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丛羡今天没能亲自过来是因为他刚约了新娱地产的老总谈生意。
他首先是一个商人,主次还是能分的清的。
看着面前那一桌子价值不菲的茶具,江丛羡眉眼轻抬,嘴角仍旧挂着温和的笑。
茶艺师坐在椅子上,指甲修剪的干净,正将茶壶里的热水往茶宠上浇。
年纪轻轻就谢了顶的男人说了一大堆关于茶的知识,熟练的根本不像临场发挥,倒像是提前背过了无数遍。
醇香的茶水倒在茶杯里,只过了三分之二。
江丛羡笑道:“看来刘总对茶的造诣颇深。”
被唤作刘总的男人摆了摆手:“男人嘛,过了三十总得有些爱好。”
他端起茶杯,先是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才去尝,笑着问江丛羡:“江总年轻有为,再过个几年也三十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爱好啊?”
江丛羡转动手里的茶杯,金镶玉的,图案繁琐,那么小的茶杯,还没他掌心一半大,层层叠叠的堆满了装饰。
俗,俗不可耐,和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暴发户气息,就差没把存款余额纹在脸上了。
江丛羡对这样的人向来足够宽容。
越是自卑没底气的人,就越爱在这种地方彰显自己身份的尊贵。,
开最贵的车,买最贵的手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江丛羡不爱欺负弱者,因为觉得没有成就感。
所以他是不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的。
偏偏他没眼力见啊,许是见江丛羡好说话,不论他怎么说都是一副温和的笑脸,便真把他当软柿子随意拿捏了。
“我可听说江总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之前在张老爷子孙子的生日宴上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把人给揍了,啧啧啧,这可不太理智啊,说白了,以你现在的地位想要多少女人没有,犯不着为了一破落户去得罪人,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呢,那腿一张,估计一股子精骚味。”
江丛羡面上笑的再温和,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
深邃的眸在听到他这番话后,更是越发暗了几分。
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你只能看见面上那一层黑,却瞧不见底下暗流涌动的危险。
他仍旧在笑,只是那笑却好似变了味,清冽的声音沾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与冷讽:“刘总话说的这么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求着您呢。”
男人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再蠢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原本是见他是后辈,脾气又好,便想着搓搓他的锐气。
可谁知那些不过都是假象。
他们看到的,不过都是他愿意给他们看的。
而在那些假象后面藏着的不动神色,才是最真实的他。
那场生意谈的不欢而散,当然,不欢的那个人只有刘永一个人。
新楼盘的资金链可就等着江丛羡松口了,他这要是一撤资,那片儿可就全成了烂尾楼。
光是亏损就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没办法,只能放低姿态去求。
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声音甜美的秘书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一句话:“实在是抱歉,我们江总最近没有时间。”
除却这些仿佛设定好的机械回答,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在他低声下气的说:“就当我拉下这张脸求他了,再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
那秘书声音甜美的说:“麻烦您稍等一下。”
那边安静很久,高跟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她重新拿起电话:“我们江总说了,口头求人没有诚意,总得做出点看得见的举动。”
刘永迟疑:“看得见的举动?”
小秘书听着声音年纪应该不大,说起话来像掺着蜜一样,甜,甜到心里去了。
偏就用这种让人心痒的声音去重复那些话,却极为违和,违和的让人后背发凉。
“我们江总说了,刘总这膝盖和额头特别适合用来下跪和磕头,就是不知道刘总是不是也这么有骨气,只跪天跪地跪父母。”
话说到这儿了,小秘书也不等他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刘永背后流的冷汗直接把身上的衬衣给打湿了。
他比江丛羡年长了不了多少,五六岁而已。
可他自诩从小见过不少大场面,所以是不把江丛羡放在眼里的。
但他后悔了,这个男人,远比他想的要可怕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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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学校消毒,只上了半天的课。
蒋苑开车去接林约,却不想碰上同样过来的夏早。
她得知林望书上飞机后,突然想到她还有个弟弟在上学,担心他一个人在家害怕,就决定来接他。
骑着她那辆改装过的川崎H2,黑色的紧身长裤包裹着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脏辫是今天打架子鼓的时候绑的,原本想着来接小朋友,得换一身清爽点的打扮,这身太妹装太影响她亲和的气质了。
可谁知那边突然通知她,今天全市的学校都开始消毒,下午不上课了。
先前她也听林望书讲过她晚去半个小时结果林约就自己先离开的事,担心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她就拧着油门过来了。
谁知道居然这么巧,和那张无时无刻都板着一张死人脸的蒋苑给碰见了。
她把头盔挂在摩特车油门上,走过来调侃他:“单亲爸爸来接孩子啊?”
