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沈辞一路疾驰，绷着脸不说话，一直等车停在一处宽阔的马路边上，他才开了口，带了埋怨，“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

宋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坦然道：“我就是想气气那个聂怀安，他这么惹你伤心，我心疼你。”

沈辞抿了抿唇，也不好再生气，只坐在那沉默，半晌，他从车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去找打火机，动作娴熟的点燃，然后抽起来。

宋衍给他弄得心头狂跳，沈辞的脸可以说是非常完美，一双桃花眼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都能把人勾的不行，此刻他坐在那抽着烟，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但嘴角又带着弯弯笑意，加上流露出来的落寞感，让宋衍盯着不放，也不想放。

盯着看了一会儿，宋衍心里止不住有点胡思乱想，他忙收回眼神，也拿了根烟叼在嘴里，去拿沈辞手上的打火机，点燃，不紧不慢的抽了起来。

车里两个人安静的抽着烟，不一会儿，沈辞喉咙里突然发出低笑声，一点点的扩大，到最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宋衍给他笑的一脸莫名，见他笑的这么欢，也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

等两人笑够了，宋衍问：“你笑什么？”

沈辞摁灭没抽完的烟，看向他反问：“你笑什么？”

宋衍也摁灭烟，说：“我看着你笑，就跟着笑了。”

沈辞又勾了勾唇角，笑不达眼底，打开车窗，呼口气说：“我也不知道笑什么。”说着又呼口气，捏捏额头，问：“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这话问的宋衍微愣，接着明白过来，他摇头，“不是，我觉得你很厉害。”

沈辞看他，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说：“你也很厉害，当着我爷爷的面居然牵我手，还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剥桔子的，你那是干嘛？”

这话听着像是责怪，却没有一点那个意思。

宋衍老实的说：“我看到你手有点发抖，就想攥到手心里，至于端茶倒水剥桔子，我还是为了气那个聂怀安。”

沈辞哼一声，嘴角似有含笑，“你这样不行，我要给你差评，哪有不经过顾客同意就去牵顾客的手？”

宋衍笑着点头，“好，差评，只要你高兴。”

沈辞原本很难受的，此时却觉得心情畅快好多，尤其是看着宋衍，也不知为什么就想笑。

过了一会儿，沈辞敛了笑意，“爷爷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当真。”

一句话将宋衍打回原形，他愣了愣，说：“知道，我们这是演戏。”

沈辞抿着嘴，看向车窗外。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暮色四合，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空气里尽是淡淡烟草的气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衍开口，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问：“如果我想弄假成真，你愿意给机会吗？”

第21章

车里很安静，四周仿佛也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风声，和宋衍乱的不像话的心跳声。

宋衍说完这话脑子就乱了，仿若是乱了一团的毛线，让他有些慌神。

窗户的风正对着沈辞吹着，他垂眼，抿唇，眉头微蹙，他的心情怎么形容呢，像是尝到了一种特别味道的小馄饨，再一又系列的思想活动后，沈辞偏头看他，答非所问：“我突然想吃馄饨。”

宋衍抬头看着沈辞被风吹动的发梢，明白了他的答非所问，强自笑笑，有意表现得洒脱，“好，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吃了。”

沈辞听了，不自觉含笑，看看宋衍失落的表情，他半垂了眼，忽然有点舍不得伤害他。

宋衍视线看向前方，调整着情绪，过了会，见沈辞没动静，他偏头看他，问：“不去吃馄饨了吗？”

沈辞抬头看向他，问：“被拒绝不难受吗？”

“……”宋衍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过分的五官，再听他这个问话，动了动嘴唇，说：“你没拒绝我呢，你只说去吃馄饨。”

沈辞不说话。

宋衍豁出去一般，说：“我会对你好的，沈辞，我也绝对不会……总之，我一定拿你当宝贝宠着，不会让你哭，会做很多你喜欢吃的，还会孝顺爷爷……”

天色越来越暗，车窗外的风似乎有了些凉意。

过了好长一会儿，沈辞才缓缓开口，他声音很轻，“对不起……”还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挣扎，“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空气陡然静止了，宋衍没说话，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叫他清醒很多，意识到自己是高攀了。

沈辞说完似乎不忍心看宋衍的表情，他别过脸看向车窗外。

宋衍仍看着沈辞，又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多久，他才十分留恋又慢慢地移开视线，说：“对不起啊，我，我……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沈辞微微的皱眉，觉得这人真傻，干嘛要说对不起，弄得他心里更不好受。

宋衍又勉强笑了笑，故作不在意的说：“还去吃馄饨吗？”

