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话时,周围气温恍惚间降了几十度,只感觉到连汗毛都是冷的。
黑衣男子也站起身,跟在陆云风身后问道:“那戎人首领该如何处理?”
陆云风眼神望着前方,森冷道:“杀。”
黑衣男子道:“其他人呢?”
陆云风道:“想归顺的可以归顺,告诉将士们,不许打扰百姓的生活。”
黑衣男子低头作揖道:“是。”
陆云风从腰间取出木梳交给黑衣男子道:“清洗好了给我送来。”
男子恭敬接过,这可是主子的宝贝,娘娘的遗物,十几年来从未离过身。
他拿出一块崭新的丝帕把梳子包裹住,小心翼翼的塞到衣服里,想起另一件事问道:“那个人怎么处理?”
陆云风:“交代了?”
黑衣男子摇头道:“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说。”
陆云风挑起眉道:“用极刑。”
黑衣男子似乎是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点头道:“属下先告退。”
语罢,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月华和琉璃一起离开,还未走多远便看到前方有丫鬟匆匆跑过来,喘着气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温月华一喜,眸底溢出光,那颗泪痣顷刻间变得越发红艳,周围的花儿仿若都失了色。
丫鬟犹豫道:“老爷好像……生气了。”
温月华莞尔一笑道:“无妨。”
她提着裙摆向前快速跑去,发丝被风吹散,凤冠也有少许的倾斜,可她顾不得这么多。
前一世,她自从和亲后便再未见过父亲,此时知道父亲归来又怎么不雀跃。
那属于前世的遗憾,终于在这世能得偿所愿。
不知不觉间,泪水浸湿了她的眸。
“小姐,小姐,您跑慢点。”琉璃提着裙摆紧紧跟着。
正厅里,吴伯正在向温增海禀告今日发生的事情。
“老爷,这事也不能全怪小姐。”
“不怪她怪谁!她难道不知道抗旨会死吗!”温增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这个丫头真是越发胆子大了!还有你,为何要由着她!”
被点到名字的吴伯,倏地双膝跪在地上,颤着音道:“都是老奴的错,请老爷责罚。”
温增海捋了把胡须,还未说话,门口传来声音:“爹爹,爹爹。”
声音温柔动听带着笑意,随后有一抹大红身影跑进来。
温增海睨向跑进来的温月华,眸色先是一软接着又一凛,严肃道:“多大的人了,还跑跑跳跳,成何体统!”
温月华沉浸在久别重逢中,一点也不介意温增海的义正言辞,这是她的爹爹。
这是她的爹爹。
她终于又见到爹爹了。
她不管不顾的一把揽上温增海的手臂,早忘了那些闺阁礼仪,当着其他人的面撒起娇来。
“爹爹,女儿好想你。”
“爹爹,你好像瘦了。”
“爹爹,你看到女儿高兴吗?”
温增海故作生气的板着脸不言语。
温月华扬起唇角,摇晃着温增海的手臂道:“爹爹,你别不理我嘛,别不理我嘛。”
温增海哪见过这个仗势,发妻走的早,前几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对华儿的教导也严厉些。
后来她身体生病,一度差点死去,他狠心把她送到了师妹那里,索性骨肉分离换来了她的康健。
他心已足矣。
谁知道回程的路上,听说华儿抗旨,他心也跟着提到嗓子里,生怕这个女儿有什么。
此时见她完好,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其他情绪却冒了出来,这件事情必须要罚!
他要给宫里一个交代。
温增海从温月华手中抽出胳膊,冷漠道:“跪下。”
温月华噘嘴道:“爹爹。”
温增海双手移动到身体后面,沉声道:“跪下!”
“老爷,您要罚就罚奴婢吧,小姐的身体受不住的。”琉璃跪在地上道。
温增海俯瞰向她,用力甩了下袖子道:“哼,你家小姐如此胡闹,必定和你们脱不得干系,拖出去,给我打二十大板!”
“爹爹,不关琉璃的事,要罚就罚我。”温月华见状急忙跪在地上,挡在琉璃身前。
她知道爹爹是担心她,也知道这件事必须给宫里一个交代。既然事情是她自己做的,万不能让琉璃跟着受罚。
琉璃头重重的一磕道:“不,老爷这事怪奴婢,是奴婢的错,求老爷责罚奴婢,饶了小姐。”
温增海转了一个方向,看着正厅中的字画道:“拉下去——打。”
“啊。”
“啊。”
“啊。”
庭院里传来哀嚎声,温月华起身向外跑,谁知道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拉扯间有一道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
“岳父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一年后和离??——没的可能。
第4章
碎金般的阳光中,男子缓缓而至,眸底波光潋滟,映的人眼前一亮。
身上那灿红的新郎装束,仿若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越发衬的他身材修长,翩翩少年郎当如是。
所有人因那一句“岳父大人,这是在做什么?”而顿住手。温增海身体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脚尖向左侧偏移,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又收回来,沉声道:“你是谁?”
