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是宋家孤本。”余初饮了一口茶,摩挲着密瓷茶盏道:“宋家在二十年前,也是个名声清流的书香世家,宋家子弟虽不说个个都是文采斐然,但宋家底蕴深厚,大半的宋家子弟都是习文的,好些还在朝中供职。尤其是那时的宋家家主宋文策,更是当朝的文臣中的翘楚,尤擅精妙绝伦的文章。只是帝心难测,宋文策得罪了先帝,被抄家流放了。其余宋家分支也多少受到了些影响。宋文策一家算是宋家嫡脉,宋氏代代积攒下来的珍品绝本,大多都是书画一类,泰半都在宋家嫡系一支。历来官邸抄家,多有被昧下的物件,方才那两人叫嚷着的孤本恐怕便是宋家没有被抄进库册的珍贵书籍吧。”
筱雨点了点头,微微皱了眉头:“那他们这样大声嚷嚷,要是被有心人听进去了,那个手握有本该被抄家进皇宫的书籍的王谦,会不会因此获罪?”
余初摇头笑道:“自然不会。”
“为什么?”
“一则,抄家时,物件没有被记到库册,那就算不上是抄家得来的东西,凡是记到了库册上的,都是入了国库的,皇族要查,查的也是库册上的东西,没记上去的,自然不会查。二则,那会儿先帝在位,本就对书画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当时抄家恐怕先帝关心的是宋家抄上来了多少黄白之物,即使是查,查的也是抄家的官员有没有昧下钱财中饱私囊。三则,又有谁能证明,那东西出自宋家呢?况且……”
余初停顿了下,并未继续往下说。筱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方才道:“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恐怕也没人联想到这上面。”
余初松了松身形,微微坐直:“民间最近有传言,说是宋家要平反了。因为宋家之事,宋氏分支这些年来在朝中很不好过,处处被压制着。近段时间却有宋家人连续被起复重用,在有心人看来,这就是宋家熬出头的信号。”
筱雨淡淡蹙眉,有两分厌恶地道:“平反了又如何,那可是二十年的时间,不管再怎么补偿也补偿不回来。”
余初也有两份怅然:“是啊,这如何能补偿回来,宋家嫡脉都没人了。”
筱雨一惊:“难道被吵架流放的宋家人,都送了性命?”
余初点了点头。
只因帝王的喜好和心情,宋家便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筱雨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心情。
这便是封建时代的政治,黑暗,残酷,让人无能无力,无可奈何。
见筱雨心情不佳,余初给她续了盏茶,道:“宋家之事的确让人遗憾,但也怪宋文策太不会做人,若他为人处世能学得更圆滑一些,又何至于此落得这样的下场?”
筱雨正要回话,请茗馆门口忽然又冲进来了一人,却很快又停下了身形,左右辗转望了一圈,毫无预兆地朝着筱雨这边跑了过来。
他停在了筱雨和余初的桌前,胸口剧烈起伏,还有些喘不上气。
筱雨认出了这人,这便是刚才从请茗馆二楼跑下来,举着“宋家孤本”的名王谦的书生。
他无视了余初和筱雨略有些惊愕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端了筱雨面前刚被余初斟满的茶盏,一饮而尽,大叹一声,然后在自己胸前掏了一把,一本薄薄的书册被塞到了筱雨的手里。
请茗馆门口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
“姑娘,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啊!”
撂下这句话,王谦搁了茶盏,开始朝请茗馆后门的地方奔去。
眨眼的功夫,请茗馆门口便有一窝蜂涌上来了一拨人,全是文弱书生的打扮,这会儿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凶狠。他们的锁定了朝着后门狂奔而去的王谦,当头追赶的人大喝一声:“那小子在那儿!”所有人便朝着王谦飞驰而去。
短短的时间内,请茗馆里从喧闹又恢复到了平静。
筱雨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书册,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以前看新闻的一幕。火车站候车室里警察正在追查盗婴犯罪团伙,犯罪分子见情况不妙,就将怀里抱着的婴儿随意塞给了候车室里的人,借口说自己内急让别人帮忙抱一会儿,随即便趁机溜走。转移的对象多半选择年轻女性。随后警察盘问到被转移的人身上,见她们说不出孩子的来历,便被列为嫌疑人,被带去警察局问话。
筱雨哭笑不得地将书册摆到了桌上,问余初道:“你说我会不会因为这书册惹祸上身啊?那群追红了眼的书生要是知道这书册在我这儿,会怎么样啊?”
回答筱雨的是余初一个帅气的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