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他像直行军任何一只军雌一样,只要敌虫不死、必然血战到底。

陆忱心跳如鼓,一行暗金色的雄虫之血从他小巧干净的鼻翼下快速滴落,他再也顾不得生生死死的诸多顾虑,奋力挣脱了莱恩的手臂,借着从他背上跃起的一股力愤然展翼,像一只轻盈美丽的蝴蝶,一头扎进了沙海深处。

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我愿意与叶泽死成一团。

小雄虫的飞行速度快极了,莱恩只觉背上一轻,头上飘落了一句我去找叶泽,你们不要动,再回头时已经完全无法捕捉自家少爷的身影。

前几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堂少爷陆怀还紧紧依附在莱恩腰上,他见陆忱竟没头没脑地赶回去送死,当即抱着忠心耿耿的管家虫惊恐大叫:你没听到吗?他说让我们待在这里不许动!

莱恩杀气腾腾地横了他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那你就自己待在这吧。

说着没有一丝犹豫,痛快利落地扯开了身上抖似筛糠的雄虫,循着陆忱远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被扔在原地的陆怀四下看了看,视野中只有一片荒凉的狂沙。

他再也无法忍耐满心的不甘和恐惧,瘫倒在地落下泪来,亮银色的柔顺长发糊了满脸,似乎又成了那个被雄父厌弃的卑微幼崽。

陆忱翅翼的构造色已经与前几日第一次展开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半透明翅膜上覆盖的金色图纹延伸出更加瑰丽、华美的形状,随着骨化程度提高,它们逐渐摆脱了起初脆弱得仿佛不堪一触的形态,不再如同两张漂亮的玻璃纸,而是质地坚硬得宛若温凉的瓷器。

正是这双美丽的翅翼带着他在几息之间飞越了数十星里,像一颗狂沙中坠落的小流星,拖着一条灿烂生辉的光带,速度之快甚至使训练有素的退役军雌莱恩都远远落在身后。

陆忱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上出现的奇怪之处,他紧紧盯着敌虫刺向叶泽的长剑,想道:我要是能抓住这把剑该多好啊要是能阻止这只虫该多好啊。

心念电转间,他忽然看到自己身上逸散出无数细细的丝线,直冲叶泽身前的敌虫。

那些细线亮如银,却又轻柔得好像蛛网,从小雄虫张开的指间涌向穷凶极恶的匪徒,在对方的虫脑中汹涌穿过,并再度聚合成华丽的光网,笼罩在敌虫全身,将他裹成一只圆润的茧。

这时陆忱已经悬停在叶泽身侧,他不顾军雌猛然脱口的惊呼,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面前的敌虫。

厄尔塞听到了狂风,也看见了光。

一阵剧痛强袭了他的头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紧了他的脑子,还要反复施以针刺、加深这种难以忍耐的痛苦。

他的头脑、意志甚至腺体,都在这种饱含杀意的残酷攻击中脆弱得如同一块糕点,被敌手略一试探,就颤巍巍地掉下些点心渣滓来。

雌虫与生俱来的异能只对抵抗外在攻击有效,却对此类引爆在精神海内部的酷刑束手无策,在今夜以前,纵横星际的许多年里,从未有生物能够发动如此直达精神的攻击。

高大的雌虫从半空中翻滚着跌落下去,被强化到刀枪不入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伤口,神情却因受到了强悍的精神力攻击而万分狰狞。

真疼啊,他想,不知道被削掉半个脑袋的科伦与他相比谁更疼。

他挣扎着向上看去,试图弄清是哪只厉害的虫族能将他的生命予以收割,却骇然发现对方竟是只雄虫。

甚至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幼崽。

厄尔塞在彻底灭绝生机前对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翅翼望了最后一眼。

我这只雄虫收割机如今也被雄虫所收割了。他想道。

敌虫已经不动了,叶泽如梦初醒,他尚未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几乎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怎么来了!谁许你来的!

陆忱被凶得一愣,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犯杀戒,虽然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坏虫,但亲手造成某个生命死亡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体验,小虫这会儿正是心理脆弱、需要抚慰的时候。

况且被他营救的对象凶巴巴的,表现得毫不领情。

他万分委屈地辩解道:我自己批准自己来的,不行吗?

叶泽喘着粗气问道:莱恩呢?他在哪儿?他怎么会让你一只虫行动?

陆忱有点生他的气,抿着嘴不肯说话,翅膀尖也耷拉下来。

叶泽却急了,他一双眼睛被悲伤蒸得微红:莱恩他牺牲了吗?

高大的军雌眼中忽然扑簌簌地落下两滴泪来,他跪在沙海中央,一把抱住了小雄虫的肩膀,摩挲着对方的后脑安抚道:别伤心,死去的虫族会变成宇宙里的星星,莱恩那么爱你,他不舍得真正离开的。

陆忱对他的安慰很是受用,闻言笨拙地拍了拍军雌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心里连一点点怒气也不剩了,甜蜜又酸涩地说道:你好傻呀,莱恩没有事,我让他在原地等我。

小雄虫觉得掌心里那条胳膊的触感很是不错,十分爱惜地摸了又摸:我飞得可快了,你吓了一跳吧?

叶泽喉间哽咽,他作为前世陆忱唯一的雌君,自然对雄虫的精神力天赋心知肚明,却难免因此联想到对方力竭而亡的惨烈结局。

他将脸埋在小雄虫柔软的长发里,泪水从紧闭的眼睫中蜿蜒流下:吓了一跳,谢谢你从坏虫手里救我。

陆忱城墙厚的面皮难得有些脸热,此刻狂风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的视线从叶泽肩头望去,只见银色沙海上挂着一颗巨大的恒星,正将轻柔的光辉洒落在与他相拥的雌虫身上。

小雄虫伸出手,偷偷碰了碰军雌脑后微卷的发梢。

叶泽在为我流泪,这只虫可真好啊,他想。

第12章景郁上将

莱恩赶到时战斗已经终止,他蹲在地上快速确认了敌虫的死亡,又给昏迷的陆闻做了简单包扎,始终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十分罕见的不去关注自家幼崽。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尴尬地咳了一声:少爷,你怎么样了?

陆忱早就注意到了管家虫古怪的神色,但又不好推开受到惊吓的雌虫,只好像个早恋的小男生一样,面红耳赤地在家长的眼皮底下跟小情侣卿卿我我。

叶泽仿佛刚发现有第三只虫在场,他十分不舍地松开了怀里的小雄虫,眼眶微红地垂下头,说道:少爷没受伤,他还从敌虫手上救了我。

莱恩惊了,他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忱同样迷茫,他挠挠头,诚实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但好像确实是我杀了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