陆云风噙笑回:“我是月华的夫君,您的乘龙快婿——程风。”
温增海盯着他瞧了片刻,最后道:“行了,你们都下去,我要和姑爷谈谈。”
温月华看也没看陆云风,急忙跑到琉璃身旁,担忧问道:“琉璃是不是很痛?”
她心疼的红了眼眶,琉璃自从六岁那年跟了她,这些年对她忠心耿耿,而她也一直把琉璃当妹妹一般看待。妹妹受伤,她又岂能不心疼。
琉璃惨白着脸牵强笑起道:“小姐,我、我还好,不疼,一点都不疼。”
温月华扶起她,苦着脸道:“怎会不痛。”
说话间,所有人一一离开。
临走前,温月华瞟了眼陆云风,少女眼底流淌着不明的光,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看在陆云风眼里,却含着警告。
他双眉轻挑,算是做了回应。
温增海示意吴伯上茶,又对陆云风说道:“程……公子,对吧?”
陆云风轻点头道:“岳父客气了,您可以叫我阿风。”
温增海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杯,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问道:“对于这桩婚事?”
陆云风打断他的话,不似之前同温月华讲话时的阴郁冰冷,此时的他,宛若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态度也谦卑很多。
他道:“能娶华儿为妻是我荣幸,对于这桩婚事我很满意。”
温增海执起杯盖轻轻摆动两下,似是斟酌他话里的真假程度,顿了一下,放下杯子,对着吴伯道:“我这次出巡带回了上等的茶叶,你去取来泡与贤婿喝。”
吴伯道:“是。”
随后转身离开,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托盘里摆放着茶壶,茶香四溢,当着真是极品。
陆云风淡淡道:“我本家也是做茶道生意的,一闻便知,这是西域上等好茶。”
“哈哈。”温增海轻笑两声道:“贤婿说的没错,确实是西域之物,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陆云风道:“好。”
画面很和谐,和谐的让人有些起疑,陆云风余光打量了温增海一眼,心道:老狐狸。
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赞叹道:“确实不错,不过茶有些陈,不是新品。”
温增海慢慢捋着胡须道:“世人都说,西域人人懂茶,看来果不其然。不过懂茶不一定会品茶,贤婿还是要会品才好。”
陆云风拱手作揖道:“多写岳父指教。”
语罢,两个人同时笑出声。
“哈哈。”
“哈哈。”
温增海先顿住笑,嘴角下垂,眼神也变得凌厉,官威尽显道:“西域前段时间出了件大案子,十余余位富商银库被盗,丢失财宝不计其数,据说就连要进贡的茶叶也在其中,不知贤婿可听闻过此事?”
陆云风提起红色衣摆,一腿搭在另一腿上,不卑不亢道:“我离家时日颇久,还真未听闻。”
温增海:“当真?”
陆云风:“当真。”
两人直勾勾的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曾移开视线,直到门口传来声音:“老爷,外面有一名唤程二的男子,说是姑爷的小厮。”
陆云风站起身:“岳父,确实是我的小厮,许是找我有什么紧急的事,我去看看?”
温增海摆摆手道:“去吧。”
陆云风退出大厅时,看着门口的侍卫,身体微微向一侧偏去,眉头也不自觉的蹙起。
那副样子当真是又嫌弃又生人勿进。
吓得守门的侍卫不明所以,在自己身上瞧了好久。
这边程二找上门,那边某人的府邸却遭了殃。
城南太子府
密室内,地上散落了一堆东西,陆云辙怒目可憎的问道:“你说什么,让他给逃了!”
他一脚踹在灰衣男子身上,大吼道:“怎么会让他逃的!”
灰衣男子重重的跌在地上,啪的吐出一口血:“主子,属下亲眼看着三皇子喝下的毒酒,可谁知道就当属下门要抓住他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来人武功极高,把三皇子救、救走了。”
“废物,都是废物!”陆云辙又给了男子一脚,指着他道:“我给你七天时间,七日之内,你若是不能拿着陆云风的首级来见我,你就不会用来了!”
