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颠簸,终于赶在天亮前抵达了邕州。
邕州常年阴雨,瘴气横生,昨夜下了场大雨,山野间缭绕着一层浓厚的雾气。队伍绕开城镇,继续向南,抵达三河村时,已经快午时了。
官差掀开草席,冲秦孟商喊道:“还不快起来?”
天光乍现,险些刺了秦孟商的眼,看清眼前之景时,她狠狠吃了一惊。
巍巍苍山间劈开一片平地,矮小的土坯房稀稀疏疏排在一起,老槐树下聚集着数十村民,男女老少,眼神或探究,或戏谑,一阵风吹来,妇人细碎的议论声落入耳中——
“咋又来新人了?瞧着年纪挺轻的,咋流放到咱们这儿来了?”
“到咱们村来的哪个身上没点罪?苏先生那么有学问,还不是被贬到这乡旮旯里了?”
“苏家来的时候可没这么气派!你没瞅见那男人,身上染着血呢!怕不是犯了什么杀人的重罪——”
“吵什么吵!安静点!”
站在前面的官差怒喝一声,几个妇人吓得立马噤声。
秦孟商看向旁边的板车,太子依旧昏迷着,面色惨白,昨天那身血衣已经换了,但肩膀的伤因为山路颠簸又溢出些血来。
王统领和里正说完话后,走到秦孟商面前,道:“这里是三江村,村里会安排你们的住所,按照大缙律法,被流放的男丁需服苦役,具体事宜,陈里正会与你说。”
站在远处的陈里正冲秦孟商笑了下,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活像张枯树皮。
秦孟商看了眼太子,皱眉道:“他这样也要去吗?”
王统领冷嗤:“凡流放者,每户必须有一人服役,若不从,本官便只好按律法处置了。”
言下之意便是,太子去不得,便只能你去了。
秦孟商没再多问。
书中对太子在流放地的生活着墨不多,只说他在邕州待了五年,具体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压根没提。
自古以来,流放都是重罚,命虽然还在,但流放路途遥远,途中艰苦,能活着走到流放地已是万幸。
太子昨夜遭遇刺杀,身受重伤,也不知他当初一个人是怎么扛过来的。
交代完后,王统领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三江村。
官府的人一走,安静的人群立马嘈杂起来,几个男人靠在槐树下,更是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秦孟商:
“让这么白净的小娘子去河堤干苦工可真是狠心,瞧那腰肢细的,比张寡妇还勾人......她若是求一求我,我就好心帮她一把。”
“还真别说,这小娘子可比苏家那丫头俊多了。”
“嘁,王统领亲自送来的犯人你们也敢沾?再说,人家男人还搁那儿躺着呢!”
“邕州可不是谁都能待下去的,我瞅那男人也活不了多久了,估计咱们村又要有第二个张寡妇了......”
“好了好了!”
陈里正挤开人群,驱散了众人,对秦孟商说:“时辰不早了,我先带你去看房子,等忙活完,再到我这儿来登记落个户。”
秦孟商收敛了心绪,向里正道了谢。
有陈里正在,看热闹的村民接连散去,叫了几个汉子帮忙把昏迷的太子推回去。
三江村不大,只有五十七户人家,加上秦孟商和太子也才三百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