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的,饱满的桃子咬一口,多汁得流出水来,香甜的味道很浓郁几乎是占领了口腔,再也找不到原本的茶叶苦涩,很好吃,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美味。
大概是看他吃得很好看,伙计嘴里的饭菜都没有了味道,眉头一皱,之前的得意行为现在想来简直是在味同嚼蜡,秦时吃完了桃子,手里都是黏糊糊的水汁,嗅起来甜滋滋的,拿过随身的帕子擦手,听见啪的一声,伙计摔了筷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在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到底要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到什么时候!不嫌丢人吗?”
终于生气了啊,秦时挑挑眉,虽然是在正经回答却也觉得有些好笑,“我得等到你的老板回来为止。”
“我就这么明白地告诉你吧,我们老板是没有什么穷鬼亲戚或则朋友的,你再胡搅蛮缠下去也不会得到一星半点的钱。”伙计露出嫌恶的表情,手扇了扇空气中不存在的恶臭味,“一股子的农民味道,来碰瓷也不知道穿点好衣服,身上的泥巴沾得椅子、桌子、地上到处都是恶心死了,我警告你快点滚,不然现在就叫人把你乱棍打出去!”
秦时耸了耸肩膀,“既然这样的话麻烦你转告他一句话吧,我六天之后的下午再来,不要像这次一样又走空,我的耐心并没有特别的好。”
“赶快滚吧,我们老板不会接待你这样满嘴胡话的穷鬼的,快滚快滚。”伙计不耐烦地轰他出去,突然有疑惑的声音在大门外面响起,“这么吵吵嚷嚷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伙计立刻中气冲天地告状,“老板,就是他,这个死皮赖脸呆在这里不走的穷鬼想要碰瓷我们店,我正想办法把他赶出去呢!”
一听这话,老板就火气上来了,抄起放在店门旁边的柳条子,挽着袖子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碰瓷我们店想要骗钱,嫌两条腿太多了是吧,看我不打死……”
啪嗒一声,柳条子从手里掉在地上,老板目瞪口呆,“狗蛋兄,您……您怎么来了啊?”
“原本想要和你聊聊最近的生意,上个月事情多腾不出时间来又错过了月初,所以今天过来补一补。”秦时拿着蓝色封皮的账本扬了扬,轻轻地似笑非笑,“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可能,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迎。”老板连忙笑意盈盈地搓着手。
“那……”秦时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柳条子上。
注意到投过来的目光,老板尴尬地把它踢到看不见的角落里,“这个……这个是误会啦,臭小子!你怎么连我们的大东家都敢乱搞,若是他不高兴撤回投资,我们的另一笔生意就全完了只剩下这家可怜的小店面,还骂着穷鬼,你真是好大的狗胆子!看我不打死你!”
“老板,饶命啊,我……我怎么会知道。”伙计心里哭啊,哪里能想得到打扮如此贫穷的人居然是传说中资助了他们店的东家,况且这土到爆.炸的名字就很不搭啊。
其实也知道他们家香料店就是因为有了另一个生意才能开得稳稳当当,不然这么高的价格怎么可能做到月月稳赚不赔,全是没事闲闲地顺带着的。
“你还敢狡辩,不打死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我钱广瀚的名字就倒过来写!”说着把柳条子捡起来作势要抽伙计的屁股蛋,秦时也没有拦着,就这样嘴角鞠着笑看着他们又逃又钻来钻去,猫捉老鼠似的打成乱糟糟的一团。
看着装腔作势的闹剧差不多了,他才说:“好了钱老板,我们谈点正经事吧,我的时间已经浪费很多了。”
“当然当然。”钱广瀚陪笑地抹抹额头的热汗,松了口气,刚才简直是吓死他了,还以为真要损失这么大的一个投资方,若是恶梦成真,他恐怕是坐在地上大哭都还来不及,口气不好地对伙计说:“还不快去给我们准备点心去,看着就觉得碍眼。”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伙计赶忙落荒而逃。
钱广瀚坐下来,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亲自给秦时端茶倒水,“狗蛋兄,你现在是想从哪边先了解哈?”