他也不理她,视线仍旧落在校门。
夏早看到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来气,她又不是没见过他揍人,那模样,又狠又绝情。
她冷哼一声:“装什么哑巴。”
蒋苑似乎压根就看不到她这个人,完全不受影响。
下课铃打响了,里面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出来。
夏早看到林约了,拿着她另外准备的男款头盔过去。
以前这个头盔是张也在戴。
她递给他:“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姐这几天去纽约了,所以我来……”
后半句还没讲完,因为少年面不改色的绕过她走开了。
走到蒋苑面前,礼貌的喊了声哥哥,然后坐进车里。
夏早愣住了,没想到他两居然接的还是同一个人。
她抱着头盔过去:“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不会看人呢,你不能看他车贵就跟他上去啊,他这人心黑,你下来,和姐姐回去。”
她拉了几下车门,没拉开。
蒋苑把车门锁上了。
看了她一眼,然后连车窗也给关上。
踩着油门开走。
夏早气的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头盔砸过去,这个狗男人!
她不爽的往回走:“我这车也不便宜啊,前后好几十万,不就是比他少了两个轮子吗。”
她还在那生着气呢,电话就打过来了。
没好气的接通:“干嘛?”
那边说:“您可赶紧回来,这边缺一弹贝斯的女rapper。”
她更气了:“架子鼓贝斯rap都是老子来,你们就不能争点气,成天只会抱着个破吉他,怎么,以后是要和吉他结婚生个小吉他吗?”
男人被吓到了,声音渐小,委屈的嘀咕道:“你今天吃炸药了吗。”
她没吃炸药,就是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吃了好几次瘪。
操,够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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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周五,所以明后两天都不用去学校。
江丛羡问林约有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他可以空出几天带他去玩。
林约摇头,想在家里看电视。
江丛羡便依他了。
也多亏了他,江丛羡才有机会接到林望书的语音电话。
她放心不下弟弟,哪怕是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也要扛着困意打过来。
江丛羡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她那边应该是凌晨两点。
他一直不说话,任凭林望书怎么开口问。
过了一会,通话挂断,再次打过来时显示的是视频通话。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接了。
她应该在酒店,刚洗完澡,身后的壁灯是一圈暖黄,她素颜,皮肤透白,眼底透着几分憔悴。
“小约他还听话吗?”
“嗯,很听话,刚刚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现在已经上楼写作业了。”
林望书点头,和他道谢,刚说完,就别开脸打了个哈欠。
他听到声音了,知道她很累,也很困。
叮嘱了一句:“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就挂了电话。
他发现自己真的在变,变了很多。
以前那么自私的他,只顾自己爽,从来不在乎他人感受,现在居然因为心疼,而主动放弃了这次可以看到她,和她说话的机会。
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只要能变成可以让林望书接纳的那类人,不管做出怎样的改变,他都愿意。
因为要在家看着林约,所以江丛羡只能让人将佛学大师请到家中,亲自教授。
赵廖说了,他首要的就是得学会压制自己的情绪,这样才会对病情的恢复有帮助。
所以他推荐江丛羡得空了可以多研究下佛学,
大师说了很多,最后才讲到重点。
“学佛首先要戒淫戒欲望……”
江丛羡也没听完,把蒋苑叫过来继续听,自己起身走了。
算了,还是找其他的方法吧。
第四十九章
江丛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活下去的。
他不想死了,哪怕是一丁点轻生的念头也没了。
赵廖说这是好事。
他从前活的一点也不积极,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活一天算一天,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可现在,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足够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烟酒也戒了,不必要的应酬也全部推了,每天十点前准时睡觉。
林约平时也起的早,几乎和他的作息一致。
今天的早餐是烤吐司和荷兰松饼。
都是林约爱吃的。
江丛羡戴着眼镜在看报,偶尔看他一眼。
乖是挺乖,至少比他姐姐要乖的多。
想起林望书刚住进这里的时候,江丛羡现在都有点头疼。
饭也不肯吃,还爱和他对着来。
明明是她求着他,反而像是他养了个祖宗。
她不听话,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骨头越硬,他就越要给她正正骨。
一来二去,她吃了不少苦头,也变的沉默了。
乖是乖顺了,就是像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
江丛羡现在挺后悔的,如果那个时候对她好点,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厌恶他。
至少转圜的余地比现在要大。
江丛羡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劝说自己原谅那段过往的。
他爱林望书,所以可以不计前嫌。
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哪怕那些阴暗的过去将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但是他通通可以忘掉的。
他只要一个林望书。
林约见他看着自己,以为脸上有脏东西,便放下手里的刀叉,在脸上胡乱的摸了摸。
注意到他的动作了,江丛羡把报纸折好放在一旁,轻声问他:“哥哥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知道吗?”
