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红楼(1)
没有肉……
司蛮双目呆滞的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几个青玉碗,碗里装着还冒着热气的饭食,肚子里也传来轰鸣的声音,可她偏偏一!点!食!欲!都!没!有!
因为菜里是真的一滴荤腥都没有。
她是真的饿。
也是真的想吃肉。
她此刻尤其怀念昨天因为害怕变质而扔进垃圾桶的麻辣鸭翅,只要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好么!
“哎~”幽幽的叹息一声。
她已经回房间快一刻钟了,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
刚辞职,又是年底,她玩着游戏累到睡着,等醒过来时,才发现周围火光四起,她想要起身逃离已经晚了,只能下意识的抓紧手里的手机往阳台上跑……
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她已经跪在佛祖面前,手里还有节奏的敲着木鱼,混在一群尼姑中诵经。
靠着光动口不出声的技能顺利的混过了早课,也趁机接受了这个身体里的记忆。
这身体的身份很不简单。
原主姓甄,乳名蛮儿。
本是金陵甄家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父亲是个秀才,在村里教书,母亲是个绣娘,手艺极好,本是平安喜乐的一家,却因一件事惹上了灾祸。
甄家老祖宗当年是皇帝的奶嬷嬷,唯一的女儿做了皇帝的妃妾,那甄妃肚皮争气,不仅生下皇子,还生下一位皇女,这位皇女天生命格奇阴,玄清观的观主玄城子道长批命说,若想活命便得出家,一直到二十五岁才能还俗。
皇家贵女怎吃的了那种苦。
于是玄城子亲自点了与皇女同日出生的原主作为代替。
为了表示对原主的感谢,皇帝不仅重赏了原主的父亲,更是亲封原主为清阳县主,原主父母舍不得她离得太远,出家地点也从京中庵堂转到元墓的蟠香寺。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有余,六公主殿下也早就嫁入南安王府做了南安世子妃,生下一对儿女,平安顺遂。
而原主如今却还得在蟠香寺里熬日子,熬到二十五岁才能还俗,可偏偏还着了人眼,最近频频碰上恶心事,纯粹为了膈应人,原主心思纤细,被那些恶心事给直接气过去了,便宜了司蛮。
早课过后,司蛮的腿都跪麻了。
她被两个穿着素服的小丫鬟送进了禅房,紧接着用早膳,早膳……嗯,一碟腌萝卜,一碗碧梗米熬的粥,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面饼。
素是真的素。
但是也不至于不能吃,可偏偏喝了一口粥,她才发现这粥居然被掺了很多的盐,那一口差点没齁死她。
临近二十五岁生辰,这姑娘最近的日子过的不太好啊。
“居士。”
门口传来小丫鬟柔柔的声音。
司蛮转过头看她,就见小丫鬟十分自然的走了进来,看见桌上未动的膳食眉心一皱:“居士可是又伤心了?红绸姐姐若知道居士这般为她伤心,指不定心里怎么难受呢,为了红绸姐姐,居士也该好好用膳才是。”
这语气,似撒娇又似埋怨。
看的出来,原主对小丫鬟颇为纵容。
司蛮上下打量着小丫鬟,这小丫鬟刚来服侍了一年有余,原来服侍她的丫鬟红绸前些日子难产去了,原主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她念往生经。
司蛮指了指桌上青玉碗里的粥:“赏你了。”
小丫鬟脸色顿时一变。
“这怎么能行,这青玉碗可是居士专用的碗筷,奴婢卑贱,怎能食居士的饭食。”
“既是赏你你便用,哪来那么多话?”因为饿肚子,司蛮的语气有些严厉。
小丫鬟嘴角的笑都维持不住了,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县,县主。”
“呵,你还知道我是县主,如今倒是欺到我头上来了,我如今替公主出家,你们却作践我,就可劲儿作践吧,左右二十五岁之前死了,谁都别想落得个好。”司蛮狠狠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原主不爱提替公主出家这事儿,可司蛮却没那么好心。
没有做了好事还不留名的道理。
司蛮走到小丫鬟面前,伸手掐住小丫鬟的下巴:“你告诉我,谁让你这么干的?”
