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兵马,究竟是来自大榆,还是其他?”
“好在我同沈如岑有些来往,经过多方查探这才得知,大榆从始至终都未曾兵行过颍州。”
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那这些人,从何而来呢?”
“夏代燕?”白问月大胆猜测。
“不知。”魏央摇头,未下定论。
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谢欢,甚至还有可能是他们和谢欢。
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魏央继续道:
“我让宋书他们走旱路先到金陵打点准备,等到了金陵,你再同他回京。”
之后他再带着墨书,急赶北境。
“北境的战事很吃紧吗?”白问月抓着他的手,轻声又道:“一月前太后命魏大人前去增援,他既出马,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没错。”魏央颔首:“赶走蛮人,对他来说不是难题。”
“可你忘了。”
“我去,是为吞并他们。”
魏央道:“自北绍立国,这三个边境小国便骚扰不断,为阳原延道几次围攻北境。”“阳原山脉地势险峻,利弊各半。
蛮人久攻北境不下,便是因为山势易守。
可同样的,我们也因阳原山,难攻北上。”
“北蛮之地,一直以来都是北绍的心病,立国数百年来,都没人能拿下此处。”
“包括当年,我的父亲。”
第82章西平巨变
他顿了顿声,眼中是未曾掩藏的抱负与雄心:
“所以我搁置□□不闻,私下又多方调遣,为的便是引蛇出洞,彻底解决这块心病。”
“改写历史。”
他话中不自觉有些盛气锋芒,白问月瞧着那张脸,有些移不开眼。
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壮志凌云,怀有万丈雄心。
从北境洪灾的那一刻他便开始筹谋,他紧紧把握着这个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尽在手中。
白问月从未怀疑过魏央的宏才大略。
便是知晓,可从他口中亲耳听到这些,心里依然撼动。
生当男儿,该是活为他这般模样。
气吞山河,雄心万丈。
江上起了一阵寒风,圆月悬在天上,格外皎洁。白问月瑟缩在毯子里,露出半个脑袋。
“冷吗?”她问魏央。
魏央微微一愣,直言:
“不冷。”
习武之人,怎么会畏寒呢。
她掀起毯子的一角:“进来给我暖暖。”,盛情邀约。
“嗯?”发出了个单字音节,显然是没能明白她是何用意。
稍稍一瞬,慢慢理解了她话中的深意。
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大将军,面对妻子突如其来的亲密,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成婚也快有十个月了吧。
见他还呆坐在那里不动:“快,进风,冷。”白问月又催促了一声。
闻言,
魏央宠溺地笑了笑,接着便掀起厚毯躺了下去。
白问月往后移了移,给他挪出个位置,毯子虽然不大,但还算勉强能盖下两人。
魏央带着檀香的味道侵袭而来,尚未躺稳,白问月便连忙蹭过去,钻进他的臂弯。
魏央小心翼翼地盖好貂绒,然后把她圈在怀里,风止云停,月亮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两个人紧贴着。
“我很想你。”
白问月的脸贴在他的胸前,仔细听着里面传出的心跳,小声呢喃。
弯唇如月,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久未听到回音,她抬起头,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问道:“你呢?想我吗?”
魏央揽着她的腰身,紧了紧。
低声应道:“想。”
喜笑颜开,灿如春华。
鼻尖轻轻动了动,檀香缭绕,莫名安心。她往上爬了爬,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触电般酥麻,席卷全身。
魏央微微退开半尺,四目相对,他眼中有火,灼热烧人;她眼中有光,潋滟碧波。
“想好了?”嗓音沙哑低沉,吐字烫人。
她半含着笑,明眸皓齿,唇瓣樱红。
还未答话,魏央便一手捏住她的下颚,欺身压下,吻住了让他日思夜想的妖娆。
水上的冷风一阵接着一阵,喘息浑浊,一切都是顺利成章,一切也皆都是等待已久。
最后,
长袍华服尽褪,魏央又一路攀吻回她的耳边,轻细的吻、暗沉的嗓、低哑的声、不住滚动的喉,
“月儿。”他唤她。
白问月企图从热喘里找回一丝理智,碎吟应他:
“嗯?”
