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猗兰殿,刘宏艰难的睁开了双眼,亮光刺入双目,让他的脑内又是一阵的疼痛,因此,他不得不又暂且闭上了双眼。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软糯的呼唤,一双温软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软糯的声音又说了几句什么话,紧接着,一块冰凉湿润的佩巾,便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股冰凉渗入了刘宏的脑门,他的神智登时清醒了许多,只是眼皮依然感觉很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熟悉的香气,登时萦绕在他的鼻腔之中。是何美人吧?他的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清丽的身影,然而,很快,一张妩媚之中带着刚毅,眉眼之间既流露着风情,又暗暗蕴含着一股威势的俏脸,就清晰的浮现在了刘宏的眼前。
哦,对了,她如今已经是皇后啦,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温婉依人的美人了,刘宏内心苦笑一声。他努力张开嘴,想要呼唤何皇后的名字,但是喉间干涩的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那双温软的手随即便将他从床上轻轻的扶了起来,让他靠在怀里,紧接着,他嘴唇碰触了一个冰凉温润的器物,然后,一股甘甜的液体,便流入了他的口中。
稍稍润了一下喉咙之后,他终于感觉自己可以说话了,“阿若,阿若”他喃喃的呼唤着,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脸庞,被一滴滴的液体给打湿了,鼻尖的香气也感觉更加浓郁了些,耳边传来了一个微带哭腔的声音:“陛下,臣妾在你身边呢。”
刘宏奋力的抬起手来,想要去抚摸何皇后的脸,何皇后轻轻攥起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庞上。
“阿若,我又活过来了啦。”刘宏慢慢睁开了双眼,贪恋的望着何皇后的脸,道:“我还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怎么就舍得抛下你这么去了。”
“陛下能醒过来就好。”何皇后也是泪眼婆娑:“否则,你叫臣妾去依靠谁!”
“呵呵。”刘宏咧着嘴,笑了起来,他本想说“不是还有阿弁呢么”,却突然想起,好像自己的儿子并不在身边?
“阿弁呢?”刘宏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何皇后怀里。
“阿弁担心你的病情,亲自去高庙祭拜列祖列宗,为你祈福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呢。”何皇后道。
刘宏听了,心情大佳,嘴上却责备道:“不过是小小的一场病罢了,怎么就去高庙了!不到祭祀的时候,却前去搅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不怕祖宗怪罪么!”
“哼!”何皇后一声娇嗔,道:“什么小小的一场病,你哪知道,因为你的病,这里里外外可差点就闹翻了呢!”
刘宏正要追问时,何皇后却道:“陛下既然醒了,那我这就去给陛下调制一碗鱼羹来,陛下吃点东西,身体也就恢复的更快了。”
刘宏听何皇后这么一说,也觉得肚中饥饿难耐,他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何皇后的怀抱,躺回了床榻上,眼睁睁的看着何皇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何皇后刚刚出去,几个人便号啕着从外面闯了进来,趴在刘宏的窗前,放声大哭,道:“陛下!陛下!老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呜呜呜……”
来的正是张让、赵忠几人,刘宏眉头一皱,喝道:“我还好好的活着呢!什么叫见不到了!”
“老奴岂敢诅咒陛下。”张让抹了抹眼泪,道:“只是自从皇后过来照顾陛下后,老奴等人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陛下了,心里一直挂念着陛下,这才口不择言,冲撞了陛下!”
这是来告状了呢,刘宏暗道。虽然他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间,宫里宫外的各方势力之间,难免要起冲突,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人来诉苦告状了。
“张公,你这话也太过偏颇了,陛下身边的常侍、黄门,不是分成了几班,轮流在陛下身边值守的么?怎么就叫‘再也没机会见到陛下’了?前天晚上不就是张公在陛下床头值守的么?”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众人看时,却是中常侍吕强。
被揭穿了谎言的张让,也不惊慌,只是流着泪,呜咽道:“这十几年来,我与陛下日夜相处,从未分离过片刻,如今却要隔上好几天才能值守一次,看上陛下几眼,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好了好了,我身体刚刚痊愈,你们就别吵闹了!”刘宏被众人吵得心烦,索性喝令众人闭嘴。
张让等人不敢再多说,只好趴在地上,各自继续垂泪。
不一会,何皇后端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跪着一地的人,笑道:“呵,好大的阵势,陛下身体好好的,用得着你们跪在这里哭丧么?还不一个个起来,好生服侍陛下!”
“皇后说得对,我还没死呢,别一个个哭丧着脸,跪在那里嚎!”刘宏嘴上在喝骂,实际上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见状,赶忙从地上起来,张让将刘宏从床上扶了起来,和赵忠一人一边,当做靠背,让刘宏舒舒服服的靠着,何皇后端起盘中的碗,拿起调羹,轻轻吹拂了几下,然后舀出了一勺羹汤,尝了一尝,这才喂给刘宏食用。
享受着家奴、娇妻的服侍,从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的刘宏,心里愈加珍视起自己这得之不易的无上地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