小丫鬟疼的发抖。
她不敢说。
“呵,看来是本县主这一年来太疼你了,疼的你都不知道分寸了。”
小丫鬟被迫仰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得平日里温柔懦弱的主子今日里尤为的可怕,难道说以前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么?
“说。”
司蛮凑到她耳畔恶狠狠的威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丫鬟年岁不大,立刻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去告诉那老尼,若日后还拿这样的饭食来敷衍我,我便递了状子找陛下替我做主去。”
甄妃现在还受宠,六公主也是堂堂正正的南安世子妃。
司蛮还真不怕谁。
“县主莫恼,奴婢现在就去找主持。”小丫鬟连忙起身踉踉跄跄的跑了。
司蛮看着那小丫鬟的背影,冷哼一声。
白眼狼。
原主对这小丫鬟那么好,结果这小丫鬟这么不是东西。
回过头来,又留念的看着桌上的青玉碗,碗里的米粥还冒着咸香的热气,司蛮忍不住的舔了舔唇,肚子里又是一阵鸣叫声,郁闷的往旁边的小榻上一躺。
她~好~饿~呀~~
想念家里的螺蛳粉……
小丫鬟去的急,回来的也快。
同她一起回来的是寺庙里的主持,那主持面白体宽,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里还拎着串念珠,跟着小丫鬟就走了进来。
“贤真居士。”
“主持。”司蛮早已恢复了端庄的模样坐在桌前。
“贫尼听这小儿说居士发了好大的火,也不知哪里让居士不满意,居士给个话,贫尼也好与下面的人好好说说。”
“呵。”司蛮冷笑一声,抬手就推了一下青玉碗,那碗摇摇晃晃差点掉下桌去,主持脸上的肉都跟着跳了跳:“主持要不要尝尝这粥的滋味?”
主持还当真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汤勺来,舀了一口粥尝了尝。
齁咸的滋味直接从舌尖进到心里。
司蛮故作伤心的压了压眼角:“不是我爱挑刺,已经连续数日都是这样入不得口的东西送来,我一条贱命不要紧,若连累了公主……”
主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主持‘呸呸’了两声,然后对着自己的脸就拍了两巴掌,对着司蛮讨好的笑笑:“还求居士原谅介个,实在是厨房的那群老货不是东西,此事贫尼已经知晓,居士放心,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蛮不抬头,只顾着低头抹眼睛。
没办法,她哭不出来,生怕抬了头就露馅儿。
主持愈发着急,围着司蛮转悠:“居士,您是金贵人,可不能因为这事儿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
司蛮抬眼看了主持一眼,语气愈发忧伤:“我也是在主持眼前长大的,哪里不懂主持的心,只是我这心里难受的慌。”
主持也想到这孩子从京中来时也才四岁多点儿,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若当年不曾出家,恐怕如今也该是孩子的娘了,她又是个没儿没女的,对这孩子也是有香火情的。
于是她稍稍凑近:“近日寺里有大事,居士就好好呆在院子里休息着,莫要乱跑的好。”说着,又仿佛掩饰一般取走了桌上的青玉碗:“好姑娘,稍后贫尼给你做些好克化的,你好几日没好好用膳了,也该吃点舒坦的。”
听着主持的话司蛮心里一凛。
顿时不再多说什么,只指着所在主持身后的小丫鬟:“这小丫鬟我用着不顺手,你与我打发了吧。”
小丫鬟闻言立刻就跪了:“县主娘娘,是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大量就饶我一次吧。”
司蛮懒得看她,挥挥手。
主持扯住还在大叫的小丫鬟就退下了。
不多时,主持又送了个人过来,只是这人却不是外面采买来的丫鬟,而是签了契的帮工娘子,平日里帮着寺里做事,最近这些日子借助在寺里,这会儿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自己的女儿过来了。
“这是邢李氏,日后便在你的院子里管小厨房。”
主持讨好的笑笑:“这是她女儿烟儿,日后也好陪着居士解闷。”
司蛮心里忍不住的冷笑。
原主温柔好欺,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吃过小厨房,她过来才说了几句话就把小厨房安排上了,可见人还是得脾气大点儿才行。
司蛮点了头,主持又交代了两句,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邢李氏有些拘谨,低着头。
“怎会来寺里做事?”
