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着凌青山毫无形象地跪趴在地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用双手扒着泥巴地,一个个震惊到下巴掉在地上,全程都在表达呆若木鸡是怎么个意思。
接着看见凌青山歪了头,突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太好了,终于抓到你了,他把那条金色花斑的大蟒蛇丢在身后,拿着银色水壶往嘴里头灌,源源不断的清亮的水飞溅在身上,情不自禁地陶醉着。
而现实中,他正在做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各种怪异动作,平常迅速的动作明显迟缓许多,眼神不对焦,嘴微微张开露出了痴态,瞎搞胡搞后坐在地上一个人呆呆傻傻的笑着,好似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在非常温顺地发着酒疯。
一盏茶的功夫,吐真药的药性就以一种快速到离奇的速度在他的身上作用,所有人惊讶地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万万没有想到赵元所说的居然全都是真的,他手里不起眼的黑色小药丸竟然真的拥有着这么奇异的威力。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月琼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好似乌云在聚集,随时都可以降下把山林粗鲁推倒的汹涌大水,你最好能够坚持住,亲爱的,她冷冷地盯着呆傻笑着的凌青山,就像用刀比划着刚刚抓到的一只猫的变态。
这是好兆头,赵元慢慢地在凌青山的身旁踏着步,有点儿像是更遥远的古代,那些拿着红色石头和枯老的树枝在被献祭的人旁边跳着圈的神婆,她会单脚跳着,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语言,沾了狗血的手指给被献祭的人脸上画红色的图案,然后将他献给海神、地神或则瘟神,所有人都像敬重惧怕神一样敬重惧怕着神婆。
“嘿,你们疯了吗?她只是在骗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嘘,你想要被她诅咒而死吗?”于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挑衅。
赵元眯着眼睛,望着凌青山终于没了之前那一副冷言冷语的模样,陷入了不受自我控制的痴呆状态。
凌青山的大脑被强制镇定,根本做不出来撒谎这样需要进行大量逻辑的事情来,也就是说无论他问什么,对方都得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无疑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如果再多等一会,吐真药的药性恐怕很快会消失,那时候就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绝佳状态了。
当机立断,他不浪费一点时间,立刻问出了一直以来想要质问的,一旦证明就能够翻盘整个案件的关键问题。
“凌青山,我问你,四天前月琼派你来暗杀我和秦时这件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元的凌厉质问一出口,凌青山脸上的陶醉表情突然间呆滞住了,他全身颤抖起来,掉进冰窟子里冷得要死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犹如豆子掉在地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极不舒服,随时都会屈膝跪地的那种艰难程度,但始终紧闭着口没有答出一字半句。
赵元完全没有料到凌青山居然这么强悍,竟然硬生生抵抗住了吐真药的药性,要知道他可是全程都没有放水,是实打实地喂了两粒,换做一般人,在药性的作用下估计早就把自己小时候几岁尿的床、拿鞭炮炸的谁家茅房全都交代个一干二净了。
居然到了现在还闭着嘴,难不成……是吐真药发生问题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立即反驳了自己,不可能,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严谨地实验过了,这一瓶的吐真药比任何一位祖辈都要来得制作完美,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类嗤之以鼻的纰漏的。
喂现场随机一个武林高手服药,结果也是和当初实验一样,无论问什么都会老老实实的回答,压根就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异常情况,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先前还自信地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着能抵抗得住这两粒吐真药的药性的人,如今看来只觉得此刻的脸很疼……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来,这让他怎么把接下来的步骤继续下去啊!
逼问很明显已经失败,他现在落得了一个很是难看的境地,说是骑虎难下也不为过,如果这时停止这场逼问,那便是彻底没辙了,浮生也不要想着救回来。
但如果继续这场逼问,那就得再加大剂量,但像秦时说的,这种东西对大脑伤害很大,而且还是不可逆的那类,剂量过头就直接变成了智障或则植物人,他虽然以前严谨地有过实验,可利用它来逼供却是头一遭。
并且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很容易中招,有的人却要再等等,就连他也无法断言凌青山放弃精神抵抗的那条底线在哪里,很看不惯凌青山是一回事,但真把对方弄成了智障或则植物人却是另外一回事……要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就像只身一人困在茂密的荆棘丛里,不管是向前走还是向后走,都会扎得自己一身是伤,实在是没有了办法,他只能俯下身在凌青山的耳边咬牙说话。
“……我劝你还是不要抵抗了,你心里应该也应该明镜似的清楚,继续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也不想日后自己变成吃喝拉撒都要需要人伺候的废人吧?”