“……不了，我有些累，想休息。”沈辞说。

“好。”宋衍稍作犹豫，“你回家吧，我打车回去，正好我给我妹买个东西。”他说着解安全带。

沈辞没挽留他，看着宋衍解开安全带，又看着他开车门下车，再宋衍要关车门的时候，他开口了，一脸歉意，“宋衍……”他欲言又止。

宋衍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他。

沈辞抿了抿唇，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宋衍愣了一愣，笑着点下头，“放心，我打车回去。”

沈辞没再多说，启动车子，转了方向盘，驱车走了。

宋衍样子狼狈的回了家，正好赶上宋璐下班。

“你吃饭了吗？”宋衍强打精神问她。

宋璐晃晃手里打包回来的炒面和汉堡包，然后问：“哥，你从朋友家回来了？”

“嗯，”宋衍没精打采的，整张脸写着丧气，一副狼狈样，“你赶紧吃吧，”他顿了下，问：“没买喝的？我给你熬点粥。”

“不用，家里有芝麻糊，哥你给我冲一杯。”宋璐说着咬了口汉堡包，随口问了句，“哥，你是去你战友家了吗？”

宋衍眉头一动，“不是，就一个挺好的朋友。”

宋璐狐疑的目光看他，“哪个挺好的朋友值得你去买一身贵西装？”说着又咬了口汉堡，含糊不清的打趣，“我还以为你是去见丈母娘呢。”说完自己嘿嘿的傻乐。

宋衍蹙眉，脸色更难看，起身一瘸一拐去了厨房烧水给宋璐冲芝麻糊。

说不难受那是假的，他站在原地魂飞天外，想着被拒绝的那滋味，就像是心头给重重的一击。

不过宋衍又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给沈辞造成了困扰，一个担心冒出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宋衍的心情随着这些渐渐的更低落，甚至有点失魂落魄。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鼓足勇气给沈辞发了个一条微信。

[以后你还愿意让我陪你吃馄饨吗]

很快，沈辞回复了，[我还怕你以后不肯陪我吃馄饨呢]

收到回复，宋衍喜不自胜，连回了好几个[陪]

沈辞拿着手机浅浅一笑，两人就像是两个大傻子，围绕着馄饨聊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题让两人心里那块石头都落下地。

沈辞没提继续要宋衍跟他假扮恋人的事，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依照宋衍的性格，那个人一定会继续帮自己圆谎，又尬聊了几句，结束这场聊天，沈辞喝了口酒。

“你今天喝了这第三杯了，胃不好，小心又胃疼胃酸的。”一旁的徐安鸣好心提醒。

沈辞把手机放回兜里，幽幽的开口，“拒绝一个老实人，你说我会不会太坏？”

徐安鸣不看他，玩着手机上的俄罗斯方块，说：“什么？”

沈辞蹙眉，重复问了一遍。

也不知徐安鸣听进去没有，他依然玩着游戏，说：“不会。”

沈辞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子轻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操！输了。”徐安鸣泄气的把手机一放，郁闷的喝了口酒。

“八百年前的游戏了，现在谁还玩这个啊，都玩吃鸡。”杨帆凑了过来，“瞧你土的！”

徐安鸣笑骂：“就你不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连连看。”

杨帆操一声，对着其他几个人，“哪个孙子说的？”

徐安鸣和其他人哄笑，尤其是徐安鸣乐的不行，笑完问沈辞，“你消消乐玩第几关了？”

他话音落地，吸着烟的梁宏达操一声，嫌弃的不行了，“你们别在我酒吧聊这些小屁孩玩的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开的是托儿所呢。”

又一阵哄笑，沈辞看着这群朋友笑的开心，他也慢慢跟着勾了勾唇角。

沈辞又喝了口酒，他要回去，跟其他人说了声，徐安鸣陪他出了酒吧。

“你喝了酒，我开车送你。”徐安鸣说完去开车。

沈辞点头应了，走了几步停下来，站在街边等徐安鸣。

初春的晚风，凉凉的吹在身上，沈辞双手插兜，等了会，不见徐安鸣来，他点了一支烟，慢慢的抽着，细长的眉眼笼在烟雾里，让人看不清那里头的情绪。

脑子里不知怎么回事，想起在国外跟聂怀安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聂怀安经常带他出入酒吧这种地方，而且聂怀安很会调情，属于男女通吃的那一类。

他清楚记得一次从酒吧出来，在门口遇到几个漂亮华裔女孩，女孩们是跟着一块从酒吧出来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们笑闹着往他和聂怀安怀里撞，他冷脸躲开，而聂怀安却扶住强行栽进怀里的人，冲她微笑，礼貌的轻轻推开，并还关心的询问有没有摔着。