林约点头,一脸认真。
江丛羡看了眼他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松饼,将他盘子拖过来,拿着刀叉替他切好,又重新放回他面前:“有陌生男人去找过姐姐吗?”
他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蒋苑。
江丛羡又笑:“除了蒋哥哥以外。”
林约摇头:“没了。”
江丛羡松了一口气。
见他没动,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吃吧,吃完了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江丛羡其实没有带小孩的耐心,但他不介意在林约身上多花费些时间。
他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林约可以带给他太多东西了。
林约安安静静的把那盘松饼吃完,江丛羡亲自开的车。
带他去了靶场。
他这个年纪,正好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也不能总是待在家里,适当的出去走动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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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场是周虞安开的,花他爸的钱。
周虞安和江丛羡其实勉强能算上朋友,他们是校友,同一所大学毕业。
不光是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宿舍。
江丛羡是保送来的,成绩好,每年都拿奖学金。
在大学里,成绩好本身就是加分项,再配上一张禁欲系的帅脸,那妥妥就是全校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啊。
周虞安觉得自己大学四年来就是在江丛羡的阴影下度过来的。
甚至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接受他的告白,也是为了能离江丛羡更近一点。
仿佛能够和他说上一句话,短寿十年都无所谓。
但江丛羡这个人,怎么说呢。
他对谁都足够温和,但他又是个特别冷血的人。
会礼貌的接过那些源源不断的追求者送来的礼物,并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在她们窃喜的转身离开时,再面不改色的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幽暗深邃的眼底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周虞安觉得他这种行为挺渣的,但又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每天被那么多女孩子骚扰,谁不嫌烦?
……好吧,绝大数的男人应该都不会烦。
但江丛羡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血是冷的,他的心也是。
他们大三的时候,舞蹈系有个跳芭蕾的大一小妹妹,长的跟只白兔似的,软的不行,性格又内向,平时和人说话都总是红着脸。
所以当周虞安得知她跑到男生宿舍楼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江丛羡告白时,才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得多喜欢啊,才会这么有勇气。
江丛羡迟迟没给回应,她举着那封情书,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然后他伸手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那封粉色的情书。
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告白。
结果男人面不改色的把那封情书当着她的面给撕了,他也在笑:“麻烦下次不要再往我的更衣室里放便当了,很臭。”
那天之后,周虞安再也没在学校里看到过她。
听说她生了一场病,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再来学校的时候都是处处避着他们系。
生怕见到江丛羡。
周虞安不认同江丛羡的做法,但他也能理解。
虽然没办法做到换位思考,但指望他有点热心,太难。
多疯狂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毕业以后他们也断断续续的约过几次。
但是最近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所以当周虞安看他还带着一孩子的时候,没忍住,调侃道:“这才多久没见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江丛羡没理会他的调侃,让他清下场。
靶场生意不错,来射击的人挺多的。
周虞安解下手腕上的护具:“我这场子包一天可不便宜。”
gu903();江丛羡似乎懒得和他废话:“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