话说的这么重,他觉得凌青山也该放弃抵抗了,却在下一秒被无情地打了脸。
“……你不该对我说这句话……因为……在你说了这句话时就已经让我明白了……你……失败了……”
他猛的睁大眼睛,原本期望着这么说能让凌青山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反而把心底的退缩暴露了出来。
和敌人交战时最忌讳的是什么?并不是粮草有多少、伤兵有几个、大将是谁,而是让敌人知道了对方在害怕什么,而他正好犯了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弱点已经被凌青山看得明明白白,对方料定了他现在不敢前进又怎么对他软弱无力的威胁产生惧怕?
虽然表面上他风光无限处在掌控的一方,凌青山很是狼狈不堪,但实际上他才是被凌青山玩弄于手掌之间的那个失败者,现在,轮到他被打压得喘不上气来了。
凌青山挑衅的目光如炬,这股压力仿佛水烧到了沸点,让他像死海一般沉了下来,某些方面的冷酷无情开始显露出来,就像凌青山想的那样,在某些时刻,除非赵元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否则,在那之前是绝无半点怜悯之心的。
凌青山察觉到了赵元的变化,但还没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卡住,一颗吐真药就这么顺利通过了他的喉咙,赵元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凌青山跪在地上猛烈地咳着,腰弯得快腰把头磕在地上。
“……这是你逼我的,凌青山。”
“你……”话没说完,阳光就像是寒冰冻在身上,眼睛睫毛上都结了层冰霜,更是不由得颤抖,想站起来,跪在地上的双腿却不属于了他一样软成摊烂泥,人群在眼前晃动,打碎了又立刻合拢在一块,光怪陆离得不像是在人间倒像是在做梦。
我……我刚刚想干什么来着?他睁大眼睛,嘴张开,慢慢地啊了一声像是在放慢动作,然后就再也没有合上,先前勉强维持住的正常表情已经变成了彻底痴态。
赵元立刻摁住凌青山的肩膀,冷冷地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四天前月琼派你来暗杀我和秦时这件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法聚焦的视线摇晃了一下,缓缓对上了赵元,襁褓里的婴儿似的懵懂无知,啊了一声似乎要说什么。
众人屏住了呼吸,月琼咬着下唇,抓紧了袖子里的手,只见到凌青山的脑袋像蝴蝶一样轻轻地垂落在赵元的肩膀上,泄露的声音好似风吹过了树枝般模模糊糊。
“……失……失望……了啊……”
听到这答非所问的字句,赵元愣了片刻,然后猛的想起来了一天前他与对方冷言冷语的最后对答——别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若是不相信,明天有的好看!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会不会迟到,也请你好好发挥实力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回忆到这里,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这家伙在压倒性的强烈药性下竟然还在用精神硬扛!甚至有气力借用之前的对答嘲笑自己!这恐怖的精神力让他不禁后退两步,接着下意识地咬牙,可恶,这家伙……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他还想要再用一粒吐真药喂给凌青山继续逼问时,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转过头一看正是秦时。
秦时平静地说:“够了,赵元,已经够了。”
第41章戏精
“可是。”赵元不甘地说,“如果现在就选择放弃了的话等于是功亏一篑啊!相信我,只要再坚持一会,或许……”
“你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吗?”秦时打断了他还没有说完的话,语调里透露着无可奈何,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俗语并不是没有道理,即使有着再七窍玲珑心的人有时也会迷失方向,赵元一脸茫然不解显然还不太理解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我不是怜悯他可怜,瞧瞧现在吧。”秦时叹了口气,“他早就有了觉悟,情愿被打死也不愿意吐露出来一星半点的实情,我们再坚持,最后的结果也还是大同小异,还是你真的想把他弄成智障或则躺在床上需要人全天看护的植物人?”
“相信我,接下来的过程里除了会弄出一些惊奇的表演之外什么都不会有,这样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幼稚游戏对于我们来说能有什么意义?”