第95章赛马场
秦时淡定地说:“先看看最近的支出收入的明细吧,我不在的时候生意是个什么情况。”
“你等等,我马上去拿。”钱广瀚不耽搁哪怕一点点时间,从椅子上起来。
敦实的红木柜台很高,一米六的人站在里面只能勉强将胳膊放松地搭在上面,他太过急匆匆撞上了柜台边角角,倒出了来不及收拾的碗碟里的酱汁,黑红色的汁水蔓延在周围,向着堆在一起的纸质东西缓缓地流过去。
他瞥见了,惊得赶快把纸质的拿起来全部挪到另一边去,手忙脚乱地扯过抹布阻拦了汁水的蔓延,埋怨伙计长春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说过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周围的整洁,差点就让他在重要的大东家面前又一次尴尬地出糗。
来到左边下层第三格被长年累月锁着的抽屉前,存放在抽屉里的物品只有每个月的初一或则十五才得以重见天日,即使是最贴心的伙计也没有身上标配能够打开这块的钥匙。
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钥匙圈,每把都油光发亮见不到那里一点点这里一点点的污垢,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足足有称下面的十几个鸡蛋那么重,实在难以想象每天把这么重又磕碜的东西随身携带有多么的麻烦,说不定走几步路就会撑破了袖子从里面掉出来,但在他的手里却好似卖油翁用铜钱眼倒油进瓶,得心应手地掏出来抖两下哗啦啦直响。
有钱的大老爷们总是会有事没事在手里盘两个核桃转着圈,既显得阔气又摸不透心思,唯独他的兴趣爱好迥然不同,最喜欢坐在椅子上抠着钥匙纹路想着事,哪里该去看看、哪里该赶紧催一催,一天下来在脑子里就跑了来回七条大街的路程。
叫那些大老爷们嗤之以鼻,让家里烧菜的师傅操碎了心,若是每天不想办法多往菜肴里加补脑的,恐怕哪天就要脑中风了。
难怪名儿叫广瀚,身材却精瘦精瘦的,远远看过去街上慢慢走来了一只略微吃胖的成精竹节虫,天生的闲不下来总想往外跑,不让他这么做吧又得小猴一样不自觉烦躁地抓耳挠腮,必须找点事情翻来覆去地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才觉得心里头舒坦荡荡。
熟络地翻到想要揪出来的那一把,蹲下来,就听见哗啦啦的响声碰撞着地板,几十个钥匙在地上当扫把一样扫着。
捏着那把捅进小小的锁眼里往左转弯,咔哒一声,老旧的抽屉就磕磕绊绊地拉出了半截,里面厚薄不均匀的纸质书件多如牛毛,但其中一本红紫色封皮的却是在蓝的白的其他账本里异常显眼,被保护得很好,每张边边角没有褶皱摸起来崭新又扎手,字迹突起来似得,嗅着有股淡淡的特别味道,跟香料气味浓度超标的其他账本简直是格格不入。
重新锁了抽屉,沉甸甸的钥匙圈收回去,他从柜台里面走出来,手指捏紧了这本红紫色的账本,放在秦时身边的小桌子上还是悄悄地轻轻的,像是昨天晚上压根就没有背熟三字经的学生,在私塾里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生怕拿着标尺的先生会点名到他自己。
拿过小桌子上的账本,直接翻过没有新意的前几页,慢慢查看最近一个月多的支出收入明细记录,秦时低垂着眼帘,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几下。
本来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画面,钱广瀚却感到肾上腺素飙升,脑子里有一条血管在砰砰砰地响,呼吸被他不自觉地遏制住,脸憋得通红,精神紧绷得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最高点,若是有谁在背后吓他一跳,他准能在半秒之内跳到秦时的怀里发出少女般的尖叫。
“还不错,看来你是下了心思去经营的。”账本合拢,秦时自然而然地轻笑道。
仿佛在即将被先生抽到名字的那一刻听到爹妈在喊他,终于呼了口长气重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结束了刚才对他而言和严刑拷打没有什么区别的等待,给他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口气喝干,茶杯底碰在小桌子上,顺着边缘流下来的几滴水连成一个圆形的小圈,冰冰凉凉的。
再看向秦时,表情就变得融洽许多了,鱼儿在水里游动似的舒舒服服,聊起有关于经营的具体情况不禁欢喜雀跃地说:“你交给我的秘方简直是神了,我当初还不相信这么昂贵的价格真会有冤大头买下,只肯产量一小袋卖给一些不在乎钱怎么花的,哪想到几天后居然得到了赞不绝口,要跟我进行长期合作,我是真的吃了一大惊喘了,谁能想到有钱人会这么舍得给猫狗的吃食上花钱,比人吃的还好。”
秦时只是笑笑不说话。
