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惊讶:“郡主昨夜留在书房了?”她不由欢喜起来,“我去服侍郡主起来。”
琉璃忙拉住她:“你去为郡主准备换洗的衣裳,等着就是。我已经让珊瑚烧好热水备着了。”
珍珠没听懂,但她向来听琉璃的,老老实实地应了声。
正在这时,对面“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珍珠抬眼望去,顿时面红耳赤。聂轻寒长发披散,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外袍,露出半边添了几道红痕的胸膛。年年同样只胡乱裹了件寝衣,被他打横抱在怀中。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累了,埋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珍珠一眼望去,只见到少女浓密如海藻的乌发,白得晃眼的脚踝,以及垂落在旁的玉指上娇艳夺目的粉荷。
“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聂轻寒神情冷静如故,声音却似乎与往昔不同,带着种懒洋洋的调子。珍珠莫名觉得,他似乎心情很好。
琉璃在一旁答道:“准备好了。”
聂轻寒点头,抱着年年径直往内室旁的耳房去。
珍珠连忙跟上。刚要进耳房,聂轻寒回头看了她一眼。珍珠莫名其妙,还是琉璃反应快,一把拉住她道:“奴婢们在外伺候。”
聂轻寒点了点头,这才进了耳房。
珍珠呆住:“琉璃姐姐……”她们不跟进去服侍怎么成?里面传出了动静,琉璃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珍珠慢慢回过味来,脸更红了,“今儿还要回门呢。”
琉璃脸也红了,低低道:“等着吧。”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等到两人收拾好出发时,比原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聂家无车马,聂轻寒为年年雇了顶轿子,自己亲自拎着回门礼步行去往郡王府。
年年浑身酸软,精神恹恹地倚在轿中,恨得牙痒。
聂小乙这个混蛋,明知道今天要回门,还折腾了她这么久!最过分的是,抱她去沐浴时,他兀自不老实,生生把时间拖到了这么晚。
更叫她生气的是,她的意志太不坚定了,被他一亲一哄,脑子一迷糊,就丢盔弃甲,任他胡作非为。
她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她的仇恨值该不会归零吧?
年年胆战心惊地打开任务手册,看到熟悉的乱码,才想起来有十天的权限封禁期。意外的是,任务进度居然又前进了一,达到了九十一。
怎么回事?年年茫然,总不成本应反目成仇的两人酱酱酿酿了,还有助于推动剧情吧?
想来想去,应该是夜审后,聂轻寒知道了段琢是劫嫁妆事件的幕后人,推动了剧情发展。毕竟,她这个反派妻子只是整本文的前奏,聂轻寒和段琢的明争暗斗才是故事的正篇。
聂轻寒与段琢矛盾的开始,便是这夺妻之恨;之后,随着聂轻寒身世暴露,牵涉到皇位之争,越发不可调和;而她和段琢的藕断丝连,狼狈为奸,则是矛盾加深的助推剂,也是她惹下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
她忍不住看向轿外。
聂轻寒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跟在轿子旁边。阳光炽烈,暑意侵人,他青衣布鞋,神情平静,身姿挺拔,晨间的那场欢事仿佛对他没有半分影响。
他本就是心性坚定之人。
她的担忧慢慢平息。
男主看似温和,实则冷情苛刻,心机深沉,哪怕是枕边人,只要背叛过他,绝不会原谅,更不会心软。
故事后期,他身边有个绝色倾城的娇柔美人,颇得宠爱,美人的真实身份却是段琢安置的眼线。他发现后不动声色,有意怀柔,诱得美人对他心动反戈,将错误的信息传递给段琢,让段琢判断失误,吃了大亏。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利用价值的美人被段琢下毒灭口,无动于衷。
他这样的性子,她其实不必太担心仇恨值一时的跌落吧?毕竟,随着剧情的发展,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叫他永不能原谅她。
今日的郡王府之行,就是她展露恶毒嘴脸,和他矛盾升级的一场大戏。
昔日众星捧月的小郡主回门,只带了一个丫鬟,车马全无;新嫁的夫婿亲自拎着寒酸的回门礼,形如村仆;郡王府怕得罪皇家,待他们也多有轻怠。府中一干踩高捧低的不免指指点点,暗中嘲讽。
心高气傲的小郡主哪受得了这些,先在郡王府闹了一场,回去又恶意指责男主,和男主大闹一场,让两人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越发恶化。
能否把损失的仇恨值快速补回来,在此一举。
小轿旁,聂轻寒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年年在轿中,似乎看了他许久。先前他半强迫半哄地要了她,折腾得委实狠了些。她那样娇气的人,哭得眼睛都红了,自然恼得狠了,沐浴过后就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可她待他,到底还是心软的。
一行人行不多远,便看到顺宁郡王府气势恢宏的大门,朱漆金钉,吞金兽首,黑底金漆匾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拱卫左右。
郡王府长史邱元忠带了几个家丁候在门口,等得满头大汗,腿都酸了。见到姗姗来迟的他们,松了口气,快步迎上道:“可算是来了。”
想到迟到的原因,年年脸上就烧得慌,忍不住又狠狠瞪了聂轻寒一眼。
邱元忠向他们行礼:“见过郡主,见过姑爷。下官奉王爷之命在此迎候。”
聂轻寒颔首致意:“有劳邱长史。”
邱元忠道:“郡主,姑爷,请随下官来。”领着他们,却不走正门,往东边的角门行去。刚刚举步,忽听轿中传来娇声:“且慢!”
