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了那么多。米尔顿仍摆着一张臭脸,安祈一天没好,我一天都打不起精神。
安德烈张张嘴巴,还是没把刚才差点就要说出口的话给吐出来,即便弟弟这副新鲜的样子很值得被他挖苦一番,但现在明显不是适合打趣的气氛,还是作罢。
安德烈摸摸下巴,记忆力弟弟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任何人事物表现出这般的在乎来,看样子这次他是真的陷进去了。
而且栽得挺深。
他想,恐怕咱们家不出几年又要办喜事了。
安德烈见他弟脚步如飞,都不带犹豫地就往地下室走去,不由好奇跟上,问:喂,你想要要怎么盘问了吗?那个云染仗着受伤装疯卖傻,威逼利诱是很难打动他的。不过他对你可是执念深得很,难道你想通过色-诱他来套话?
米尔顿白了他哥一眼:怎么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让他开口?安德烈更加好奇,这个云染和宫里的奸细不一样,一不属于皇宫的人,二还没有盖棺定罪,我们得遵纪守法不滥用私刑,无法使用吐真药剂。
上一次抓奸细是悄悄进行的,可以采用一些特殊手段让犯人招供。
这一次动静那么大,早就惊动了内阁和调查局。出于情理,调查局让皇宫的人先来审问,已经是不太合法的行为了,现在各方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两兄弟,就等着抓这哥俩的小辫子,尤其是多戈宰相那一伙人。
我不用吐真药剂。米尔顿双手插兜,步履还是那么快。
为了早点回去守着安祈,米尔顿恨不得一秒钟就把审问给弄完。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一来一回加上做笔录的时间肯定不止一秒钟。
所以米尔顿一路脸上都没什么好表情,面对他哥是如此,面对云染就更不用说。
云染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两眼无神地呆坐在床上,抱紧自己的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米尔顿和安德烈两人走进房间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云染听见了,却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样,有办法没有?安德烈轻轻用手肘顶了顶米尔顿。
有。米尔顿简短地点点头,走近云染,叫了他名字,云染。
云染呆滞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什么,慢慢抬起头,幽幽地开口:你终于来看我了啊你来了他伸出手,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抓住唯一的浮木。
无论是谁看见,都会觉得云染很可怜,心地善良的人不会吝啬给他一点勇气。
或者拥抱他,安抚他。
然而米尔顿并没有,他侧身避开了云染朝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眉头微皱:我接下来想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配合。
云染露出一抹惨笑,随后眼神充满了忿恨:滚,滚啊!我是为了谁才会落到这步田地的,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来质问我
他歇斯底里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尖利的指甲中还夹杂了头发丝和血肉。他把自己的头抓破了,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惨笑声十分瘆人。
安德烈也跟着皱眉,对米尔顿轻声道:上次我来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大的反应,你一来就又刺激到他了。唉,这个样子还怎么问问题,早知道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有情绪起伏才是好事。米尔顿冷哼,不管他哥好奇的神色,继续对云染说,你做的这一切,完全只是为了你自己,是你咎由自取的。把责任推给我也没有用,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更不会喜欢上一个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啊啊啊
云染被刺激得情绪更加癫狂,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了,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和血污。
安德烈在心里啧啧,这个样子要能问东西来就有鬼了。
然而下一秒,安德烈就发现他弟笑了。虽然弧度很小,但他绝对不会看错。
这有什么好笑的?安德烈胡乱猜测道,该不会弟弟也被疯子传染,精神不正常了吧?
安德烈不知道的是,修真界有一种搜魂术,只要用独特的方法运转神识,就能从被审问者脑中看到他的所有记忆,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完完全全地展露在自己面前。
不过搜魂术过于阴毒,被施术的一方魂魄可能会遭到损伤,严重的还会导致魂魄不全,丧失神智,成为行尸走肉。
所以在偶然间得到这门功法以后,安祈并没有随意使用,而是对照功法改良数次,捣鼓出了一个低配无害版的诱言术。
顾名思义,就是诱使对方说出真话的一种小法术。
其实效果就跟吐真药剂差不多。
但神识不是药剂和精神力,用过之后不会留下痕迹,什么都不会被查出来。
用神识诱导对方说真话的时候,最好能够选在对方心神恍惚的时候动手,这时的被施术者浑身上下都是漏洞,神识可以轻而易举地靠近他。
所以米尔顿平时并不是个喜欢出言挑衅其他人的人,这次却破天荒地对精神不稳定的云染说出这冰冷的话。
看似冷酷无情,其实都是为了诱言术在做准备。
米尔顿第一次把自己的神识用在别人身上,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双手微微攥成拳,掌心有一层薄汗。
来之前,安祈就说过绝对相信他的能力,为了不让安祈失望,米尔顿必须确保中间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于是安德烈有幸目睹了一个濒临癫狂的嫌疑人,对审问他的人有问必答,知无不言的诡异场面。
米尔顿:你从哪里找的打手,又是如何运到爱莎星来的?
云染呆呆回答:星网黑市,一个人五万,我花了五十万。都是坐飞船来的,管家说他们可以藏在底舱,没有人会发现。
米尔顿和安德烈对视一眼,兄弟俩交换眼神,又问云染:那他们又是怎么去的埋伏地点?
不知道,可能到了爱莎星就自己找到地方埋伏起来了。云染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我我真的不知道。
米尔顿知道他没有撒谎,于是跳过这个话题,接着问:那些打手现在在什么地方?
云染:不清楚,我一回来就被关起来,终端被没收了,我没有再见过他们。
米尔顿:假如计划顺利,你打算怎么安排这几个打手?
云染:再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先躲起来一段时间,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
这笔钱你给了吗?安德烈忍不住问。
云染呼吸一顿:没有。
米尔顿脸色有些疲惫:问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安德烈还沉浸在云染有问必答的新奇感中,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嗯,差不多已经把我想知道的东西都问出来了,剩下的我们出去再说。
好。米尔顿撤回神识,没有再看云染一眼。
云染愣了几秒,意识到自己刚才中邪一样把什么都招了,顿时又接连发出几声惨嚎,那声音里饱含后悔、害怕、绝望、痛苦、委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