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时间上来讲,此时正值午时,是用餐的好时机。
可是上山的路上,他们分食了一份甜腻腻的梅花糕,碳水化合物充足,血糖已经飚起,暂时全无饿意。
所以他们可以悠哉悠哉的行走在寺庙间。不知道是大年初一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去了,还是这会儿香客集中在善堂用餐,庙里头的人居然不多。
尤其是当他们穿过一座佛殿,走过水榭又行过长廊,进入一个小佛堂后面的院子里时,院中居然空无一人,只一口大中垂吊在那里。
叶颂的眼睛顿时亮了:“就是在这儿撞钟吧。”
贺勇点头:“应该是的,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就是在这边。”
撞钟仪式是要收钱的,明标价码就贴在旁边,撞一下50块大洋。
妈呀,这钟可真是贵,果然佛祖不便宜。但现在没人啊,没人看守就意味着没人收费。
他们都已经上过三根香了,佛祖肯定明白他们的意思。撞一下附中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原则,小市民叶颂立刻就激动了,兴冲冲地奔过去要撞钟。
贺勇也不拦着她,无所谓,到了庙里头撞一下钟传传福气也是好的。就算和尚过来了,大不了他们再交50块钱就是了。
叶颂催促他:“快点儿,我们一起撞。”
贺勇一下子眼睛就笑弯了。因为老话说正月剃头死舅舅,他虽然没舅舅,但也赶在腊月的尾巴剃了头,所以头发短短的,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都带着点儿青葱少年的稚气。
我们一起这四个字像是有魔力,让他握着叶颂的手,将重锤撞向洪钟的时候,心中全是笃定。
“咚——”
悠扬的钟声远远地散开,就好像刻在大钟上的梵文也跟着声响飘散开来。
贺勇不敬神佛,对玄学没什么概念,此时此刻却也忍不住在心中祈求佛祖保佑听到他心中的祈祷。愿年年是今日,岁岁是今朝。
一声钟响,震耳欲聋,叶颂都被吓到了。
她没敢再多撞,赶紧松了手,拉着人就想跑。
50块钱呢,50块钱可以买好多食材,在家很做几顿饭了。
结果她还是慢了一步,因为圆拱门已经跑过来人。是个小姑娘,穿的跟福娃一样,迈开小短腿,欢快地往前奔。
叶颂看清楚了人脸蛋,惊讶不已:“雷大姑娘。”
她立刻蹲下身,张开双臂做欢迎状。
小姑娘认出了人,也不怕生,咯咯笑着,像颗小炮弹似的直接冲上来,一头扎进她怀中,只撅着小屁股晃来晃去,活像一只小鸵鸟。
沈主任跟雷总已经追了进来。
看到女儿的样子,沈主任柳眉倒竖,作势要拍她的小屁股:“我看你还坏不坏,还乱跑吗?”
雷总是个女儿奴,毫不原则地溺爱小姑娘,花式吹女儿的彩虹屁:“哎呀呀,我们宝宝的腿多有劲啊,跑步跑的真好。”
沈主任已经放弃了跟毫无立场可言的丈夫沟通女儿教育问题,只直接冲丈夫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着问叶颂:“你们也过来上香啊。”
叶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大年初一自己会出现在庙里头?
她只好含含糊糊道:“昨晚睡得太迟,今天起得太晚,就顺便上山来吃斋饭了。”
雷总笑着拍了下贺勇的肩膀,扛起自家女儿,主动邀请两人:“那一块儿吧,我们也是过来吃斋饭的。”
说起来可真是迷,大年初一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一起吃斋饭呀。
再说雷总老家好像不在江州,按照惯例他们不应该回老家过年吗?
沈主任看出了她的疑虑,直接开口解释:“今年不一样,今年宝宝要陪外婆跟老太一块儿过年。”
所以一起过完大年三十之后,公公婆婆回老家祭祖,她跟丈夫带孩子依然留在江州。
叶颂不知道沈主任口中所说的外婆究竟是谁,不过在娘家过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于是她立刻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正值餐点,膳堂里头的人居然还不少,几乎每张桌子都坐了香客。
四个大人带着孩子绕了一圈,才在角落里头找了张桌子。谢天谢地,好歹能够坐下5个人。
没错,满周岁的雷大姑娘现在也要自己坐着吃饭呢。她不仅吃,而且吃得香,那一道胡麻豆腐几乎全进了她的肚子。
看的叶颂吃素红烧肉时都心惊胆战,生怕小姑娘吃坏了肚子。
沈主任倒是佛系带娃,完全无所谓,要吃就让她吃。
吃过饭,雷总跟贺勇出去说话了。
叶颂帮着沈主任一块儿带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午后暖阳正是好时光,照在人身上都是暖暖的橙黄。
她犹豫了半天,看了好几回沈主任,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反倒是沈主任主动问:“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叶颂支支吾吾:“那个,就是你有没有有时候会觉得跟雷总没话说?”
