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唱一和的,将顾承义气的半死。
顾大夫人是个妇道人家就罢了,可顾经知呢,好歹也是读了几年书的,怎么连这点都没看清,他气极,指着顾经知的鼻子骂道:“你还敢求饶,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出闹的,不光你的仕途算是完了,便是我,也彻底没戏了!”
顾大夫人不解,睁着那双泪眼抱怨道:“老爷您说什么呢,就娶一个妇人罢了,丢脸就丢脸些,等日后她生下孩子,直接休了便好了,能有什么。”
顾承义听她话,气的也不想跟她解释:“你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我看经知会做这般大的错事,你也有错!还不快给我让开!”
这事本来也就是坊间一件笑话,等时日久了也淡了,但是现在被宫里头的皇上知道了,还指名道姓的骂,往后不说他,便是经知的官途,都不一定能走得好。
这般怎对得起他抛了大半身家,来京城。
更何况,这下子他与张鸣成彻底是结了梁子了。
顾大夫人嘟囔了两句,但就是不让,哭哭啼啼的想去抱顾承义的腿:“老爷你不想说那便不说,只是知儿都说了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顾大夫人早年间长的也算是标致,尤其那双眼,哭起来简直能将人的心给哭化了,从前顾承义就是见了这双眼,耐不住躁动,才娶的顾大夫人,然而现在——
他可还没忘记今早上去当差的时候,那些官僚恭喜自己时的神色,摆明着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可不是嘛,自己的儿子和个妇人生了事,还被宫里皇上知道了,最后不得不娶,可不就是桩笑话。
一想到这,顾承义就觉得自己这张老脸没地方搁。
由此想到之前为了应付那妇人泼皮赖猴的夫君,付出的大半身家,顾承义就更气了。
顾承义气头上,直接一把踢开了顾大夫人:“将夫人给我拉住!”
几个丫鬟上前,拉住了倒在地上的顾大夫人。
随后顾承义重新拿起了木棍,一棍接一棍的敲下去,完全不顾顾经知求饶的话语。
顾大夫人没想到平日里最受不了她哭的顾承义,这会这么不讲情面,这下子是真慌了,她推揉着丫鬟,看着被他打的出气多,进气少的顾经知,一时没忍住,急道:“老爷!你这要是把儿子打坏了,他还怎么拿婚书去长公主府退亲啊!”
然而这一句话,更像是火上浇油。
顾承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但到底听进去了,只恶狠狠的敲了几棍后,停了手:“这事是你犯下的!你自个去求吧!求不好我看你近些日子也不要在府里住了,是该长长记性!”
顾承义甩了棍子,铁青着脸转身离开。
他暂时还不想跟张鸣成撕破脸,但他现今也没这般厚脸皮上他那找罪。
张妤知道顾经知要娶柳玉如的消息时,一时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她对于这个结果倒没怎么吃惊,毕竟这些日子有关于顾经知和柳玉如的事,她也从中插了手,只是心里头仍旧存了些奇怪罢了。
奇怪的是,这事进展的未免太过于顺利了,总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原本她还担心,若是顾经知抵死不认怎么办,那她就算是让人将那些谣言传出去了,想必也不一定能将他如何。
没想到的,是柳玉如的手段,当真是快、准、狠。
便是顾经知想后悔,都没法子后悔。
更妙的是,后头皇上那一茬,好似老天都在帮她似的,顺顺当当的让她将这件事情解决了。
张妤当然不觉得这是柳玉如使的手段,毕竟就她那些手段,也就是些小门小户妇人间的算计罢了,还算计不到宫里头去,也没这般权势,所以这就更让张妤奇怪了。
难道宫里头的皇上还真是听到了这件事,随口一说的?
她不知道其中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但总之最后结果总是好的,于她无坏处。
与之相反,张鸣成当然是气坏了。
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张鸣成气的差点将桌子翻了,最后只是在房中摔了不少杯子:“气死了我!那混账玩意!平日里看着还好,没想到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还有顾承义那狗玩意!对着我时满口应的好好的,结果呢,就这般将我的脸面往地上踩!一对父子,都是群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
“退亲,退亲!”张鸣成骂累了,便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然他刚坐下没一会,下人就有人禀报,说是顾经知上门了。
张鸣成腾的站了起来:“那混账竟还敢来!”