灰衣男子跪在地上:“属下遵命。”
陆云辙负手站立在石壁前,一双眼眸仿若鹰眼,里面泛着波涛汹涌的杀气。
他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陆云风,我的好皇弟,你要是乖乖在蛮荒呆着,哥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既然你敢回来,那就别怪哥哥不念手足之情!”
灰衣男子起身走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令牌,递到陆云辙面前:“主子,这个东西是那救人的男子留下的。”
陆云辙接过,翻看着令牌仔细瞧了瞧,眼底的光泽一寸寸淡去:“去查是哪个府邸的东西,敢公然和我对抗,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
灰衣男子接过,低头作揖:“是。”
石壁门一开一合,隐约传来惨叫声,陆云辙去了旁边的房间,正在行刑的人见状纷纷退开。
陆云辙拿起粘了盐水的鞭子,嗜血一笑道:“既然你那么嘴硬不妨让我送你上西天!”
“啊——”
须臾,哀嚎声交杂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传来,声音凄惨。
就连外面的白鸽似乎也被这声音所扰,愣是不敢靠近,盘旋一阵后,它扑打着翅膀飞向那熙熙攘攘的相府门口。
“小哥,我家公子真的在里面,你让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小哥,你别不信啊,我家公子真的是你们相府的姑爷,你要是怠慢了我,小心治你的罪。”程二叭叭叭不停的在那说着。
守卫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他这极其普通的装束,神情里满是怀疑,他推了推程二道:“等着。”
程二动了动肩上的包裹,身体后退两步,刚要继续上前理论,谁知道有人唤了他一声:“程二。”
程二眉开眼笑的挥舞着胳膊道:“公子,我在这。”
守卫一看大红新郎装的陆云风继时明白过来,急忙拱手作揖。
程二白了他们一眼,大跨步的走进去。他站在陆云风面前,看着他一切安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忽地,有白鸽在上空飞过。
程二含笑用唇语道:“公子,程三失踪了,咱们的人查到他现在在太子府。”
陆云风神色一凛,对着程二道:“我惯常用的凝神香没了,你去买一些。”
程二会意:“我把行李放下便去。”
陆云风点头:“记得小心。”
程二嬉皮笑脸的瞟了眼四周道:“是。”
两个人边说边向东侧走去,看上去好似只是在闲话家常,而跟在他们后方的侍卫,目送他们进了清雅苑后便离开了。
程二放好行李,也急忙离开。
彼时,温月华从另一处走来,看到簇拥在花海中的陆云风,神情微微有些恍惚,思绪波动间,眼尾的那颗红色泪痣竟然又淡了些。
不过,她本人尚未知这一变化。
陆云风眸光隔着花海落到温月华脸上,原本只是不经意一瞥,谁知道在看到她眼尾那颗随着心绪波动变化颜色的泪痣时,偏偏生出了一丝诧异。
看来当真是世人眼拙,个个都夸国舅府小姐貌美无双,殊不知丞相府这位温小姐,也是人中翘楚。
温月华第一次被陌生男子这么直勾勾的打量,白皙的脸顷刻间红了些许,她执起手帕掩唇轻咳一声,缓缓向前走去。
“你与爹爹谈了什么?”隔着花海她淡声问道。
陆云风视线从她脸上落到旁边的花朵上,轻轻一折便摘下一朵,边把玩边道:“你觉得我们会谈什么?”
温月华压低声音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陆云风旋转着手中的花朵,面上看不出喜怒道:“我答应你何事了?”
温月华红唇紧抿,暗骂道:小人!
陆云风看她满脸通红吃瘪的样子,心情竟然好了一分,淡声道:“我答应你的事会做的,但你记得……”
温月华问道:“记得何事?”
陆云风手指轻轻一弹,花朵顺势向前方飞去,随后他道:“离我远些。”
温月华:“……”
她盯着前方深吸几口气,劝慰道:莫生气,莫生气,切莫理这个小人。
陆云风从花海中走出,特意站的离温月华几步远:“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温月华挑眉瞪向他,眸底升出簇簇火苗,看样子好像要吃人。
“怎么?”陆云风甩了下衣袖,“偌大的丞相府难道连热水都没?那我去他处沐浴。”
温月华见状,缓缓扬起唇,泪痣的颜色从暗红变成了偏粉色,她笑道:“夫君说的哪里话,我立刻让下人去准备。”
陆云风随口又交代道:“我只用泉水沐浴,皂子要用玫瑰香的。”
温月华半眯眼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嘴上说着知道,心里暗骂了一通,饶是她活了两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龟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