“……”一时冲动的赵元微微张开嘴,试图讲些听起来富有哲理的解释,然而闭紧唇,他清醒了,也沉默了。
刚才秦时说的这番话让人抓不出一个错别字来,理智仿佛穿针引线,贴合得只能让人跟着一起叹息,天色变得灰蒙蒙的,不知不觉中早晨已经过去了,埋在云里的烈日也不再骄傲自满,似乎傲气散尽了。
他知道,他何尝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可就是太懂得才会表现的这么难以理解,准确的讲是拒绝理解,凌青山铁了心不肯对他们服软,除了用药,他能有什么办法?连药都不管用了就更加没有法子了。
谁会有那么浓郁的兴趣想要把一个人弄成智障或则植物人?这样做实在很像一个疯子,而他刚刚若是没有秦时及时拉住了他一把,真就差点儿变成了一个疯子。
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依然很不心甘,谁能愿意心甘呢?机会就放在眼前,可任他怎么努力地伸长手也捉不住,又是一场飞雪连天,仿佛又陷在雪堆地里,如影随形的黑眸在心底肆意生长攀爬,当初能刻意忘记,可现在呢?他没有当懦夫的资格去试图逃避。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看着浮生被杀、月琼拿到北宫王府的遗产独自快活地逍遥法外吗?那我们先前做的一切又意义何在?”
每当更多的字说出口,无法抗拒地觉得要窒息几分,仿佛一种另类的折磨,老天爷啊,表情凝固成一块干瘪发霉的柿子饼,一只鸟也不会去琢的劣质食物,他觉得日后没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更加的穷途末路。
偏偏在这种糟糕透顶的时候,有个人还不怀好意地打算火上浇油。
月琼笑得很端庄淑女,一双眸子却微微上挑满是讥讽之意,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准备开始要猎食,她会先摇晃一下肚子腾出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来,这样接下来就能够不需要顾虑地大快朵颐了,他笑了,为这个形象得恰到好处的比喻苦笑不得。
“赵元,你之前不是说要用吐真药从凌青山的嘴里套出我买.凶.杀.人的事实吗?怎么……我到现在还没有听到有关于这件事的一星半点呢?”
我当然是这样想的,你不是已经看见了?既然如此就别再说了行吗,他很想要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让此时此刻的局面显得不至于对他那么残忍,但每个被送进棺材里的尸体一般都是僵硬的,发青的,开水浇在上面也不会使得他们仿佛泡开的肉干片一样饱满,所以他露出的笑容也没有办法变得很好看。
忍不住后悔莫及,早知道应该没事的时候在家里练练怎么完美控制面部表情,额头上有一阵一阵的汗珠子冒出来,他猜他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因为在其他人的视线似乎在说着这个可怜的家伙连衣服都没有,一条裤子更提不起来。
他无法抗拒这些视线透射在身上只能勉强压着嗓子道:“……出了点小岔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原来是这样吗?”那个熟悉的腔调,他痛苦地在心底发出了呻.吟,每当听到它就意味着一场酷刑的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压根就套不出什么来,所以正焦头烂额地忙活着,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来敷衍我们尽可能地拖延住时间呢,我不是学医的,对这些药啊效果啊也不太清楚,懵懵懂懂下忍不住多问几句,圣医……不会怪罪我嘴笨吧?”
“……”原来他现在还可以怪罪谁吗?不禁苦笑,知道月琼特意强调圣医两字是存心来恶心他的,话里话外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就是明明白白地嘲讽他的医术是有名无实。
换作先前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嘲讽,她怕令牌又怕掌握着她秘密的凌青山,所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但现在已经摸清楚了局势,有恃无恐就是她此时的最好写照。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怪罪谁?吐真药对凌青山的逼供失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力挽狂澜救回浮生?没有了……不可能了……他们已经没得救了……就差让人钉上棺材板然后送进黄土里了。
月琼看出了他有话不敢说,越发地更加得意起来犹如一只开屏的傲慢孔雀,绿色带蓝的羽毛几乎是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末了还故意摇晃一下,他根本无法对此表达意见。
“虽然我完全不懂药物还有效果,但是赵元,大伙儿在这里站了许久,又是火辣辣的太阳晒着又是干巴巴的风吹着,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你说出了点小岔子需要时间解决,那也得告诉我们需要多少时间解决吧?难道要我们等到天荒地老不成?”
赵元只能勉强道:“……很快……很快就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