他眸色暗沉,瞳内跳跃的火焰深邃且迫切,喉结不自觉滚动,脑内炽热如火,
在冲进她最后一丝防线时,
他说,
“爱我。”
既是命令,也是祈求。
不知何时积云已尽数散去,皎月朗朗生辉,夜光如水,孤舟立于江上,此起彼伏的娇吟声,给这个静寂的长夜填上了一丝诡魅。
玉扬江上平静的水面,激起一层接着一层的水纹涟漪,
绚丽如花。
一夜无梦。
——
船在水上行了两日,白问月的身体好了也有七七八八。
安全抵达金陵。
前方战事多变,西平也不太平,两人行至金陵后未有耽搁,便匆匆分开。
先前所有的事情,他们夫妻二人皆以商榷清楚,白问月随宋书回西平,魏央带墨书北上去北境。
只等征北结束,一切便能画上个句号。
魏央吻了吻她的额头,柔情嘱咐:
“等我回去。”
白问月含笑颔首,温声应他:
“嗯。”
就此分别,无声回京。
转眼间,日子来到了十一月低,
西平落了雪。
魏央‘忽然’出现在北境之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中,谢欢虽然惊异,但并未深究其中的详细。
只要不回西平,他心底都是满意的。
说起来,自魏荣恒走后,太后的身子一直久不见好,不肯见人。
此时,朝中的政事她已经力不从心,无神管辖了,但却依旧手握大玺,不肯放权给谢欢。
朝中的政事开始由谢欢一人全权做主,除却少了玉玺加身,他这个皇帝已经逐渐名副其实了起来。
所有人皆都以为,太后此举,许是为了等身子一好,方便揽回权政。
毕竟她尚还算年轻,虽银丝藏发,却还未过半百。
没人会认为她偶感个风寒,就要交付江山于天子这种事来。
唯有白问月,始终觉得蹊跷。
先前,
她在太宜宫里提起下诏举贤,再办科举时,便已经开始觉得太后举止有异了。
当时的那个状况,便是真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平息民怨,也未免答应的过于爽快。
要知道当年谢欢提议举贤纳士,是为了肃清朝堂,引进一批新鲜血液,换掉太后一党。
太后不可能不记得这件事。
之后,
太后一直称病闭宫,除却每日请安的张之仲,她连皇后与魏央都不见。
她应召进宫时,知晓她身体确实有恙,看起来也很严重。
可毕竟是风寒,这一般的风寒,会如此之久都不见好转吗?
更何况,太后身边还有个妙手回春的张之仲。
他可是一针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贺同章都给扎回来了,会医不好小小的风寒?
百思莫解。
如此看来,这背后必定是有何不为人知的内情,而想要知道这个内情,须得想办法撬开张之仲的嘴才行。
她如此计划着,然而却没有时间实行。
因为寒冬来到十二月,皇后的产期便也到了。
元木来府宣旨,说是皇后与夫人情如姐妹,特召夫人进宫陪产。
其实,就算谢欢不特意传旨,白问月也会主动进宫。
魏央同魏荣恒都不在京中,在这紧要关头,她实在担心魏冉的安危。
她起身去接旨,元木俯身,忽而低声入耳:
“夫人,万不能去。”
微微诧异。
见她似是不信,元木又补充道:“皇宫已经此一时非彼一时了,夫人若是去了,只怕不能安然抽身。”
旁的他也不敢多说,只能言尽于此,劝白问月谨慎行事。
毕竟身在镇国将军府,府中又用重兵把守,便是拒了皇旨,皇上也不会拿她如何。
轻轻弯唇,白问月收起圣旨,很快明白了元木的意思。
“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皇宫,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换装整发,夏饶简单收整出所需的行囊,
她从容不迫地榻上马车,带着从香,随元木进了皇宫。
冷风呼啸,积雪三指。
马车稳稳缓行,很快白问月便明白了元木口中所谓的‘此一时非彼一时’是何意思了。
不知从何时起,自乾和门开始,沿路开始加了许多重兵把守,她多瞧了两眼,元木明白她的意思,低声解释:
“皇上是为严加宮防,遂在前门和后宫都差了重兵当值。”
言下之意,便是皇宫已经控制在谢欢的手中了。
早该猜到。
白慕石前往北境之后,府中一千五百人的亲兵,已经交给了谢欢。
见这个像模像样的架势,难道他又想逼宫要权?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谢欢手里才多少胜算,这就敢兵走险招,殊死一搏了?