邱元忠停步:“郡主有何吩咐?”
年年并不露面,在轿中问他道:“大门怎么不开?”
邱元忠赔笑道:“郡主知道的,王府大门需有正经大事才……”
年年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堂堂皇家敕封的郡主,父王的长女,和夫君第一次回门,难道不是大事?”
邱元忠语塞:“这……”
年年冷笑:“段琢来时,父王都开了正门迎他。难道在父王心中,我和他女婿竟连段琢都不如?”
邱元忠一脑门子的汗,只得道:“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也是为了郡主好,不想惹了旁人的眼。还请郡主体……”
年年不依不饶,再次打断他:“什么旁人,不就是段琢?”
邱元忠脸色陡变:“郡主。”
年年哼道:“你们怕他,我却不怕。今儿我话放在这里,你去告诉父王,他若不开正门,我这就回去。这个门,我不回了。”
轿外雅雀无声。轿内,年年揉了揉僵硬的脸颊,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表现棒棒哒。
原文中,这段剧情充分体现了福襄郡主这个草包反派的无理取闹,虚荣浅薄,反衬男主的忍辱负重。
她和聂轻寒的婚事本就来得不光彩,又是拂逆了皇家之意,虽然临时让常莹顶上,勉强糊弄过去,但终究经不起有心人细查。
顺宁郡王和聂轻寒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默契地低调处理了这桩婚事。福襄郡主却压根儿不理解他们的苦衷,只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因为嫁给了聂轻寒,全天下的人都欺负她,看不起她,抓着由头就闹了起来。聂轻寒好言劝说,反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直言他给段琢提鞋都不配。
没脑子的结果自然是让顺宁郡王失望,让聂轻寒越发厌恶她,不喜她。
如今,她已照着剧情闹完,接下来该聂轻寒来劝说她,反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那一幕了。
第15章【前前任】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年年下意识直起腰板,在脑中飞快温习了一遍骂人的恶毒台词,酝酿好情绪。
轿外,聂轻寒温和平静的声音传入:“郡主的意思就是我们夫妻的意思,劳烦邱长史转告王爷。”
年年:???她耳鸣了?
这是闹哪样!
邱元忠也愣住了,迟疑道:“姑爷,你是知道的,那边……”
聂轻寒声音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邱长史放心,一切有我。”
邱元忠无可奈何,也知聂轻寒办事素来靠谱,既然敢这么说,想必心里有数,应道:“下官这就去回禀王爷。”
年年呆住:聂小乙的脑壳坏了吗,明知是错的,居然由着她胡闹?难道和他对她的仇恨值下降有关?可没听说仇恨值下降会影响智商啊!或者和今天早上两人的亲昵有关?据说,男人在那啥啥之后会特别好说话。
没想到,他也是个色令智昏的。
年年鄙视地望向聂轻寒。
聂轻寒若有所觉,回头望她,目色幽深,神情冷静。
年年迷惑了:不像是被她美色所迷,昏了头的模样啊?那为什么他非但不阻止她,还要为她说话?总不成是早晨欺负她太过,给她的补偿吧。那不还是色令智昏!
