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凌宋儿见得芷秋进来,假做无事吃着饭菜,轻声咳嗽了两声,“你可不会是被人收买了,来说好话的。”
芷秋笑着,将手里食盘放来案上,“我才不会帮着谁说好话。芷秋可是一心向着公主的。蒙哥儿确是可恨,可公主昨日里不是还说过,喜欢吃这大草原上的牛羊肉的。可不莫为了别人,折煞了自己爱吃的。”
凌宋儿这才伸手撕了块肉放到嘴里,“你可算是会说话,没白养了你。”
说着盘子推了推,送到芷秋面前,“你也来尝尝。”
夜色落了幕,帐子外头起了风。这风声烈得很,金山镇也偶有风沙,却没听过如此乖戾的。一时鼓着帐帘,一时端着帐后的砂石,落在帐上沙沙直响。
凌宋儿宽了衣物,正钻进被子里打算歇息了,见得芷秋去拢了拢烛火。凌宋儿招呼着,“快些熄灯吧。你也快些睡,这风声听起来不太平,早些闭眼了,便不知道害怕了。”
芷秋收了手,捂着交领坐来凌宋儿床边,“公主,方才那多来叮嘱的,夜里帐子里不能熄灯。这地界儿叫十里关山,常有狼群出没的。不过…狼群怕火。”
凌宋儿方才几分不信,“你们可别乱吓唬我,宫里头,狼头骨,狼骨笛,也是进贡过不少的,我都见过。”
话还没完,便是“嗷呜”一声长嚎,从山边远远传来…
凌宋儿惊觉半晌,视线透过帐子往外头张望,虽是什么也看不见,野兽的气息,却直直渗进来了帐子里。
一旁芷秋也微微发抖,“公…公主,还是早些睡吧。可真是有狼群的。”
凌宋儿翻身下去,由得芷秋又给她捂了捂被角,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风声夹杂着狼嚎,真真不能让人安稳了。
☆、双生花
十里关山,新月如钩。
蒙哥儿到是习惯了长夜烈风,阴山狼嚎,这延绵山脉,是进入大蒙腹地的必经之路,他早已熟悉。可帐子里那人却是第一回来,想来她长在木南,眼下该是要怕的。
那多方才收集好一干军长的消息,回来报给蒙哥儿听:“赫尔真,大家都安顿好了。”
蒙哥儿却指了指凌宋儿帐子前,“今夜你我就着那儿过夜。”
那多看了看,自从八岁那年被赫尔真从狼王口里救了下来,他便都听他的,“那多去生火。赫尔真可还存着酒?”
蒙哥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抿嘴笑着,“我去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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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宋儿白日里受了颠簸,身子还没好全,方才躺下,一边搭拢着眼皮,一边被恐惧强撑着…心念已然受不住,昏昏沉沉,方才想要入眠,又被那狼嚎叫着醒来。
迷迷糊糊之间,帐外却不知何时生了火堆。火光摇曳,投着两道人影进来了帐子。多有觥筹交错之响,又有人低声耳语。凌宋儿半撑起来身子,望着那道影子,认了出来,不是白日里碎了她白玉烟枪的那人还是谁?
左右也睡不沉,掀开被子起了身,扶着帐沿走来门口,掀开帘子一角往外头看了看。
蒙哥儿和那多在门外生了堆烈火,正吃酒。两人说着蒙语,她听不大明。可他那抹身影,却顺着火光投进来自己的帐里,落在芷秋的地铺上。
山后的狼嚎又来了…
凌宋儿捂着肩头,蹭回来自己塌前,卷起羊毛毯子和玉枕,搬来芷秋旁边躺了下来。身子落入那片身影里头,才好安了心。风声狼嚎似是都忽的消停了。伸指缓缓摩挲着那影子上鼻梁的轮廓,眼皮一搭一搭,便终是睡的安稳了。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芷秋正在眼前望着她。“公主,昨夜可是被吓着了?怎的跟芷秋一起来打地铺了?”
凌宋儿揉着眼看了看她,懒散着再眯一会儿,“狼嚎得睡不沉,便只好躺来你旁边了。”
芷秋却是笑了笑:“方才还见二王子和那多在帐外喝酒,公主该不会是睡不着,只敢靠着他们近些,才睡来芷秋身边的吧?”
被这丫头戳中要害,凌宋儿方才撑着身子起来,几分斥责,“你可是聪明了,我的心思可都被你看穿了?”