但这让钱广瀚的激动心情越发地跌不下去了,回想起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秦时还不是现在这副满心崇拜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有这么多的钱,只是经营着一家贩卖的物品价格居高不下的香料店,靠着固定的几个买家维持生活,不能说亏了也不能说大赚。
和平常人一样,他也有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倒不是钓鱼或则养些花花草草,那都太闲暇了实在喂不了急躁胃口,唯有赌马这种既能赚钱又能消磨多余精力的娱乐活动才能勾起他的兴趣。
每次赛马日来临,富豪巨贾、升斗市民、官宦人家还有一些五湖四海的都会纷至沓来,马场上下注的气氛不亚于老赌场里的疯狂,撑着伞的、四五个聚在一起的、嘴里口吐莲花各种专业知识的,就算认为不可能这么幸运,你也会忍不住会被这股轰轰烈烈的气氛影响想要试一试运气。
他只买一张马票从未买第二张,不是心疼死了钱,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痴迷赌马的疯子不在少数,为此倾家荡产的严重程度令人咋舌,仅仅是个赚点零花钱的小爱好不想把他自己也给搭进去。
那天烈阳高照,火辣辣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喘口气就要流半条毛巾的汗水,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丝的白云,木头栏杆横着竖着一根根钉在地上拦成了一大圈,他和其他那些人在木头栏杆上趴着,望向里面慢慢绕场踱步的参赛马匹和它们的马主人。
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三场比拼才能结束,之间间隔休息半炷香,等到观察好每一匹参赛马匹的竞技状态,他们这些马迷才会陆陆续续地去投注桌那边买马票下注,直到比赛正式开始前几分钟终止。
放眼望去,那些马都非常高大,颈部修长,柔顺的鬃毛和尾巴很是飘逸,棕色、枣红色、黑色、土黄色等等让人眼花缭乱,周围这么吵吵嚷嚷也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惊慌失措,泰然自若地踱步一圈又一圈,无所谓身上聚集了多少跟太阳一般火辣辣的视线。
他的目光转来转去,在那些漂亮、健硕的马匹身上重复了好几遍,不少人已经从身边离开涌入下注桌买马票,许多人看好其中的一匹黑马,年轻的它活力无限,就算是在踱步也忍不住多跑几步,和其余参加过几次的老选手们产生了鲜明的对此,但他还是迟疑不决,手里的钱找不到收入的口袋。
一个人和他一样手臂搭在木头栏杆没有动弹,他忍不住问身旁的那位,“这位仁兄,你想好买几号的马票了吗?”
“唔,你在跟我说话吗?”那位转过头来,嘴里叼着一根绿色的思茅草,半个身子懒懒地趴在木头栏杆上,黑发不贴服地翘起来在微风里一摇一摆,仿佛正在晒太阳的老人。
看见他原来是这副模样,钱广瀚立马就后悔了,一点也不像是来下注的,倒像是闲着没事干来瞎逛逛的,跟这种人交流有关于应该下注哪匹马的技术性问题,还不如拿布条蒙住双眼跳个大神来得实用。
“不,没什么,没什么事情。”摇摇头,他不想浪费时间在陌生人身上,重新把视线转移回赛马场上的那些马们,锣鼓突然敲打了两下,震耳的声音让他的心情不免急躁起来,咬着唇乱瞟,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头栏杆的木刺。
……一张马票至少要一两银子,也有十两白银、一百两银票的,只有买中了头马或则二马才可以拿到奖金,金额按照之前投注的总钱而定下,赌马的输赢全靠慧眼识珠,马匹的状态和骑师的技术,关键在于,马匹的状态又很多因素上取决于骑师的技术和在赛马场上的即时战术,到底……到底应该下注哪一匹?
锣鼓又响了咚咚咚的三下,让他的心情更加急躁了,若是再不决定下来,紧接着的四下震耳就表示要终止下注了,到时候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这个时候,自始至终都在懒洋洋晒太阳的那位伸了个懒腰,揉捏一下微微酸痛的左边肩膀,没什么好看打算走了,见他还在纠结着咬唇,从旁边走过去随手拍了肩膀,“买土黄色的三号,那匹不会赔。”
他乍一下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转过头,那位已经走远了,瞧见的只有隐入人群里的黑色背影。
重新转过头,望向被一圈木头栏杆围着的赛马场正中央,那些马已经在准备中了,土黄色的三号看起来不是很年轻,他见过了不少次有关于它的比赛,基本是陪跑的,没有几次是赢的连二马都挤不上去,这匹拖油瓶能赢?怕不是在逗他吧。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