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利用速度的惯性。

即使是超人也无法违背宇宙中基本的规律，但他可以利用这种规律。

超人的能力在靠近氪石涂层的时候会被削弱，可在真空之中，已经加速到光速的速度却不会。

就如同飞机会因为被一只在空中飞翔的鸟儿撞击到关键部位而产生故障一样，极高的速度之下产生的冲撞力能够摧毁很多东西。

飞弹破碎的金属外壳在空中飘荡，更多的却嵌入了超人的身体里。

宇宙中没有空气，克拉克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拔出插在他眼皮上的一小块涂着氪石的金属材料碎片，蹭了蹭流进眼睛里的血，复又转过身去，开始重复刚刚的过程。

一次又一次，头破血流。

直到飞弹引擎被彻底损坏，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变成了一堆废铁。

可是，已经被太阳引力捕获的飞弹不会停止不动，它减慢了速度，却依然向着太阳飞去。

但克拉克却松了一口气，趴在飞弹上面，从它已经破损的外壳钻了进去，在错综复杂的线路与机械齿轮当中，找到了最关键的几个部位，用热射线将他们融化成一团。

虽然飞弹里面还携带着大量爆炸/物质，但只要无法通过设定好的程序转化为辐射共振，也就无法引起太阳风暴。

至于那些爆炸/物质，每秒钟释放的能量约为910亿颗100万吨级氢/弹同时爆炸的太阳，自己会将这些微不足道的能量消化掉的。

在地面等待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不对，”因为太过靠近太阳，克拉克耳机里绿灯的声音已经失真，“超人，还有一颗飞弹，是从地球的太阳非照射面发射的，汪达尔不止有一个发射基地，我们被耍了！”

克拉克才刚刚从这颗已经报废的飞弹中钻出来。

“那颗飞弹的外面涂着光敏防辐射层，扭曲了光线，然后趁着我们对付第一颗飞弹的时间，在地球的背面以相反的轨道绕到了太阳的另一侧，”绿灯语气急促，“抱歉，我刚刚我没有看到它。”

克拉克转过头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但血迹却没有被太阳烤干。

有太阳阻挡视线，即使是超人，也没有看到绿灯口中的那颗飞弹究竟在哪里。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绕着太阳开始飞行，想要找出它来。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还没等克拉克找到，那颗十分渺小的飞弹已经投入了太阳之中，引爆，随后与太阳融为一体。

“看看窗外，”地面上，早早就站在操作台边上的蝙蝠侠突然开口，“外面还是晴天。”

听到蝙蝠侠的话，钢骨略一思索，随后恍然大悟：“汪达尔要用太阳风暴杀死所有在地球的太阳照射面上的人类，那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基地放在这里，他和他的手下也会被杀死的，他必然有躲避太阳风暴的办法。”

蝙蝠侠看向钢骨：“你是多维空间的专家，你知道那是什么。”

“是当时汪达尔交给同花顺团伙的超空间技术！”钢骨急急转过身去，将自己手指变成接口，插入到操作台上，“同花顺团伙用这种技术无视了联邦贵重金属储存所的警卫，将墙壁变成了一道门，直接走了进去。”

蝙蝠侠点点头：“汪达尔敢用这种方法来保命，必然提前做过了测试，同花顺就是他的测试工具。”

钢骨左边的机械眼里面字符跳动：“而整个末日大厅，就是汪达尔使用超空间技术的仪器，只要有足够的能量，这个大厅的信号强度足以覆盖整个地球，暂时让地球转移到另一个维度，躲避太阳风暴。”

一切似乎都有了转机，但蝙蝠侠却背过身去，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你对汪达尔熟悉吗？”希瑞尔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蝙蝠侠抬眼看着希瑞尔：“不算太熟悉，但也足够我明白，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疯子，却不是那种能想出这样环环相扣又事无巨细的计划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活了四万年还没能统治世界。”

希瑞尔咬了咬牙：“汪达尔绝对没有这样的脑子，就像萨姆森博士绝对不会背叛神盾局一样。”

戴安娜迷惑地看了看鸡同鸭讲又似乎有着某种默契的两个人：“你们在说什么？”

“借你的真言套索一用，”蝙蝠侠指了指被拷在一旁的汪达尔，“问问他是谁在背后指点他。”

