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高义,我等钦服!”北宫玉捧了颠吾一句,心中暗道,这个颠吾,果然是羌人中少有的深明大义之人,怪不得肯推让我做联军的统帅,有这么一位头领做榜样,想来这一次的诸部联合,肯定会比以往更加齐心。
“大家都听颠吾大人说过了,这位鲍都尉,可不像别的汉官,都是些软手软脚的怂货,看到大兵压境,自己便先慌了手脚。所以,攻打临洮,实在是下策。诸位,人们常说陇上地势险峻,可是陇上的咽喉要道,却在陇山,如果卡住了陇山,汉廷的大军从三辅地区的平原地带攻过来,就会被陇山天险牢牢挡住;可若是丢了陇山,那么陇上的险峻地势,可就是汉军与我军共有了。那样的话,仗可就不好打了,我等西羌诸部,虽然可以聚拢二十万人马,但是汉廷刚刚平定了黄巾贼的叛乱,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到时他们倾全力来攻打我们,我们也占不了便宜,总不能把二十万儿郎,全都给拼光罢?”北宫玉继续劝说着众人。
颠吾见北宫玉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便率先赞同道:“北宫大人说得有理,大家既然推举北宫大人为统帅,就该遵从他的命令。北宫大人,我句就种所部五千骑兵,全都听从大人的号令。”
“如此甚好!楼烦大人,劳烦你带领部众,前去围困临洮城,毋须强攻,只要把鲍都尉牢牢困在城中即可。文侯,你回去之后,率领湟中诸部,配合宋建、王国二位头领,尽快将允吾攻破,拿下金城郡。其余诸部大人,跟随我,一起攻打汉阳!”
众人齐声领命,这里面,李文侯也是湟中义从胡的首领之一,北宫玉命他回金城,就是想让他整合湟中、令居两地的月氏胡,一同起兵。毕竟,仅凭义从胡的两千人马,根本不足以在诸羌头领当中树立威信,如今刚刚起事时还好说,等到日后占的地盘多了,分起赃来,众头领肯定会争抢起来,若是北宫玉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就根本别想压制得住。
如果日后对汉军作战失利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人心一散,想脚底抹油开溜的,那都算是老实人了,只怕想割下他的脑袋,拿去向汉廷献功赎罪的人,要在大帐外面排起个长队呢!
如果将本族的数万部众统合起来,从中至少又能召集五、六千人的部队,有了这么多的人马,方能勉强镇住诸部首领,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话。
临洮城,鲍炜站在敌楼上,双眉紧缩,一边看着士兵在墙头上忙忙碌碌的准备守城器具,一边时不时的向北边远眺,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一般。
自从被任命为陇西都尉后,鲍炜就一直驻扎在临洮。汉代,郡都尉的治所,一般不与太守同城,也算是一种文武之间相互制衡的策略吧。
上任前,鲍炜就在刘照那里得到过暗示,说就在最近这几年,凉州地区很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羌族叛乱。到任后,目睹了泠征的所作所为之后,鲍炜方知,刘照的预见并没有错。
只不过,身为陇西都尉,鲍炜并无权干涉护羌校尉的所作所为。因此,鲍炜只能在憋在临洮城中,尽力整训部队,为可能爆发的叛乱做准备。
临洮城本就有防御西南地区参狼羌、白马羌的责任,城中有一千常备兵力,紧急的时候,还可以征发五千上下的青壮入伍。当地的青壮,长年与羌人交战,各个能征惯战,一经入伍,毋须多加训练,便能上阵杀敌。
饶是如此,鲍炜依然扩编了常备兵力,将其扩充到了三千人。对于鲍炜扩编军队的行为,太守李相如倒是没有说什么,一来鲍炜的背景非同寻常,有弘农王替他撑腰,二来,李相如也出自陇西李氏,虽是远枝,但也终归沾亲带故不是?因此,李相如对于扩编所需的军资粮草,不敢有半分缺少,全都如数的调拨了下来。
当然,泠征对于鲍炜的举动,可就十分反感了,在他看来,鲍炜扩充军队,无非是想拿参狼、白马二部开刀,建立军功罢了。然而,泠征早把诸羌部族视为自己的禁脔,岂容他人染指?因此,泠征一再警告鲍炜,不许他擅开边衅云云。
鲍炜对此,只能报以冷笑——擅开边衅?我这是预备着给你堵漏呢好么?
然而,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这次叛乱的爆发,还是出乎鲍炜的意料,他万万没想到,北宫玉尽然在一日之内,就拿下了坚城狄道,斩杀了泠征。
依靠太守李相如的配合,北宫玉很快就掌控了陇西郡的各个县城,除了鲍炜驻守的临洮。鲍炜也没有想到,李相如居然如此的没有风骨,投降叛军也就罢了,可是下令辖下的县城开门投降,这分明就是从贼嘛!
这位李相如,在单字为美的东汉,起了个双字的名字,可不是因为他出身低贱,前面说了,李相如也出自陇西李氏。实际上,李相如的命名方式,也算是汉代的一个命名传统,那就是以先代贤人、名人的名字来命名。就像刘照的老师马日磾,名字源于汉武帝时期的名臣金日磾。而李相如的名字,则源自同为汉武帝时期名人的司马相如,就连表字,也沿用了司马相如的“长卿”二字。
只不过,司马相如当初也是因为仰慕战国时期的名相蔺相如,才改名为“相如”的。想那蔺相如,也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却能视死如归,面对强秦却风骨铮铮,毫不退让。如今的这位李相如,跟蔺相如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鲍炜当场就斩杀了李相如派来的使者,一边派人去汉阳报讯示警,一边关闭城门,严加戒备,为了防止有内奸策应开门,鲍炜不惜采用雷霆手段,将城中的羌人,一股脑的全部驱赶了出去。
远处,大路上飞驰过来了十余名骑士,城头上的士兵见状,赶忙打开了城门,将他们放了进来。为首的一人,虎背熊腰,威风凛凛,迈着矫健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便登上了城楼。
“令明,你可回来了,狄道那边,情况如何?”鲍炜赶忙问道。
“启禀都尉,前几天,诸羌首领齐聚狄道,看来,他们这是全都要跟着北宫玉造反了!随后,黄羊种的头领楼烦,带领部众,径直朝着临洮扑过来了!属下不敢继续停留,连忙赶回来向都尉报警。”这位被鲍炜呼做“令明”的汉子恭声答道。
“令明,都说过多少次了,在我跟前,不要这么拘束、客套,呼我表字即可。”鲍炜道。
“属下不敢!军中讲究令行禁止,服从上官,因而尊卑秩序便尤为重要。属下带头岂能乱了称呼?”那汉子毫不为所动。
鲍炜见状,微微苦笑一声,他也分不清,这位庞令明,到底是在恪守军纪,维护他身为主将的威严呢?还是对自己空降到临洮一事,仍然心存芥蒂,所以不肯与自己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