞姬,也避着殿内众人,大胆的抛了个媚眼。
一来一往,背着殿内众多的朝臣,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只是正经的喝杯酒呢。
陆谏像是突然有感,待那舞姬离去后,扣着茶盏状似无意道:“这舞姬可是没眼力见,没瞧见这还坐着本世子嘛,怎么还偏偏往你面前送酒。”
毕剔摇了摇头,一脸风流又得意道:“我看世子您这是羡慕我吧,哈哈。”
陆谏忍了忍:“我看是你与这女子相熟吧。”
毕剔急忙阻了他的话:“世子您可不能这般冤枉我,这宫里的舞姬,我平日里哪敢勾搭。还有,方才那舞姬给我献酒,明明就是瞧着本公子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哪像世子您啊,冷心冷情的性子早就传了个遍。”
陆谏垂了垂眼帘:“你是说,女子都喜欢你这般的?”
毕剔抬头看着陆谏,忍住了嘴边那句,也有瞧中您皮相的。
“那当然,您不是也瞧见了,方才我可是亲自扶着那舞姬起身的,女子最是受不了这般温柔……”
说到一半,毕剔又忽然觉得不对,皱着眉看了一眼陆谏:“不过世子,您这会怎么就突然问起这了?”
这种男女□□,毕剔总觉得跟陆谏这人不搭边。
陆谏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无聊。”
毕剔:……
今日虽说君臣同席,但到正殿,张妤她们这些女眷,还是与朝臣隔开了一个屏风,坐在了另一侧小些的殿内。
屏风不算厚实,只是薄薄一层的纱绢,边角绣着精美的山水图,让人能透过这扇屏风瞧见正殿宇的场面,想来也只是为了附庸风雅。
正殿里此刻坐着各个朝服的官员,后头也有些不是官家服饰的年轻公子。
张妤猜测着,张鸣成大概就是想让她今日在这里瞧瞧。
这么一看,倒还真有几个跟画里长的像的。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张鸣成还真是看重她这场婚事。
皇后在带着她们进入后,就被个太监领着,到了正殿的主座上入座。
正殿正中央,坐着当朝的皇上。
当今皇上已至不惑之年,虽然面色不好,但眼神透着一股矍铄之气。
皇后的座位位于龙椅下一个台阶,妖娆美艳的于贵妃依偎在皇上身侧,瞧着十分得宠的样子。
张妤大致扫了一圈,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
眼神在望见一人时,顿了顿,暗自幸庆,还好有扇屏风隔着。
方才蒋沉欢匆忙拉着她入座,她没注意,这会才发现,自己这屏风后头,正隔着陆谏和毕剔。
毕剔一早就瞧见了蒋沉欢,立刻瘪了瘪嘴,道:“凶丫头又来了。”
起初陆谏也不想理,没想后头毕剔又道:“怎么张姐姐又和那凶丫头搅和在一起了?”
瞬时陆谏扭头看去,正巧是对上的是张妤的侧脸。
她没看他,蒋沉欢倒是冲他欢喜的招了招手。
陆谏瞧了会便收回了视线。
“这凶丫头怎么一见你就跟个小猫似的,别不是喜欢你吧?”毕剔凑近,调笑道。
陆谏扯住他衣领,拉开:“你想多了。”
毕剔哼了声,整了整衣衫:“小气。”
蒋沉欢这边见陆谏收了视线,有些失落,只得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面前这一盘盘的吃食上。
她动了动筷子,扒拉着一块桃花酥点,然没两筷子,就放了筷箸。
“这宫宴,可真是没什么意思,不说好玩的没有,就连这好吃也没有,你瞧这糕点,甜的腻牙,那不如边关那大碗口的粗茶呢。”
此刻张妤装的文静,眼睛只盯着自己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茶。
京城人大多喜甜食,蒋沉欢在边关住了多年,自是不合口味,张妤安慰她:“若是太甜,你就冲口茶喝。这宫宴不知还要开多久,你多少还是用些,等晚些时候回府了,再好好敞开肚子吃。”
蒋沉欢嘟了嘟嘴,可能觉得她说的也对,最后重新拿起了筷箸,还是用了一些。
在这期间,蒋沉欢时不时抱怨几句,虽然说的小声,但还是让张妤心惊,就怕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还有她那个将军父亲给顶着,可张鸣成不一样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走下剧情。
第53章
“蒋将军镇守边关十年,劳苦功高,可要什么赏赐?”宫宴行了一半,主座上的皇上突然开了口。
原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屏风外头一名中年武将跪在了大殿中央。
中年武将跪地拱手:“大喻百姓安稳,便是对臣最大的赏赐,旁的不敢多求。”
“欸,今日可不是听你说场面话的时候。朕知道你这人没什么想求的,但你为国为民镇守边关多年,于情于理朕都该赏赐。只是现今爱卿你已位至镇国将军,也握了本朝大半的兵权,一时朕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赏赐的,”
忽而,皇位上的刘嘉突然对着身旁的于贵妃道:“对了,爱妃可有想到的?”