戴安娜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从腰间解下真言套索，将汪达尔捆了个严严实实。

但还没等戴安娜开始审问，汪达尔勉强维持住的冷硬表情已经崩了，他紧紧攥着烫手的真言套索，急忙出声说道：“快走吧，带我走，不能留在这里，趁着太阳风暴到达地球还有八分钟，让闪电侠带着我们一起去地球的非太阳照射面躲一躲吧！求你们了！”

与此同时，钢骨也茫然地转过身来，惊喜变为绝望的过程太过迅速，几乎让他有些失语，过了十几秒才组织起语言：“被破坏了，末日大厅作为使用超空间技术的仪器，已经被破坏了，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句话，希瑞尔反而平静下来，心里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不是要用它保命吗？是谁破坏了它？”神奇女侠扯着真言套索，狠狠一拉。

汪达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边胡乱摇着头，一边说道：“是我……又不是我！我刚刚明明只想按下发射飞弹的按钮，可是我的手却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好像又有一只无形的手替我按下了末日大厅的自毁装置……”

“你背后没有人在替你出主意吗？”蝙蝠侠拽住汪达尔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汪达尔继续摇头：“没有，这些计划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希瑞尔走到蝙蝠侠旁边：“问他问不出来什么，他作为屏障的肉/体很强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灵魂应该还没有完全被迷途军团侵蚀，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那些亡灵徘徊在他的身周，观察他，吞食他的记忆，对着他的潜意识细细低语，让他自以为自己变得更聪明了，甚至还洋洋得意。直到现在，亡灵之力也仅仅是借着他的手按下了一个按钮而已。”

但仅仅是这一个按钮，却堵死了最后一条路。

在希瑞尔为了救下超人而陷入灵魂虚弱状态后，他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对亡灵之力的敏锐嗅觉，也就不能预测到汪达尔会做出完全不符合自身利益与逻辑的事情。

偷走蝙蝠侠的计划对付正义联盟是个陷阱，如果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没关系。

因为即使末日大厅这里被正义联盟袭击，没能成功发射出飞弹，他还在地球的另一面，一个充满了各种野生动物的非洲大草原上留下了一个备用基地，在必要时发射出另一个飞弹。末日大厅不过是一个用来迷惑眼睛的弃子。

假如正义联盟，或者说那个总是怀疑一切的蝙蝠侠察觉到了汪达尔用于自保的超空间技术，然后反过来用它来庇护地球呢？

没关系，反正汪达尔也没有什么用了，直接借他的手毁掉这个仪器，就是万全之策了。

他们在一个个分岔路口选择了在当时来说最正确的道路。

走到最后却发现这个局是一个没有出路的迷宫，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海因希里……”希瑞尔闭上眼睛，喉咙里滚过一个名字。

他输给了他，输掉了半个地球的生命。

精灵骄傲的心像是被浸了毒的刀子划过，愤怒至极，又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羞耻难堪。

“不过……”希瑞尔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蝙蝠侠，嘴角的笑意冰冷而灿烂，“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救下剩下的那一半地球人。”

这句话，只能算是个勉强的安慰。

“我会化身成纯能量体，用自己去填补被亡灵之力侵蚀的屏障，”希瑞尔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又变成了那套白色的法袍，不染丝毫尘埃，“只要暂时挡住了他们的冲击，将迷途军团的大军隔在外面，留在地球的这三十多亿亡灵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很快就会自行消散。”

蝙蝠侠：“我们还有超人。”

希瑞尔背对着正联众人，摆了摆手，朝窗外走去，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直至与阳光融为一体，蝙蝠侠伸出手想要按住他的肩膀，却摸了个空。

“希望你转告地球上的法师，请他们助我一臂之力，用自己的方式快一点驱散留在地球上的那些亡灵，一定要快一点。”

蝙蝠侠顺着希瑞尔离开的方向，看到了窗外的阳光，原本被厚重云层遮挡的光线却破开阻碍，愈发光明。

暖洋洋的金色撒在大蝙蝠漆黑的战甲之上，亮得有些刺目。

在相隔很远的宇宙之中，绿灯侠抬起手臂，用灯戒能量在地球面前撑起了一道脆弱的屏障。

超人飞到哈尔的身旁，听着耳机里希瑞尔与蝙蝠侠的对话，心里却觉得有些空荡。

那个其实只见了几次面就让他很喜欢的光明精灵，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吗？

而正对着太阳的那三十亿地球人，注定要变成亡灵吗？

克拉克的视线穿过地球厚厚的大气层，随后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对希瑞尔那句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承诺的话——