她漫不经心地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看来他真的是被魏冉这个要出生的孩子,
逼急了。
红墙高瓦,白雪皑皑。
长乐宫与碧福宫皆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她听元木说,欣妃娘娘与皇后的产期前后差的不远,皇上也下了至,将段听竹的母亲与姐姐接进了宫来。
这三个人都处在皇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段升,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激不起什么浪花了。
白问月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魏夫人也进宫了?”
元木诚答:
“回夫人的话,皇上原本是想请魏夫人来的,可是被皇后给拒了。”
“拒了?”
“正是。”
瞬间明白,拒了也好,这龙潭虎穴少来一个是一个。
她若不来,这魏府的兵,还有个能发号施令的人。
她一路踩雪行至长华殿,先去谢了恩,然后再转身去了长乐宫,拜见皇后。
途中,她想转道去太宜宫走一遭的,可在去长华殿的路上元木就提醒她,说是太后娘娘,不会见客的。
她既进宫来,必定要亲自去见一见太后,但也不急于这一时,这才作罢。
长乐宫除却魏冉,还是一如既往。
数月过去,她的身子更重了。
往日还能不时走动两步,到了临盆,却连床也难下了。
白问月去拜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床上躺着,精神不足。
她体弱多病,养了数月不见大好,问起长乐宫的婢女,她们直道:“娘娘此次产子,太医院也不敢拿十足的把握。”
还是有些风险的。
说起来,为何魏冉的身子会这样的虚?
她仔细回想起前世今生,竟找不到半分缘由。
莫非还真是自小如此。
魏冉长时间未见她,再见面依旧亲切万分。
她坐卧在床上,紧抓着白问月的手,笑意温和。
“你能来,本宫十分的开心。换了旁人,我都是不放心的。”
白问月轻声回道:
“皇后娘娘抬爱了,不过是陪您几日,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魏冉正如她所想,眼见临盆,却不见初为人母的喜悦,话里话外都夹杂着不可忽略的‘担忧’与‘多思’。
第83章皇后产子
不用猜也知晓。
定是因为‘谢魏’。
如今谢欢的处境,她自然也清楚,这一次她若是真的生了个儿子,前朝局势必有异动。
皇帝得子,或是太后放权,或是皇帝夺权,
再或是,旧事重演,开启新一轮的二十年。
总之,政权必定是要动一动的。
这个孩子会不会是下一个谢欢,谁也不知道。
见她眉头不展,愁绪难消,白问月宽慰她道:
“皇后娘娘产子在即,莫要再为旁事困扰了。”
“该一心为孩子着想才是。”她主动问开了话,
“比如,这皇子的名字可取了?”
魏冉扯了扯嘴角,微微摇首,露出一个苦笑。
“尚未。”
她道:“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定也不迟,自看缘分。”
“缘分?”白问月疑惑。
“没什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魏冉移开了话头,“其实本宫的心里,又喜又怕。”
她的眼中有些茫然,似是不太确定,“可能怕比喜更多一些。”
“我怕……”
她似是要敞开心扉,想同别人倾吐衷肠,白问月不禁微微侧了侧身子,准备仔细倾听。
哪曾想,话锋一转,魏冉忽又收起了眼神。
只说了一句:
“我怕的实在太多了。”
尽管如此,
白问月也想定下她的心,于是便跟着追问:
“娘娘怕什么呢?”
长叹出口,久未答声。
“天塌了尚有魏大人和将军顶着,再不济也还有太后娘娘。”白问月沉声道:“皇后娘娘您身怀六甲,又即将产子,实在是忧虑太多,也背负太多了。”
“您实在不该想这么多。”
她抚上魏冉的手,轻拍道:“只当为了孩子,孩子总是无罪的。”
至少让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吧。
魏冉微微颔首,似是应下。
她本想说,她有不得不背负的理由,可又想到,事到如今,行步至此,还说那些做什么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们心里都清楚,
谢魏这一触即发的‘一争’确实会发生,
这场引起争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的确出自这个身流‘谢魏’两支血脉的孩子。
可谢魏的纠缠与恩怨,并非是一朝一夕,更不是因魏冉和这个孩子,
才有的。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没有‘这根稻草’,
也会有‘别的稻草’,谢魏恩怨的堆积与爆发,都是时间所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