顾经知这次见到张鸣成时,被从头到脚骂了一通。
他到底理亏,又跪又哭的赔罪,不敢还嘴。
只是这般伏低做小似乎并没有让张鸣成满意,最后他还被张鸣成泼了一身的茶水,而后更是让长公主的小厮轰出了门。
顾经知咬了咬牙,本想走了,但最后犹豫了会后,还是笑着给那小厮塞了银子,央求了半晌,只说是张妤听了定是会见他的,才磨得那小厮通禀一声。
小厮收银钱时,只以为自己要被骂一顿了,不过没想到,张妤倒真的去见他了。
后头还让采禾抬着一个大箱子跟着。
到院子门外时,张妤第一眼便瞧见了被拨了一身水渍,面色极差的顾经知,愈发心情不错了。
顾经知一见到张妤,立刻欢喜喊道:“妤妹妹——”
张妤没理他,冷着眉眼,直接让采禾将那一箱子抬到了他面前:“这里头,都是往日表哥送与我的物件,如今既然无缘分,便送还表哥了,也算咱们俩清。”
顾经知没想到她这么绝情,脸上丝毫看不出前几日见他时的羞怯。虽然知道这事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的错,但他还是觉得不甘心:“你现今,就这般绝情?!”
“我知道此生是我负了妤妹妹你,全都是我的过错,但妤妹妹你要知道,表哥心底真的只有你。”顾经知面上十足十的后悔难过,他会这般说,就是打赌张妤心底还是欢喜他的。
在张妤看来,却觉得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到此时,他还要做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不知道在恶心谁。
现今聘书已退,俩人退婚这事也是板上钉钉的,张妤也没了耐心,冷笑着望着他,嘴角掺了一抹嘲意:“表哥你自己觉得说这些话,不羞愧吗?不过表哥也用不着难过,阿妤倒觉得应该恭喜表哥,这将来成了亲,直接做了父亲,可不双喜临门嘛,可喜可贺。”
顾经知急道:“我知道妤妹妹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本意,你是在怪我,合该怪我,只是我是真的是——”
“够了!”张妤冷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了,不然的话,我怕我下一刻会忍不住,直接将箱子甩你脸上!”
顾经知有些愣,在他印象里,张妤长得娇美柔弱,不说话,只望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想起一朵摇曳的白莲,干净又纯粹。
他没想到,她会这般情绪失控,从她脸上,顾经知半点也看不出她曾喜欢过自己的样子。
顾经知惊愕道:“你……你不是欢喜我的嘛?”
张妤觉得好笑:“你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重了吧,就你这般——”
张妤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他一圈,眼神藐视:“哪点值得我瞎眼。”
顾经知这一下,脸色开始发白。
他突然一下子,像是全明白了之前觉得困惑的事。回忆起她曾经与自己相处时的场面,莫不是在敷衍自己。
顾经知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玩弄了般,这一瞬间,他内心的愧疚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指着她浑身发抖:“……这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表哥还是快些走吧,今日”
张妤平静的望着他,并不怎么害怕被他知道,眼底十分无所谓。
她看着暴跳如雷的顾经知,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她告诉自己,要好好的记住他现今的样子,之后才可以在记起往事时,觉得痛快。
她要让他,比她前世还绝望。
“呦,好热闹呀。”
陆谏不知何时过来了,见着指着张妤的顾经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挑了挑,“顾表兄这是怎么了,这就要成亲了,怎么还一脸怨妇模样的。”
顾经知在陆谏出来时,就缩了缩手,这会听到他的称呼,更觉得镶好的牙疼了,颇为不自在,连气都忘了撒。
陆谏过来后,就看了眼见着他蹙了眉的张妤。
故意在她面前晃了两步,晃悠悠的开口:“言清呀,这顾表兄就要成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送物件,只是你说咱们送什么好呢?”
青色衣衫的小厮笑嘻嘻道:“世子送的,想必顾表兄都会喜欢的吧。”
顾经知抖着身子,躬身哆嗦道:“世……子不用破费,小人这就要走了,也不用世子送了。”
陆谏一脸不认同:“那可不行,‘表兄’成婚,我怎能什么都不送,言清,前几日舅舅是不是还送了我几件新鲜玩意,我看就送给表兄当贺礼好了。”
瞧着言清真要回去拿的样子,顾经知吓的立刻便跪下来,急忙摆头:“小人卑贱,当不起世子如此贵重的物件,还请世子饶了小的吧!”
