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傅春野真觉得还不如自己在家吃盛小羽给他带回来的年菜和饺子。
他吃了一筷子郑思茹炒的鳝糊,口感又烂又腥,为了强行咽下去,他抓起手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
本来以为只是为他斟满的饮料,一杯都快喝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
鳝糊的腥气和水果的甜香掩盖了那种发酵后的辣,他看着手里的杯子:“这是什么?”
“冰葡萄酒,有学生特意从加拿大给我带回来的。”蒋承霖瞥他一眼,“怎么,现在还是完全不能碰酒吗?”
冰酒对于稍许能饮酒的人来说,都不能算酒吧,只能算是含一点酒精的饮料。
但对傅春野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尤其是加拿大的冰酒又比一般的冰酒度数要稍高一些。
几乎是立刻,他就能感觉到发酵的液体已经带动起他全身的血液开始蒸腾,一半在继续发酵,一半已经化作血气直往上冲。
蒋承霖趁机问:“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知子莫若父,就算他算不上是个好父亲,但儿子这个“酒后吐真言”的毛病他还是很清楚的。
不让他喝点酒,今天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傅春野索性把整杯酒都喝光。
面对老狐狸,是他大意了。
“社会心理学这门课,我已经修完了。”
“我知道。”蒋承霖道,“考的不错,不是应该已经能查到期末成绩了吗?”
“跟成绩无关……”他拉了拉衣领,想让酒精催发的热力散出来,“我希望以你的名义,另外给我布置一篇学科论文。”
“什么论文?”
“两性关系对经济行为的影响……诸如此类的。下学期开学,如果有其他院系的学生来问你,有没有布置过这样的论文,你就告诉她有。”
蒋承霖皱眉。
“我没有布置过的论题,为什么要无中生有?”
“不是无中生有。”傅春野咬了咬牙,“我会按照正规的学术论文要求写一篇文章出来,只要有人来问你的时候,你告诉她有这么回事就可以了。”
蒋承霖看了他好一会儿。
“来问这个问题的人对你很重要吗?”
难道跟那个邀请他到青州过年的同学有关?
“很重要。”傅春野觉得自己亢奋起来,光是想到那个个子小小的傻瓜,就仿佛有抑制不了的情绪要喷薄而出。
“Ok。”蒋承霖双手交握,很笃定的样子,“我可以答应你,有人来问,我就说给你特别布置过论文,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就是你说的,要拿出一篇货真价实的论文来;第二,下学期我还有一门开给本科生的课,你必须继续选。”
傅春野觉得脑子已经有点混乱了,凭着本能问:“什么课?”
“行为经济学Ⅰ,区别于研究生部课程行为经济学Ⅱ,应该也是你们的选修课。学好了,将来无论是考研还是读研阶段,都会在专业能力方面有帮助。”
“我没说过要读你的研究生。”
事实上他都没准备在国内继续深造。
“怎么,又打算出国?”蒋承霖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那这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怎么办?分隔两地,你确定她会一直等你?”
是的,不会,父母的例子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即使开始时有过甜蜜和恩爱,也经不起长年累月异地分居的磋磨。
在感情里,他不相信长距离的守候,只相信朝朝暮暮。
他呵的冷笑了一声,“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你居然提了这么多条件。”
“契约精神在于自愿,如果你不肯答应,我不会勉强你。”
傅春野站起来,很奇怪,他行为如常,也没有醉得东倒西歪,但就是脑海里一片杂乱,像一打开就满屏全是雪花纹的破旧电视机,看不清、也听不清画面里的人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蒋承霖于是打电话让自己的助教向阳,他也住这个小区,可以开车送傅春野回去。
郑思茹从厨房赶出来送他们,身上的围裙因为洗碗又沾上了泡沫。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蒋承霖道。
“什么事?”
“阿茹怀孕了,你也要做哥哥了。”
傅春野一向是家中,甚至是家族中最小的孩子,上头有姐姐和若干表兄弟姐妹,却没怎么当过人家哥哥。
他果然怔了一下,又是冷冷哂笑:“我该觉得荣幸吗?”
怀疑过他不是亲生儿子的父亲又要再次当爸爸了,这回应该很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大概确实是高兴的不得了吧?
他不管修多少门经济学的课程,都赶不上这种天然就有的亲近——以前是赶不上姐姐,现在连一个未出生的婴儿也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