殿内众人静了下来,有听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的,更是不敢说话。
坐在旁边的于贵妃娇嗔了下:“皇上,这您可真是难为臣妾了,蒋将军堂堂一个镇国将军,哪是臣妾敢妄议的。”
跪着的蒋威虎跟着磕了个头:“贵妃娘娘严重了。”
于贵妃却像是没察觉到的,继续道:“哎呀,蒋将军可别磕,这让本朝最有权势的将军给磕了头,妾身可罪过大了。”
蒋威虎面色如常道:“贵妃娘娘严重了。”
于贵妃娇俏的下巴微抬,哼哼了声,却未再言了。
说完后,场面却更静了,有多多少少明白里头道道的官员心里头此刻各种心思乱测。
“皇兄,蒋将军近日才刚入京城,这次又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接风洗尘,这赏赐的事,咱们还是过几日再商议吧。”刘曼站了出来,含笑道。
正上方的刘嘉看了一眼她,没说话。
刘曼脸上的笑有些微僵硬,待再要开口的时候,刘嘉又爽朗的笑道:“长公主说的不错,蒋将军起来吧,这事咱们稍后再议,关于蒋将军的封赏,必是少不了的,哈哈。”
刘曼重新回了位子,捧了杯茶抿了口,手指紧紧的捏住杯盏。
那边刘嘉华说到一半,话锋一转:“对了,听闻这次你女儿也一道回来了,这次进宫也随你来了吧?”
蒋威虎这次面色有些紧绷的点了点头。
皇上朗声笑道:“让她过来吧。”
随后,有个太监进了她们屏风里,走到蒋沉欢面前:“蒋姑娘,皇上宣您,随杂家走吧。”
外头的话她们当然听见了,张妤心里有些不安宁。
蒋沉欢倒爽快的站了起来,冲着张妤笑了笑:“张姐姐等我回来。”便跟着走。
蒋沉欢性子直爽,什么话都敢说,张妤担心她会在殿前失了口。
蒋沉欢走了出去,先朝陆谏那边看了一眼。
陆谏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脸色,倒是看见了旁边的毕剔,立刻扭开了头。
“你就是蒋沉欢?”上头的皇上问道。
此刻蒋沉欢已经跪在了蒋威虎的身旁,清脆的声音响起:“臣女正是。”
“我听你方才说,这宫宴无聊?”
内殿隔着屏风,方才蒋沉欢只是随意抱怨了一句,皇上竟然知道了,张妤心思更是沉了沉。
视线往四周瞧了瞧,除了正襟危坐的各府夫人,就是桌子边跟着伺候的宫女,以及外围站了一圈跟个木头似的太监们了,却不知道是哪个漏了风。
这边张妤暗自思索,自己方才有没有说错什么话,那边蒋沉欢什么都没想,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
蒋威虎却变了脸色,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说着对着皇上道:“皇上,小女天性烂漫,还望皇上勿怪。”
皇上倒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招了招手:“欸,蒋姑娘天真烂漫,朕当然不会在意,继续说。”
蒋沉欢却没蒋威虎那般紧张,十分自在的道:“这皇宫里成日都是莺歌燕舞的,实在是看的甚无兴趣,还不如在边关那瞧耍火圈来得刺激。”
蒋威虎呵斥道:“那些破烂玩意,怎能与宫中事物相比,你还不快跪下向皇上磕头赔罪!”
蒋沉欢努嘴嘀咕了几句,不甘不愿的跪了下去:“臣女方才失言,请皇上怪罪。”
张妤想到蒋陈欢性子直爽,但没想到她性子这般耿直,就这么大咧咧的讽刺宫里的酒宴不好,她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毕剔瞧着,暗自嘀咕了句:“果真是个蠢丫头。”
皇上这会却没怎么生气的样子,相反还显的意趣盎然:“哦,蒋姑娘这话,是说有更有趣的表演咯?那朕可期待了。”
他挥了挥手,殿内的舞姬们退了下去。
边上的于贵妃瞧着,俯身进了皇上的怀里,但皇上虽抚了抚她的手,一双眼睛却盯在蒋沉欢身上。
蒋沉欢没想到,皇上这一下子让自己跳下了坑,讪讪道:“歌舞倒是不会,只不过会些小玩意。”
皇上一副好奇的样子:“哦,那朕就更好奇了,蒋姑娘可不会让朕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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