宫里皇上赐下的物件,顾经知是真没胆子敢拿,尤其这位说不定还得怎么折腾他。
陆谏冷哼道:“还知道求饶?可我瞧你不怎么听话呀。”
顾经知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话,磕了两个头起来:“小的错了,小的这就走!”
“站住!”
没走两步顾经知又硬生生停下了步子,挤出一个笑脸对着陆谏:“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将你的东西拿走!”陆谏踢了踢大木箱子,“滚吧。”
顾经知拖了箱子后,连滚带爬的上了门外的马车。
见人已走,张妤也不打算多留。
转身回院的时候,却被陆谏一脚拦住了路。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今日,你可觉得畅快?”陆谏问了句奇怪的话。
张妤左右看了眼他,没觉得是旁人假扮的,可怎么说的话完全不像是他的做派。
“还行吧。”
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但他却道了句:“我也是。”
便两手叉着背走了。
这日,除了张鸣成外,陆谏和张妤的心情都不错。
张妤还有心情去了张单院子上,将前些天从他屋子里搜出来的小玩物还给了他。
喜的张单差点眼泪珠子都掉出来了,还以为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去完张单的院子用完膳回来,张妤就屏退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顺带告诫采禾,今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下人们过来。
采禾很听话,不光告诫了下人今日不准靠近院子,还瞒着陈嬷嬷,帮她搬来了十几坛酒。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明天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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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看的张妤都笑了,采禾真当她是酒鬼,千杯不醉不成?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在屋子门口,采禾早已搬好的椅榻上坐下,倾身倒了杯酒。
粉紫色的果子酒在白瓷的杯壁上,显露出水润的光泽。
张妤小口的抿了抿,味道并不苦涩。
果子酒并不怎么显醉,但耐不住张妤一杯接一杯的饮。
她又是个不善饮酒的,平日里只有心情愉悦的时候才会小酌那么几杯,这一下子,立刻便双颊绯红。
直到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张妤终于停下了动作,随后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享受难得的清净。
此刻屋子内外,一个下人都没有,院子里安静到诡异。
耳边,虫鸣落叶的声响也越发醒目,夜晚拂来面颊的风,降了些燥热,也让张妤闻见了那风里的花香,甘甜清新。
现今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漆黑的夜幕上,是一大片闪烁的星辰。
张妤抬头望着,那光晕晕的,一个个大圆盘,笑了。
那张柔美娇俏的脸,面色绯红,眼神却没有焦距。
张妤心情不错,甚至哼起了调子。
哼了没一会,又用脚尖抵着地面,学着陆谏的样子,微微使了使力道。于是摇椅也跟着晃了起来,她蜷缩在椅子上,安静舒适的甚至想开怀大笑。
这大概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觉得如此畅快。
她想起白日里见着的顾经知。
那副样子,真是每回想起都能解气几分。
实在是痛快。
没一下,酒的后劲开始浮现上来,方才张妤还觉得有些清醒的视线,现下也开始模糊了,眼前像是遮了一层面纱,连同脑袋,晕乎的厉害。
身上,也像是瞬时升了温度。
张妤扯了扯的衣领,大口呼了几口空气的冷气,企图这样降些热度。
不想,眼前突然多出了个人,恰好挡住了她面前大片新鲜的空气,气得她蹙了眉。
她头晕目眩的,对着那人道:“采禾我……不是说了嘛,今日……不准你们进来。”
因为有些醉,张妤说话也晕乎乎的。
说着,还挥了挥手,招呼采禾退下。
但采禾不知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听话,她说完后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还好张妤今日心情好,也不想怪责她,最后叹了口气,斜歪在长椅上,侧着脸对着她道:“罢了罢了,你要站就站着吧。”
她想着采禾在也好,万一自己真晕过去了,她还能给自己盖条锦被。
于是张妤又跟个没骨头似的,继续靠回了长榻,身子整个陷进软塌里。
伸手,又想去重新拿杯子倒酒。
但视线里几次都没拿准杯子,碰倒了好几次,更别说倒酒了。
随后她听见,“采禾”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那修长白皙的手提了酒壶,精准的倒入杯中。
酒水倒入瓷杯的声响在这一刻被拉长,细长晶透的水帘后,是那捏在白瓷茶壶上的手,某一刻倒比茶壶更白润了。
张妤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就被拉到了那只手上。
暗自啧了两声,真是好看。
嘀咕完后,又觉得不对劲,她晃了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