这个话题说起来有些古怪而且好像很不礼貌,可是叶颂却想问。
她记得自己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曾经说过自己的一次相亲经历,是跟公交车司机。
其实对方人挺好的,但是她就是没办法跟对方找到共同话题,她希望进行精神层次上的沟通,而司机关心的似乎只有吃喝拉撒。
所以说有的时候有没有上过大学,其实真的存在壁垒。用带教老师的话来讲,就是焦大估计很难欣赏林黛玉的美。
她没谈过恋爱,突然间多了男朋友,感觉患得患失。她害怕恋爱失败,甚至如果失败概率大的话,她宁可刚开始的时候就可以结束掉。
对,她就是这么个悲观的人。
沈主任多敏锐呀,她笑了,目光温柔:“怎么,你觉得跟贺勇没话说吗?”
叶颂立刻摇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话讲。”
他们虽然天天在一块儿上班,也住在一起,却好像永远都能找到话题聊起来。
话说出口以后,叶颂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他们前面似乎并没有说正在交往的事啊。
沈主任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她伸手帮女儿擦擦淌下来的口水,眉眼都是弯的:“有没有话题聊,你自己最知道呀,当然可以有很多事情说,比方说今天碰上了哪些人,又发生了什么事,再比方说看了一本什么书或者是什么电影,又或者讲梅花开了,大花小花下蛋了,都是可以聊的话题。如果非要说医学研究方面不要讲他,你除了同事以外估计就没几个人可以说下去。但你跟其他朋友就没有话题了吗?”
叶颂脸红得更加厉害了,立刻摇头。
其实她有什么研究呀,她就是个普通的医学本科生,毕业时连论文都不用写的,哪里研究过东西?
沈主任兴致勃勃:“那就可以了啊,投不投缘自己心里头最有数,所有的话题都不存在有营养跟没营养的区别。只要你愿意说,有人愿意听,可以跟你沟通,那就能聊下去呀。社会为我们设定了很多条条框框,但如果这些条条框框是万能法则的话,那么就不会存在那么多婚姻问题。”
叶颂讷讷道:“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沈主任安慰她:“这没什么的,所有人恋爱的时候都会患得患失,都害怕自己受伤害,想要给又怕被辜负。没事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尝试。”
雷大姑娘欢欢的在妈妈怀里头睡了一觉,然后又开启虎虎生风奔跑不止的风一般女子模式。
4个大人追着她在庙里头逛了一个下午,居然也不无聊。太阳都往西边跑时,他们才带着孩子一道下山。
雷总开着车来的,顺带着将叶颂跟贺勇捎回了家。下车的时候,雷大姑娘还相当给面子的让叶颂香了一下她红扑扑的小脸蛋。
两人道谢,挥手再见,往自家门前去。
还没上楼,贺勇就招呼她:“你要是没什么事,今晚就帮我挑挑看自考到底选什么专业吧。”
“啊?”叶颂回不过神来。
贺勇好笑:“你该不会不认账了吧?你先前可是答应我要帮我完成自学考试的。前头你不是一直忙着考研的事顾不上吗?现在试考完了,我这边也要抓紧了。”
叶颂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后来贺勇再没提自考的事,她还以为对方放弃了。毕竟脱离学校多年的人,要让人家再拿起课本,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她立刻高兴地点头,满口答应:“好,我们回去就研究这个。”
贺勇看着她活泼跳跃的步伐,摸了摸鼻子,感觉的确是雷总有经验。
刚才在庙里头两人一块儿闲聊时,雷总就告诉他要持续学习。以他追求沈主任并且生活这些年的经验,她们喜欢热爱学习的人。
像哪种陪着自家姑娘上早教课,比雷大姑娘学的更认真,就十分得到沈主任的认同。
贺勇吸了口气,看着外头橙黄的夕阳。好吧,学习也不是坏事。
好吧,学习让我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呃,真快完结了,估计还有一两章交代点后续。目前在更的还有《算命的说我能上清华》,生活流,穿越回2000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故事,女主怼人小能手,轻松向,没啥金手指。另外,对悬疑文感兴趣可以预收下《抛弃前男友后我成了警界大佬》,咳咳,毕竟已经存稿10w,那个《傻白甜与浪荡子的边塞生活》,其实我也写了开头三章。
于是,圆润滚下。感谢在2020-07-0823:59:04~2020-07-0923:1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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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番外:顾钊
正月初五下了夜班,叶颂跟贺勇是坐顾钊的车离开急救站的。
这回顾老师不是要去沈主任家,顺便捎带他们,而是要请两人吃饭。
除了他俩以外,陶师傅还有侯主任甚至鲁医生也一并出现在了顾钊的新家。
的确够新的,这房子住的还不满一年呢。
这是顾钊第1次在新家招待这些客人,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饭桌上,酒过三巡,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个爆炸性的消息:“我要走了,过完这个年我要去新加坡,收到了那边的offer,我想过去看看。”
叶颂还在吃鱼丸呢,鱼丸是顾钊妈妈亲手打的,口感真是没话说。顾钊的老家就是盛产鱼丸的地方,纯鱼肉制品,一点儿淀粉也没加。
鱼丸从筷子上滚回碗里,她惊讶地抬起头,脱口而出:“顾老师,你真要走啊?”