芷秋这才收了收嬉笑,“芷秋哪敢?公主再歇一会儿,等我打了热水来,公主在起吧。一会儿该要上路了。”说着,这才出去了帐子。
梳洗好从营帐里出来,兵士们忙着收拾行装。蒙哥儿和那多却早侯在马车旁边,可卡先生引着凌宋儿过去。
凌宋儿却是远远望见了蒙哥儿,到了跟前儿却垂着眸子,没多做理会。到底还该是在生气,她虽是已经宽了心,可总该是他先道歉才对。
可卡跟蒙哥儿招呼了声,才学着昨日蒙哥儿的样子,伸了臂膀在一旁候着,支着凌宋儿上了马车。
蒙哥儿暗自叹气,对一旁那多道,“上路吧。”
昨日还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今日却换了山路。凌宋儿却顺着窗口往外头看,没见着蒙哥儿的影子。想来他该是落在后头的。便干脆撂了帘子,山路碎石泥沙多,不免颠簸些,还是闭目养神的好。
蒙哥儿骑马跟在马车后头,手里还握着早上芷秋递给他的那个檀木盒子。
“二王子若是有心,就想想法子将这烟枪修补好。早前在木南皇宫里,多有能人能将碎玉修得了无痕迹。唯有这样了,公主才能宽了心。”
盒子被他捂着放进胸口的衣袋里,前面的马车行得不大稳当。蒙哥儿侧脸喊了声身后的那多,“昨日塔勒那里拿的山楂水可还有?给车里送去些。”
那多领了命,骑马绕到队伍后头,寻着粮草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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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颠簸了两个时辰,凌宋儿病中的身子,果然是受不住。外头风景再好,却也无心看了。胸口闷着,胃里头翻滚着热浪,只好捂着心口,再往车里靠了靠。
芷秋方才从窗口外头接过来那多给的山楂水,忙给她拧开马奶袋子,送了过去。
“公主,山楂水止腻,喝点儿吧。”
凌宋儿接来喝下两口,才听得芷秋又道。
“公主气二王子该是气过了。他本也是好意的,不想公主你用水烟损了身子。只是不知那白玉烟枪本是皇后娘娘的东西。再说,也该是不小心的。”
凌宋儿将手里的马奶袋子递回去给她,“你这么帮着他说话,可是觉得我这个主儿是个小心眼儿的?”
芷秋接过来,塞子塞好,听出来凌宋儿话语里头几分斥责,“芷秋自幼跟着公主,公主自然是大气的。定是没在生气了。”
“可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左右是他不对,损了别人的东西,一句话也没有。”凌宋儿觉着好些了,便往车窗旁靠了靠,撩开帘子看着窗外风景。“光是送些吃吃喝喝就能道歉,未免也太不将我当回事儿了。”
“原是公主放不下架子。”芷秋也靠着过来凌宋儿身边,捂着她的袖脚,“那便罢了,都是蒙哥儿不通礼节。也怪不得公主生气。”
凌宋儿垂眸看着她抿嘴笑着:“你这还像句正经话。”
再走了两三里路,窗外黄沙走石到了尽头,一道大河蜿蜿蜒蜒从平原中穿过。春回草原,眼见之处,野花一望无际,和风中带着香气。凌宋儿胸口也畅快了些。便听得后头,蒙哥儿下令驻足休息。
兵士们生了火堆,回了家乡,多有喜悦之情。几个吆喝起来唱歌,几个团在一处,生火做饭。
凌宋儿下来马车,这般风光在木南见不着的,心动之余,目光落在脚下的野花上。芷秋方才还在一旁扶着,却忽的松了手,凌宋儿倒没多在意,蹲下身去嗅了嗅花草清香,蒙哥儿的声音却从身后来了。
“昨日夜里关山狼嚎,公主该是没歇息好。不过,今夜便能到大蒙汗营,我已让人快马回报阿布尔汗,他们该为公主设好了营帐,公主初来大蒙,这样才好安心。”
凌宋儿这才起身,微微侧脸,淡淡回话,“二王子有心。”
☆、双生花
那人大手中放着个小巧的东西,却递过来她眼前。
东西是白骨做的,刻的似是野兽,七分像狼却三分像鹰,多是草原图腾。凌宋儿不解,目光才顺着他的手挪了上来。“这是什么?”
