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两个从地上起来别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我答应帮忙解决这件事总行了吧。”
听到这句话,北宫辰一脸的不敢相信,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愿意帮助我们?”
秦时不看他们,让手里的麻雀飞到梧桐树上的枝条边,背着手语调冷淡。
“这是看在柳林林的面子上才答应,但事先说好,我并没有把握一定能顺利解决掉这件麻烦,如果最后依然解决不了也不要想着我会给你们什么补偿。”
总算是让秦时答应了帮忙,北宫辰激动得不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要能答应,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会自负!”
——
房间里,北宫辰端着药碗,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躺在床上的浮生,她细心又温柔地拾起调羹匙,亲自给现在身体正虚弱的他喂食。
浮生满脸感动,一口一口就着勺子咽了下去,时不时眼角还闪动着泪花,也不知道怎么能忍得下去这么苦的药汤,没有生起冲动直接一碗仰头喝完。
从来没有见过感情这么黏糊糊的夫妻,秦时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如果再继续待下去,恐怕是要被面前频频的秀恩爱亮瞎了自己的双眼。
为了保护这双眼睛还能在以后继续见着光明,受不了了的他先一步赶快闪人了。
等来到外面才发觉北宫王爷府很大,景色也很美,来往的奴婢们都生得端正清秀,不愧对这个北宫这个高贵的姓,但比起落雁山庄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低调中暗藏的奢华美。
没在外面走几步,赵元就从身后追了上来,秦时放缓脚步,清楚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没事找事。
终于肩膀和肩膀在差不多的水平线上,赵元相当着急,按耐不住就先开门见山了。
“……你对这件事情有多少把握?”
秦时挑了一下眉,“连天下第一名捕都做不到,你觉得有多少?”
赵元叹了口气,“我们,确实是被逼得太急了……”
秦时说:“既然目的是为了解决,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应该也清楚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陪你们继续在云里雾里看花。”
赵元沉默了一会,良久终于道出了实情。
“……半个月前,王爷被一刀刺死在自己的寝室里,那把凶器从驸马的床下被搜出来,之后只有一个人宣称看到驸马半夜从王爷的寝室里跑了出来正拿着凶器,这个唯一的证人就是郡主的继母——月琼。”
秦时思量道:“听上去,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杀人案件。”
赵元皱眉头,“没有错,人证物证都有了,所以没有人会质疑也找不到疑点。”
秦时沉思道:“但你的主子坚持要保住他,这就从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案件变成了一个复杂到极点的麻烦,因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浮生,想要证明他不是杀人凶手,还不如去证明人是从树上长出来的简单。”
赵元无奈地说:“所以就连天下第一名捕对此似乎也束手无策。”
秦时心不在焉地说:“也许,他并没有那样清白。”
赵元的眉头更加紧蹙了,“我也想过,但郡主依然坚定的相信着我,实在不好与她商量。”
秦时说:“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听过一字有关于父亲的哀叹,句句都不离夫君,我当真要怀疑这对父女两人身上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了。”
赵元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王爷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当郡主的母亲早产去世了后对郡主的关心就更少了。”
“一年前,月琼到了府里后矛盾就越发严重,王爷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而无视了自己的亲女儿,到最后连找了个武林侠士来做驸马都无所谓,也就促成了郡主如今这副冷血无情的模样……”
秦时忽然道:“王爷对你如何?”
赵元迟疑了一下才说:“……悉心栽培。”
秦时说:“你怎么看待王爷?”
赵元毫不犹豫地说:“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的心里恩重如山,若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
秦时平静地说:“如果我说杀人凶手不止一人,你要如何?”
第22章月琼
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赵元不由得怔忡。
“你……是什么意思?”