顾钊点头,微微地笑:“趁着还不是太老,我想出去看看。”
叶颂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下意识地看向顾钊的父母。
那对温和敦厚的夫妻脸上带着朴实而有些无措的笑,眼中却流淌着深深的担忧。
能不担忧吗?儿行千里母担忧,跋山涉水漂洋过海,举目无亲到了异国他乡。新的地方就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始,这对开过年迈进三字关的顾钊而言也是巨大的挑战。
只不过身为父母对于孩子的选择,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支持。
陶师傅反应最热烈,他立刻端起酒杯,跟顾钊碰杯欣喜不已:“好事啊,去呗。甭说你混成什么样,到时候你儿子女儿起码考清华北大不用笔试啊。就算牺牲了你一人,造福了子孙。那也是你家的功臣。”
叶颂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陶师傅的逻辑。
鲁医生也积极响应:“没错,就冲这点,你也该出去去吧。去吧,好歹开拓眼见呗。我想去还去不了呢,谁让我学历低,不在人家认得范畴内呢。”
在哪儿当医生不是当呢,再说,就顾钊现在的状况,明明是消化内科人,却怎么也没办法回仁济医院的消化内科,长期被流放。
领导估计是要拿他当筏子树立权威,反正他们不缺人用。医生一年年在减少,想要涌进大医院的医生却不少。
既然人不稀罕,那么不稀罕的人也没必要强求。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走就是喽,抬脚走,人总会用脚作出选择的。
侯主任是饭桌上最沉默的人,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虽然是米酒,但也够可以的。隔了足足好几分钟,他才敬顾钊,只说了一句:“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叶颂的心像是被什么抓着,攥得死紧憋得难受。
她以为自己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那攥着的手却又突然间松开了,于是一颗心浮在半空中空空落落。
走了,都走了,好像都在迫不及待地走。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她自己也不愿意留在120。
真是那句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类用迁徙诠释自己对生活的选择。我们都愿意选择自己感觉更好的地方。
吃过饭,顾钊送大家离开。
叶颂嗫嚅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问:“顾老师,你真想好了吗?我听说新加坡挺排外的,他们不喜欢我们。”
虽然理论角度上来讲,新加坡有大量的华人血统,然而新加坡人对于中国务工却好像并没有那么欢迎。如果不是为了打造国际医疗中心,他们应该不会对外招聘医生。
顾钊笑得风轻云淡:“到哪儿开始都不容易,我想给自己多点儿机会,好与不好去了才知道。”
他拍了下贺勇的肩膀,认真道:“好好照顾小叶。”
贺勇还没说话的时候,喝了不少米酒的陶师傅先开始作怪,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我知道了!”
他这一声吼,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等到吸引完全部人的目光,陶师傅才满意地点头:“我就晓得为什么你没追小叶呢,敢情你一开始就想着要走,不能耽误人家姑娘是不是?”
他一脸窥破天机的得意洋洋,叶颂却满脸大写的囧。
天地良心,有她什么事啊?她还跟蓝晓私底下八卦过,严重怀疑顾老师暗恋沈主任。不过人家已经有家庭,所以他才将爱藏在了心里。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陶师傅。
顾钊没那么客气,毫不犹豫的一拳捶向他肩膀:“你就扯吧你,我徒弟,师徒情同父女,怎么能乱来,瞎讲八道。”
贺勇笑的直摇头,伸手扶陶师傅:“你赶紧回家休息吧。看吧,我说米酒上头你还非喝这么多。”
陶师傅突然间多愁善感起来:“唉,我还是头回跟你喝酒吧。这一喝就是最后一次了。”
鲁医生在旁边打圆场:“你愁什么呀?新加坡又不远,坐飞机没两个小时。回头等顾博在新加坡安定下来,你再过去玩,不就有现成的导游了吗?”
陶师傅又高兴起来,连连点头:“没错,那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瞧瞧,这就是家有神兽小学生的男人,出口成章,古诗词彰显文化。
他还热情洋溢的鼓励顾钊:“你也甭愁,安家立业最重要的就是房子,你想想看你在江州的房子。卖了的话,怎么着也能在新加坡买套房。我听说他们的房子超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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