“我还没死，一切交给我吧。”

前方绿灯撑起的防护罩光华闪烁，克拉克却转过身，飞出了哈尔用灯戒能量铺开的屏障。

超人蓝色的虹膜上映出金红色的太阳风暴。

在漆黑寒冷的宇宙中，它们像是春日里慢慢生长的树叶一样脉络分明，顺着汪达尔提前留下的磁性轨道，以光速向地球袭来。

克拉克迎了上去。

他想，氪星人可以吸收黄太阳的能量，太阳风暴不过也就是更狂暴一些的太阳能量罢了。

一内一外，魔法与物理。

希瑞尔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幸存的地球人兜底，留下希望的火种。

克拉克则奋不顾身，要用一己之躯为所有地球人争夺生存的权利。

两道用肉/体筑起的屏障，护住了还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地球人，他们继续着自己的学习、工作或者干脆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打游戏。

海因希里算计了一切，算到最后还是。

棋差一招。

第22章告一段落

真空的宇宙是没有声音的。

哈尔却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嘈杂扰乱。

“超人！”

他听到自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却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

劝超人不要去，放弃半个地球的生命？绿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可即使是超人，对宇宙来说却依旧渺小，由着他去用最野蛮、最简单的方式阻挡太阳风暴，难道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哈尔不忍，想要闭上眼睛，但身体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紧紧盯着超人的每一个动作。

寂静无声的宇宙，一切都像是人类最古老的默片。

没有人类不崇拜英雄。

圣经中的摩西带领自己的子民逃出埃及，却被面前的红海挡住了去路，白发苍苍的摩西俯身在地，哀声求告神的帮助，却一无所获。摩西意识到自己与族人无路可走，便擦干眼泪，率众走向了浩瀚的海洋。

在绝望之时，海洋为他分开，令他通行。

而在东方的神话中，精卫便是啼血也要填海，愚公就算知道力所不及也要搬山。

有时候，成为英雄不是因为知道我可以做到，而是知道此时此刻的情况，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也同样做不到。

无非，先替其他人试一试罢了。

顺着磁性轨道被引到地球面前的太阳风暴看起来并不危险，反而很安静，它们用自身的光热点亮了宇宙，在空寂中抽枝伸芽，逐渐枝繁叶茂，隐隐有将半个地球包裹起来的迹象。

克拉克既然下定了决心，便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那团纠杂在一起的线条之中。

周围很热，很亮，一开始的感觉并不难受，克拉克好像能理解这些并没有生命的能量的感受，它们只因坏人引诱而离开了家门，顺着家门前的道路漫无目的乱逛的孩子。

克拉克大大张开手臂，任由太阳风暴的能量穿过自己的身体，让它们在血管、内脏与细胞之中跳跃、爆炸又安详熄灭。

与此同时，化为了能量体的希瑞尔在肉眼看不到的魔法维度张开手臂，一头栽进了神明留下的空间屏障之中，将自己分裂成无数个小块，再压缩成无限延伸的丝线，缝补着屏障中细细麻麻的裂缝。

在这个奇妙的维度中，希瑞尔能看到宇宙中的克拉克，他无限的渺小，又无限的伟岸。

“真是个傻子，”他想，“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傻子。”

希瑞尔看到克拉克的皮肤融化，露出肌理与白骨，又顽强地再次生长出来。还看到那个傻子脸上的表情，没有慌乱或者绝望，只是很专注，认真的样子就和那个大半夜坐在电脑前写稿的小记者如出一辙，似乎他做的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

在魔法的维度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希瑞尔居然开始发起呆来。

他想，自己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

来到地球是迫不得已，来到大都会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寻找一个靠谱的队友罢了。

命运大概是命运女神闭着眼睛瞎织出的丝线吧。

她没有眼睛，却可以洞察一切。

希瑞尔没有任何形状的灵魂体在克拉克周围盘桓了一圈，然后在对方的背后，以精灵最高的礼节欠身，深深地鞠躬。

在他的文化中，这代表了精灵所能给出的最大尊重与欣赏。

—

正义联盟所担心的世界毁灭并没有如约而来。

即使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发出了紧急警告，世界一时间陷入一片慌乱，但在慌乱了十几分钟后，所有人平静下来，却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哈尔默默站在防护罩的后面，利用灯戒源源不断地输出能量，用来保护那些被零星的太阳能量波及的人类空间站与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