秦时的语气冷淡,接下来的言语却是让赵元的心里不禁狂打鼓。
“你刚刚也说了他们虽然是父女却形同陌路,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月琼生了孩子,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北宫辰的处境无疑都是最劣势的。”
“月琼是矛盾的导火线,除掉她当然可以解决矛盾,但王爷想要的生育工具不只她一个,随便找找便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北宫辰要是想给自己谋取一条安枕无忧的生路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不是么。”
“不可能!”赵元下意识地驳回。
秦时反问道:“哪里不可能?”
赵元想说出不对的地方来,仔细想想刚才的那几段话语却是嘴里尝出了一丝带涩的酸味,竹林中好似有窃窃私语,回荡在耳边犹如杜鹃泣血。
……难道真是这样吗?实在不想相信这个残忍的猜想是真实的,尽管格外使人情绪动摇。
“可那是郡主的亲生父亲,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虎毒还不食子……”
秦时哈一声忽然想发笑,这个回答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他简直要怀疑现在和自己说话的人是不是赵元的双胞胎弟弟。
当初刚进门几句话就把自己骗到这里来的人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变得犹犹豫豫?
既是心腹又在朝廷上当官,见识的应该不比其他老谋深算的狐狸少,难不成一直认为这种事天底下发生得很少吗?这么忠心耿耿迟早有一天会作茧自缚,在某些方面,眼前的这个人真是过于单纯。
“落雁山庄时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现在的情况又是多么的相似,你不是北宫辰,怎么能这么肯定北宫辰不会产生了杨罗相同的想法呢?”
听着听着,原本还想要反驳的赵元说不出一句话,虽然心里不愿意相信,但必须得沮丧的承认这番话不无道理。
秦时接着道:“你刚刚说王爷对你有知遇之恩,如果北宫辰确实是杀人凶手要如何?是隐瞒真相保全还是揭发真相?”
赵元张开嘴,脑海里一个字都没动,白衣下摆在静静地垂着,沉默在竹林里渐渐蔓延。
这个选择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不管于情于理都对不住北宫辰和王爷两个人。
秦时看出了赵元的犹豫不决,但没有做出什么催促的举动,就这么站着宛如一尊石像,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动摇,眸子里的墨色变得深沉。
他必须要知道对方到底是想要站在法的一方?还是情的一方?两者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究竟需求的是真相,还是他们想要的真相。
良久的沉默里,赵元终于动了动唇,低声地开口道:“……我相信,北宫辰是清白的。”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标准回答,秦时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么几句不忍心求放过,顿时没有了再听下去的兴趣。
但对方接下来说的却完全不一样,抬起头,盯着秦时的眼神极为决绝,连语气都是铿锵有力。
“这句话并不是我私心想要庇护北宫辰才说出来的,我很清楚她的为人,绝对没有扬罗那么丧心病狂!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是肺腑之言没有丝毫的作假。”
“如果到了最后的确是我想错,这件事情确实与你所言也不会有任何偏袒,所以请你继续,无论如何都要抓出杀人凶手。”
这番决绝态度是秦时没有想到的,原以为对方会为了自己的前途或不忍心而始终想要包庇,实际上却是公私分明,和第一次见面时狡黠以及刚才犹豫的印象截然不同,这也让他终于没了慵懒开始认真起来。
现在最需要的是这样公私分明的同伴,故意混淆黑白,那么他也着实没那个劲头帮忙,如今认为自己也是时候该琢磨琢磨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了。
他们这边的处境十分被动,浮生被指证为杀人凶手暂时无法否认指控,毕竟物证人证俱在。
物证是不用再重复调查了,从浮生的床下面搜出来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北宫辰也曾经派人找过凶器究竟是从哪里来,但到了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线索,想来再去看看也只会浪费时间。
既然无法从物证里下手,不如……看看这人证有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线索。
沉思了片刻后,秦时冷静地问:“你之前说在凶杀案发生的当天晚上,北宫王府里只有月琼一个人看见了浮生拿着凶器从王爷的寝室里跑出来?”