进了府,珍珠扶年年下了轿。自有王府家仆接过聂轻寒带来的回门礼。王府门房都是积年的老油子,不知过过多少访客的礼,手上一掂便估出大致价值,不由露出轻视之色。
年年看得来气,从鼻子里哼了声,决定了,在郡王府的第二波大闹,就拿他开刀。刚刚想闹没闹成,这不,第二次机会又来了。
那门房见她神色一凛,稍稍收敛,心里却越发不屑:你还以为自己是原来高高在上的小郡主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聂小乙,王爷连正门都不想给你开,还想摆从前的威风不成?
年年看在眼中,转向那门房,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门房道:“小的名丁六。”
年年又问:“可是家生子?”
丁六面露得色:“是,小的从祖父辈就为郡王爷看门。”
年年点点头,对邱元忠道:“从今日起,他不必在这里看门了。”
丁六脸色大变:门房迎来送往,向来是个肥差。不说别的,便是贵人的随手打赏,或是访客的小小孝敬都远胜月例。他也是靠着父祖才能牢牢占着这个差事。怎么甘心无缘无故就丢了差事?
他不服气地嚷道:“不知小的何处做得不妥?”
年年倨傲地道:“你丑到我了。”她自然不会解释真实原因,解释了怎么能显示出她在无理取闹?
丁六气绝,这是什么理由?
年年不悦地问邱元忠:“邱长史,是不是我想撤个门房都不行了?”
邱元忠脸色微变,笑道:“郡主说笑了,下官谨遵郡主之命。”示意护卫将丁六拖下去。
丁六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郡主便是如今落魄了,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惹得起的。他慌慌张张地嚷道:“长得丑不是小的的错,郡主慈悲。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儿,全靠小的这点月例,求郡主……”
其他门房也觉得郡主撤人的理由着实扯淡,不免兔死狐悲,也纷纷求情。
年年皱眉:“聒噪。”期待地看向聂轻寒。
聂轻寒出身低微,敢犯强而不凌弱,最不喜的便是她的狠毒跋扈,仗势欺人。她用一个胡扯的罪名发落门房,不顾对方家有老母幼儿,毫无同情体恤之心,实在过分。她就等着他看不惯,开口劝她。
刚刚准备好的骂他的台词马上就有用武之地了。
聂轻寒对上她的目光。
年年倨傲地抬起下巴。
聂轻寒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转向邱元忠:“邱长史,下仆无状,你就任由他冒犯郡主么?”
邱元忠冷汗流下,挥了挥手,拖丁六的护卫立刻找了一团破布,将他的嘴堵住。
年年震惊地看向聂轻寒:他吃错药了吗,居然帮她?聂小乙好像真有往色令智昏方向发展的趋势?
应该不会吧,男主崩人设,可是比剧情跑偏更严重的事。她穿书至今,还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一定不会这么倒霉的。
顶多是刚开了荤的小男生正在兴头上,过两天冲动过去,应该就会清醒过来。
呵,没想到英明神武,冷性绝情的男主也有这一天。年年想着,莫名乐了起来,自晨间运动后就一直不怎么美妙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不少,刚刚的失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能见到男主犯错误,还是因为她,这种乐子可不常有。等到两人掀牌那日,他想到当初为她做的蠢事,脸色一定很精彩。
正当偷着乐,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啧啧响起:“多年不见,郡主表妹威风如故。”
年年循声看去,看到一身材高大、风尘仆仆的青年手提一金丝珐琅鸟笼,正翻身下马。身后还跟着两辆装了箱笼的大车。
那青年二十左右的模样,穿一身亮瞎人眼的宝蓝织金镶百宝飞鹤纹骑装,一头乱蓬蓬的卷发束以金冠,浓眉大眼,皮肤微黑,却是个久未碰面的老熟人。
年年惊讶:“秦表兄怎么来静江府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孟葭的未婚夫,顺宁郡王的姐姐安平郡主之子,长乐侯世子秦丰。
说起来,秦丰也是个妙人。
gu903();他和孟葭的这桩婚约其实原本是年年的。三年前,他不远千里来顺宁郡王府求亲,路上偶遇当时假扮作女孩儿的段琢,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