“昨日弄坏了公主母亲遗物,只好拿重要的物件儿相赠。这骨坠子是我母亲的东西,便也当是赠与尊贵客人的礼物好了。”蒙哥儿顿了顿,随后才道,“一并当是跟公主道歉。”
凌宋儿听明白了几分,这才伸手去拿那骨头坠子,“我家芷秋可从来不是个漏嘴巴,怎的到了二王子这里,倒是全跟你交代了?”坠子到了手上,竟然还是个小巧的铃铛,正好风过,叮叮咚咚响得悦耳。凌宋儿只往耳边放了放,仔细听着,嘴角浮起一丝笑来。“这小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蒙哥儿却是扫了一眼身后芷秋,才转眼回来看着凌宋儿,“怕是不想我们误会。”
“怎么误会了?”好些日子了,这人说话太中规中矩,她便来了兴致要逗逗,“你弄坏了我的东西,本来就该赔的。这铃铛也不知值钱不值钱。我家白玉烟枪,可是宫中司珍坊的孤品,在外头银两都买不到的。”
蒙哥儿也道:“这骨铃也是我部族中唯一的信物。外头银两买不到的。”
“你少来,这模样便不好看。反正是不够的,这账目你先欠着,等到了大蒙汗营,再筹给我也成。”凌宋儿边说着,便掂量着手里的骨铃,“这东西先放在我这儿当是抵债,等你有钱了,再收回去。”
“送给你的,便是送出去了。是赫尔真的心意。”蒙哥儿见她脸上几分不大乐意,才好继续补了一句,“公主要多少银两,赫尔真回到营帐,再还给公主。”
“这还差不多。”凌宋儿将那骨铃收进袖口里。方才被他点了点肩头,只见他指了指那边生起火堆的地方。
“饿不饿?吃东西去。”
午饭完,大军继续上路。
马车缓缓驶过平原,风吹草低见牛羊。
窗外时而能见敖包帐营,凌宋儿方才觉着人迹渐渐多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她在车中睡了过去。直到夜深,才觉着马车终是停了下来,蒙哥儿在外头敲着车门,“到了,公主。”
凌宋儿被那多引着往设好的营帐去,夜里看不大清楚这大蒙汗营到底什么样子。只见得每隔着几步路,便有个白色包营,外头人迹寥寥,却也有些好热闹的妇人孩童,见部族里来了新人,好奇着来看她的。
他们说着蒙语,凌宋儿听不明白。到底是新来别人家中,还有几分不大自在。只好垂眸低面,进了自己的帐子。那多在门外交代着芷秋,“这夜里晚了,乌云琪怕是已经睡下了。也只好明日一早再给公主请脉。”
芷秋答应着,才转身进来。四处看了看新的住处,忙来帮凌宋儿取了斗篷,扶着主儿去塌上歇着:“还是大蒙汗营礼数足,这帐子比在塔勒的大了一圈,多是给公主你准备的新房。”芷秋又去打量了一番床旁放着的新鲜物件儿,“公主,竟然还有绣架?”
凌宋儿也早见到这木南才有的东西,也不知蒙人是如何搬来了这里,“比起木南皇宫虽是有差的,可也是阿布尔汗一番心意了。”
“坐车整日了,快去打水来梳洗吧,真是乏了。”
芷秋方才出门,凌宋儿却听得帐子外头一阵动静。多是妇人声响,虽不是汉话,可约莫能感觉出来,似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张开帐帘往外望了望,果真,几个妇人提着布袍裙角,正往不远处的一个包营里跑了过去。
那边帐子里灯火点的亮堂,原本夜里平静,忽的生出几分紧张来。
凌宋儿初来乍到,不方便出去,只好等着芷秋回来了,才让她去打听了打听。
片刻,芷秋才从外头回来回话,“公主,阿布尔大汗的三夫人正临产。部族里的女人都去照顾了。女医乌云琪也在呢,该是无碍的。公主累了整日,且不用挂记了。早些休息吧。”
“也好。”本是人家部族中的事情,她倒也不用插手。芷秋方才端来的热水且用了,洗漱好,才就着床榻休息。
身子本是累了,外头的动静却闹腾了整夜,凌宋儿翻来滚去,也并未睡得好。长夜难眠,天将亮的时候外头却更是吵闹。妇人产房嘶喊之声,凌宋儿床榻上也听得清清楚楚。揪着心让人不能安分的。
芷秋也是睡不着,听得主儿在床榻上的动静,起身来点了烛火。
“公主,可是睡不着?要不芷秋去弄些吃的来。”
“我也不饿,不吃了。”凌宋儿扶着床榻,干脆起了身。“我们还是出去看看,这三夫人该是遇着危难了,不莫第一日来了大蒙,就出了人命。”
“也好。”芷秋说着去给她那斗篷来。凌宋儿却从玉枕芯子里摸出那对玉龟碟儿来,随手扔了一卦。望着卦象念道,“祸福相依,离卦。”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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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营里头,炭火烧的旺,鼓着热气。三五仆子伺候在旁,端水的端水,拧帕的拧帕。
妇人跪坐在塌前,手肘撑在塌上,任由得腹中动静如鼓,咬着卷成团的麻布,正使着力产子。额上汗珠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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