“回县主话,家中大儿见了喜,唯恐烟儿也遭罪,恰好寺里近日格外忙碌,民妇就带着烟儿来了,一来可以躲着点,二来也能帮着寺里做些活,得些钱用以嚼用。”邢李氏虽然拘谨,说话却是个嘎嘣脆,可见平日里就是个泼辣的,看司蛮没有赶她走的意思,立刻将食盒中的饭食给摆上。
“寺里最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听着好似格外喧闹。”司蛮拿起勺子问道。
“可不就是要紧的事么,我听闻说,那两淮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夫人前几日仙去了,只留下襁褓中的婴儿,过些日子要来这边做一场法事。”
巡盐御史林大人?
司蛮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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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2)
“那位林大人是两淮巡盐御史,怎会来蟠香寺?扬州的白马寺岂不更好?”
蟠香寺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寺庙,哪怕里面有她这么个出家的县主。
邢李氏愣了一下:“民妇这就不知晓了。”她也只是个帮工娘子而已:“要不民妇去帮居士问问?”
“不用。”
司蛮虽然对那位巡盐御史感兴趣,却也不会特意让邢李氏去问,毕竟她现在是一个闲云野鹤,内心还有些小忧郁的出家人。
于是她闭嘴用膳。
邢李氏的手脚很麻利,看的出来在家中是做惯了家务的人。
等司蛮吃完饭的时候,邢李氏已经将原来有些乱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了。
看见司蛮从屋子里出来,邢李氏搓搓手:“居士可是用完膳了?”
“嗯。”
“欸,民妇就去将碗收拾好。”邢李氏将扫把搁在墙角,又去洗了手,才进去将青玉碗小心翼翼的给收到了小厨房里,她的小女儿烟儿也十分懂事,亦步亦趋的跟在邢李氏的身后。
等从小厨房出来,邢李氏将厨房钥匙送还给司蛮。
司蛮也不推辞,直接将钥匙收下了。
“事情忙完了就回去吧,我这不需要人,走前把院门带上。”
邢李氏还想要说话,就看见这位出了家的县主大人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敲木鱼念经了。
邢李氏是来避喜的,住的是外面的客院,司蛮听着邢李氏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起身走到小榻边,疲惫的往上面一倒,就算吃完了一碗粥一块饼,她依旧觉得自己饿的慌。
这位清阳县主是真正的苦修。
记忆里,每日天还没亮她就会起床,上了香后念一卷经书,然后喝一杯茶便去前面做早课,早课完了回来用一碗粥一块饼后,便开始抄经,抄到黄昏,再去做晚课,回来后再用一些素斋,这时候才是放松的时间。
常年食素又不运动怎么可能会身体好?
所以这具身子不仅体弱,还很瘦,明明都快二十五了,还是个飞机场。
司蛮摸摸胸口,不由得开始怀念前世自己的身材,那是真‘丰/乳细腰大长腿’啊,不行,还是得想办法锻炼身体,不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活命机会,岂不是就浪费了?
摊开抄经的宣纸,司蛮一边研墨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却没发现院外墙头上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那脑袋出现了一瞬后很快又消失了。
不多时,住持的禅房,一个穿着朴素的婆子敲了敲门,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董婆子,那处怎么样了?”
“和往常一样,用了膳就开始抄经了,只是那脸色瞧着确实不大好,都灰了,今日里发作怕是也知自己不大好了,打算死前一博罢了,只是,她死了不打紧,若真的在六公主生辰前去了……”蟠香寺上下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董婆子话没说完,住持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
“上头的意思……”住持有些迟疑。
“住持,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董婆子是个精明人,而精明人往往也惜命。
她凑到住持身边与她耳语道:“反正也不剩下几个日子了,倒不如咱们就由她去吧,紧她吃喝却不给找大夫,熬到那日子去,咱们再来个狠的。”
住持拨动念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目光锐利的瞪向董婆子。
“生辰过后,她总要回京的,只等她出了蟠香寺,咱们啊,在路上找几个不要命的……”
住持听着听着脸色不由得放松,最后闭上眼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饶人一命也算功德一件了,你是个好的,这事就交给你了。”
“欸,老奴知道了。”董婆子领了命从禅房里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