赵元点头,说了太多的场景重现,板着指头都数不过来,两个月的时间长的好像一年已经过去,也许该庆幸自己的头发够多不然都能轻松揪出来几根银白。
“没有错,凶杀案发生后,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担当人证的,其实我们怎么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巧合实在太巧了,而且月琼不是一般的奴仆和婢女,很难不去怀疑她是否就是始作俑者。”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既无法反驳对方信誓旦旦搬出来的证词,又没有办法证明搜出来的凶器是被人故意肮脏陷害,如果月琼依旧指认浮生是杀人凶手,那么浮生就会一直被指控。”
“现如今,我们也只有利用浮生是武林侠士的身份把处刑那一天尽可能地拖延,但此刻也拖不下去多久了,朝廷已经与武林交涉好,七日后就把浮生押送到少林寺,在众多武林侠士面前处刑他,无疑就是死刑。”
秦时思量道:“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七天时间证明浮生不是杀人凶手?”
听到这里,赵元的喉咙发干,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抬眼看对面的人。
或许对方的眼睛里正饱含着不赞同的烦躁,而这,是他心知肚明却无法解决的。
狡黠在弹指一挥间消失不见,挫败使得平常捉老鼠的猫变成了一只被捉的老鼠,丧失了掌控的力量,陷入了有生以来可能是最大阻碍的困境。
秦时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说话的表情简单又复杂完全不在认知内,眼睛依然是锋利又冰凉的墨色,使得他感到了不安。
回想起来,对方就不像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毫不在意世界的冷漠旁观者,没有虚荣感和嗜好,在这个男人身上看不到一点有关于人类的属性。
甚至在落雁山庄即将被刀剑相向的时候,也没有失去这份冷静。
不像他,陷入了困境后便彻底迷失了,狂风暴雨在脑海里汹涌澎湃没有海神出现让它恢复平静,往日的荣誉和自信在这场风暴里消失殆尽。
他唉声叹气道:“时间确实是过于紧迫了……”
秦时的唇边却浮起一个微笑,“不,七天的时间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那声音好似击碎了他,无法理解地问:“七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到找到真相,若是半个月或许还能寻觅到点蛛丝马迹,但七天,根本是完全不够啊!”
他实在不懂秦时是怎么想的。
在秦时没来北宫王府之前,他就一直在忧虑,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怎么反对方一个将军,可无论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
时间越是流逝,就越忍不住悲观起来,认为浮生也许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秦时的想法却是正相反,没有被这只有一丢丢的紧巴巴时间给吓到,在赵元忧虑悲观时倒觉得这是上天站在了他这一边。
在赵元不解的眼神下,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认为这七天很短,却忘记了对幕后黑手来说也是同样,比起心急的程度,那人才是更加焦心。”
“因为短短的七天内成败就在此一举,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是不够时间弥补的,唯有让活人变成死人,这最利落的手段除掉所有不利因素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越这样就越破绽百出,到时候便成了拆了东墙补西墙,躲在那乱石墙后面的人难道还能在光下继续掩盖住身影?”
“这七天的时间,对于我们而言不正是刚刚好么?”
赵元呆愣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先前他只顾着纠结留给他们的时间的短暂,却忽略了幕后黑对此的想法。
不管是他、还是北宫辰、或是天下第一名捕江锦之,所有人里只有秦时懂得换位思考,在有限的局限里打开一个新的思路。
赵元终于理解了秦时的真正用意。
他是想要让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心慌着急,在阴暗角落里按耐不住自我怀疑的心,一边想要斩草除根,一边却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马脚。
理解到了这里,赵元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惊叹,同样的也不再质疑秦时的举措,因为已经心悦诚服,承认了自己不如秦时。
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混沌里隐约的一点希望,而那希望,正是来自于秦时。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秦时微笑道:“既然要让对方感到着急心慌,当然不能只是干站在这里,只有步步紧逼,才越有危感不是吗?”
——
gu903();寝室里,月琼在绣着花,一针一线,灵巧的手在白布上犹如蝴蝶般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