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怀远正在念书,这般早便起来念书,用功至斯,是为了争一口气罢?
但丰将军为何要在付怀远家门前落泪?是觉得自己对付怀远及其母亲不起么?
叶长遥瞧了眼云奏被月色笼着的面容,才低声道:我们回去罢。
云奏将那片黛瓦放好,便与叶长遥一道回了客栈去。
定风波·其八
一回到客栈,叶长遥正要推门而入,脑中陡然灵光一现。
未及开口,他忽而听得不远处的云奏道:丰将军身上隐约有些鬼气,方才瞧来印堂更是好似暗了一块,丰将军或许不单单是沾了鬼气,而是被鬼附身了,附身于他身上的那只鬼极有可能便是付将军。
叶长遥异口同声地道:付将军。
付将军这三个字俩人是在同一时间说出来的,听得对方所言,俩人相视一笑,又由云奏道:倘若当真如此,那付将军的魂魄未免太过衰弱了些,指不定
他停顿须臾:指不定将要魂飞魄散了。
叶长遥接话道:从丰将军的身体状况来看,丰将军被附身的时日应当不久,那付将军死后八年间,魂魄又在何处?
若是我们的假设成立,那么明日丰将军想必还会去一趟付怀远家。云奏打了个哈欠,我们到时再做打算罢。
次日一早,俩人出了客栈,寻了间面铺用早膳。
俩人一走进去,食客便散去了大半,余下的小半想来并未听过云奏恐是狐狸精的传闻。
叶长遥正吃着牛肉面,突然有一食客忧心忡忡地道:丰将军上一次回汝临城省亲只待了三日,这一次却不止三日了,丰将军难不成当真病重难愈?
他的同伴叹了口气:待吃罢了早膳,我们也去丰将军的生祠为丰将军祈福罢。
叶长遥想起一事,猛地站起身来,到了俩人面前,问道:丰将军上一次回汝临城省亲是多久之前?
是去年,我记得亦是深秋时节,具体是甚么时候我却是记不清了。食客邀请道,两位可要与我们一同去丰将军生祠为丰将军祈福?
本将已有多年不曾回这汝临城了,甚是想念,想再多走走。叶长遥初次见到丰将军深夜在外游荡时,曾问丰将军为何不早些回去歇息,丰将军便是这么回答他的。
时隔一年如何能算得上多年?显然当时与他对话的并不是丰将军而是付将军。
付怀远瞧来十六七岁的年纪,据闻丰将军在付怀远出生后不久,便赶赴战场,再也不曾回来过,只定期寄回书信报平安。
算算最起码已过去十五年,确实是多年不曾回这汝临城了。
而丰将军去年才回来过,如何能算得上是多年?
他收起思绪,才回复食客道:抱歉,我们有事要忙,便不去丰将军的生祠了。
他回到座位,一面用着担担面,一面传音与云奏,将事情细细地讲了。
云奏当即传音与他:如此说来,我们的猜测得到印证了,丰将军当真是被付将军附身了。
他回道:十之八/九。
将近丑时,丰将军的脚步声又踏破了寂静。
俩人齐齐地飞身而下,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丰将军。
果不其然,丰将军又去了付怀远家,这一回,丰将军并未流下泪来,而是怔怔地望着那扇被阖紧了的门。
俩人见状,不再藏头缩尾,当即现了身。
丰将军瞧着乍然出现于眼前的云奏与叶长遥,面生愕然,后又质问道:你们是在跟踪本将么?
叶长遥不答反问:你可是付将军?
丰将军失笑道:本将怎会是付将军?
叶长遥发问道:你既不是付将军,为何深夜在此?
丰将军真诚地道:本将不过是在此怀念故友。
叶长遥又问道:你上一回来此怀念故友是多久之前?
丰将军摆出了官威来,提声道:本将的行踪岂是你能过问的?
未料想,叶长遥却是从容不迫地道:你回了军营后,你妻子一个人照顾不了孩子,不得不回了娘家去,央自己的父母一道照顾孩子,后来,外族因你之故,欲要屠了这汝临城,你在这汝临城从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成了连累无辜者惨死的罪人,使得你的妻儿以及你的岳父岳母只得搬了家,你妻子来不及将新家之所在书信于你,你便已战死沙场了,故而,其实你并不知晓他们居于何处。
前日一早,令公子的身世被杭姑娘当众揭开,你终于知晓了,才会于昨日丑时来此哭泣,但前日,你根本不知,只能在这汝临城游荡,希望能找出他们的住处。且你假若并非付将军,而是丰将军,你不是去年深秋才回过汝临城么?你为何要与我说你多年不曾回来过?
丰将军淡然地笑了笑: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叶长遥忍不住劝道:付将军,你将要魂飞魄散了罢?何不如早些见见妻儿?了却心愿,许还来得及赶在魂飞魄散前回地府去。
丰将军方要张口,竟是瞧见云奏叩了叩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乃是付怀远。
付怀远披着一件衣衫,揉着双眼,对云奏道:云公子,你为何深夜来访?
云奏指了指十步开外的丰将军与叶长遥道:不止我一人。
付怀远见得俩人,尤其是丰将军,不由吃了一惊,又望住了丰将军道:敢问将军有何事?
自己的父亲马革裹尸,却遭全汝临城唾弃,而丰将军尚有命在,明明功绩远不及父亲,却被塑了金身,建了生祠,又被百姓虔诚地供奉着,如同供奉神明一般,实在讽刺。
可若是没有丰将军,自己、母亲、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其他许多许多的人大抵已丧命于屠刀底下了罢?
因而,面对丰将军,付怀远的心情很是复杂。
本将无事,不过随处走走而已。丰将军转身便走,堪堪踏出一步,却猝然听得云奏道:付公子,你的父亲付将军的魂魄附了丰将军的身,你便没有甚么话要同你父亲讲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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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其九
父亲的魂魄怎会附了丰将军的身?
这世间当真有鬼神之说?
定然是自己听岔了罢?
付怀远当即问云奏:云公子,你方才说了甚么?
云奏重复了一遍,又强调道:你若是不信,大可问问你父亲。
付怀远将视线从云奏面上移到了丰将军面上,他凝视着丰将军,张了张口,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便将唇瓣阖上了,如此四回,他又抿了抿唇瓣,才道:你是我父亲么?
丰将军神情紧张,双手微握,半晌,颤声道:你恨我么?
我为甚么要恨你?付怀远平静地道,恨你在我尚在襁褓当中之时,便毅然地离开我赶赴战场?恨你根本没有顾虑我们母子,便决定放弃汝临城?恨你战死沙场,使得我变成了孤儿,使得母亲变成了寡妇?还是恨你让我们在这汝临城几无立锥之地?
付怀远这一番话字字诛心,逼得丰将军哑口无言。
付怀远说罢,转过了身去,抬足便走。
眼见那扇于自己而言,根本进不得的门将要阖上,丰将军付将军低声地道:是我对你们母子不住。
付怀远并未对此做任何表态,而是问道:你可记得我甫出生时是甚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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