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月大哥去南边山头挖陷阱逮了只成年狍子,爹娘想着卖了狍子,就能攒够钱给大哥娶亲了,再加上家里还有些东西需要置办,娘也绣了些帕子打算拿去镇上卖,于是爹娘和大哥一起往镇上去了。结果这一去,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才听说曾家兵招募前锋兵,相当于是冲在最前方位置的兵种,这多半是个送命的位置,因为这,壮年汉子都不肯去,不想白白去送了性命,于是曾家军就开始抓壮年男子,估计爹和大哥是被抓走了。
紧接着村里就谣言四起,说娘见家里两个顶梁柱都没了,不想回来为他们四个剩下的姐弟打算,再继续吃苦,所以也跑了。甚至有说娘跟着谁谁私奔了的混账话传出来,连那人什么样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筱雨是不信的。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不信的。在身体的记忆当中,这个娘温婉贤淑,可能真的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行为举止都有规有矩,从来不说污言秽语,举止得宜,还绣得一手好刺绣。即便是她鲜少出门,对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的教育却从来没有松懈,尤其是大哥,娘甚至有教他认字读书,只是村里人都知道地不大清楚罢了。
两个女孩子相携着从禁林里走了出来,悦悦抹了抹头上的汗,提了半天的心方才落了下来:“总算走出来了,筱雨,我们赶紧回你家去。”
筱雨点了点头。
筱雨的家在秦家村的东边,挨着禁林很近,经过中间一片山坡荒地,翻过去就是筱雨的家,左右也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老远的两人就听见路那头有哭闹的声音,屋子外边还围着好些个观望的村民。
筱雨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紧,悦悦更是气鼓了双颊,显得她的脸更加圆了:“筱雨,一定是你大伯!”
筱雨脸色凝了起来,加快了步子往家里赶。
院子外面的村民赶紧让开道,看向筱雨的神情中都掺了点儿同情。
还没跨进院子就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吼着:“还有脸哭?问你们你们姐呢?死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莫不是见你们爹娘大哥都跑了,她也跟着跑了吧?说话啊大傻!”
然后是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爹,问那大傻还不如问洁霜,她好歹能说两句话。”
随即而来的便是女孩子的惊叫,夹杂着细弱的喊疼声。
幼儿惨烈的哭声更大了。
筱雨怒从心头起,捏了捏拳几步跨了过去。堂屋的门都没关,筱雨就看着她大伯大喇喇地坐在主位,大弟蹲在一边埋着头一言不发,小弟坐在地上一张脸都哭得红红的了,小脸蛋上全是泪水。妹妹洁霜被堂妹元宝揪着头发。
三个弟弟妹妹都是一副惨相。
“住手!”
筱雨大喝一声,屋里的人立马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只有大弟,仍旧是埋着头一言不发。
这一家子的境况让筱雨看着很是心酸。
他们一共五个兄弟姐妹,娘虽然是爹捡来的媳妇儿,但爹一向将娘如珠如宝般的疼爱,在爹那一辈,他们家是儿女最多的。
筱雨上前将堂妹元宝扯开,妹妹洁霜赶紧躲到了她后面。筱雨怒向大伯道:“大伯这是做什么,看我爹娘不在,我们孤姐弱弟的好欺负是不是?”
地上坐着的小弟也爬着站了起来,躲到了筱雨后面,紧拽着筱雨的衣裙,大眼睛里弥漫着委屈。
“筱雨回来啦?”秦家大伯秦招福咧了咧嘴,唤了宝贝女儿元宝在身边,掏了掏耳朵,对筱雨道:“这小半天儿的去哪儿了?”
“大伯确定要问这个?”筱雨讥笑一声:“恐怕我说了我出去寻吃的,免得我姐弟几个饿死,既然大伯问了,就央大伯救济点儿吃食。大伯是不是就后悔问了?”
秦招福咳了两声,不接筱雨的话茬,端坐了身子摆出长辈的姿态训道:“筱雨啊,你爹娘不在,你们家的事儿自然要大伯张罗了。我跟你大伯娘商量了一下,你们家没劳动力,家里的田以后就大伯帮你们种。这件事就这么定……”
“慢着。”筱雨不慌不忙地从墙角提了洗衣裳用的木棒,杵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神情变得有些阴冷:“大伯的意思是,要我把家里的田,过给你?”
秦招福兀自笑了笑,没将筱雨的行为放在眼里,摸着下巴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们家也没人能帮忙种地不是……”
话还没说完,筱雨双手抓着木棒迎面就朝秦招福招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