女孩害羞的连连道歉，眼睛在聂怀安身上流连……那时候自己就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看着聂怀安跟人调情，像看笑话一样。

即使那样他都没有想过要离开聂怀安，因为那时候他清楚的知道，无论聂怀安在外面怎么留情，睡在他怀里的那个人永远都只有自己。

其实聂怀安对他很好，比对亲弟弟那样还要好，而且当年是他主动追求的聂怀安，过完十七岁的生日，自己就跟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一样，天天对聂怀安展开爱情攻势。

记忆里，聂怀安好像是说过他喜欢女人吧？

徐安鸣的车停在沈辞面前，招呼他上车，沈辞把烟摁灭，丢进了垃圾桶里，坐上了车。

“你怎么又抽烟了？”徐安鸣启动车子问道。

“我没烟瘾，就是偶尔想抽一根。”沈辞淡道。

徐安鸣再问：“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诶，你刚刚问的我什么？什么拒绝，拒绝谁？”

“……”沈辞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徐安鸣看看他，没再多说，他只当是聂怀安要结婚沈辞难过，这个节骨眼上，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他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了。

自从那次见完宋衍后，沈老爷子心里的担忧，莫名少了很多，原先他是担心沈辞找个男人当老婆，万一有闹脾气打架的时候，沈辞打不过，现在看，这个宋衍不像是那种会动手打人的人，而且还做的那么一手好菜，对沈辞也体贴，虽然是腿有些不好，但既然能治好，那就不算个什么大缺陷。

对沈辞沈老爷子稍有放心，可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大心思。

自从他对沈辞喜欢男人的事情松口，就夜夜睡不好觉，亏欠，不自觉的就感到对他二儿子沈霖亏欠；他心里懊恼自己，明明是他亲手把儿子赶出去跟他断绝关系的，可现在老了，病了，又想接沈霖回来了。

“老爷，您该吃药了。”管家金忠端来了白开水和药。

沈老爷回过神来，摆摆手，“这药太折腾人，你拿下去吧。”

“老爷，”金忠拧眉，做出担心的样子，“这药医生嘱咐了，必须按时吃，还有老爷，您告诉三爷和少爷吧，然后去医院做化疗，这种病可耽误不得啊。”

“看不好的病，年纪也大了，再说了，我一辈子几乎没进过医院吃药打针，现在也不会去！”沈老爷子说着带了命令，“把这些药和白开水拿下去，给我泡杯龙井茶。”

“老爷！”金忠眉头拧的更深，一脸凝重，“您不能讳疾忌医啊，这病真不能耽误……”

他还要说些什么，给沈老爷子不悦的打断，并冷冷的警告他，“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好这个词那都是在夸我。”

金忠无奈，暗叹口气，只能依言照做。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老爷子让金忠准备车和一些礼品。

金忠没多问，赶忙吩咐人准备，等坐上车他才看向沈老爷子，问：“老爷，去哪？”

“阿霖那。”

第22章

刚从地里回来，李文强顾不上换衣服，就跑去洗漱间，提着一桶兑好的温水进了屋。

沈霖拿着衣服刚想去冲个热水澡，就给李文强堵住了。

“先洗脚，洗完脚吃个饭再洗澡，”李文强说。

沈霖觉得好笑，靠在门口，端着手臂，“洗什么脚，我直接去浴室连身上带脚一块洗了。”

“不行，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李文强说着放下木桶，不管三七二十一，扛起沈霖放到了床上，然后扒掉他鞋袜，把木桶提过来，攥着沈霖的脚没入桶里。

动作一气呵成，沈霖没推拒，看着李文强蹲在那给他温柔的洗脚，心口一片温暖。

“行了，我自己洗吧。”他说，“你也赶紧去弄热水泡泡脚，刚才浇地的时候，脚泡凉水里那么久。”说着伸手轻轻揪了揪李文强的头发，“以后不许那样，老了的话容易腿脚疼。”

“放心，我身体强壮着呢。”李文强说完眉梢眼角全是嘚瑟的问：“你是在心疼我吗？”

沈霖翻白眼，不搭理。

李文强乐的不行，更卖力的给他洗脚，洗完拿过毛巾边擦边说：“好了，你先躺床上休息会，我去做饭。”

沈霖皱眉，“你不洗？”

“做完饭再说，我怕你饿着。”李文强笑着亲了口沈霖的脚。

“李文强，”沈霖皱了皱眉头，“我不饿，洗完脚再去，我给你洗。”

他说完穿鞋，李文强被他这话弄得心里甜的不行，不等他穿上鞋直接背起他在屋子里走，并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可不舍得我媳妇给我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