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师何许人也,怎么蒙着眼?难道有眼盲症?为何如此得摄政王器重?
他一跪,三殿下跟着,四殿下也跪坐在了地上,有样学样地喊老师,然后打嗝。
萧复看了他一眼:“煊儿,吃这么多?”
四殿下捂着嘴:“吃了一点,给皇……给,给你留了一点。”他一时忘了不叫皇父,应该叫什么。
萧复咳了一声:“好了,老师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谁让老师同意收你们做学生了,兄长会嘉奖你们的。”
大殿下抬头探究地看了一眼林子葵,二殿下还是那幅不卑不亢的模样,林子葵坐下来,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次暗藏汹涌的考校,温和地问四个孩子:“你们分别多大了,可上了学堂,都学过什么?”
四位殿下一一回答了,林子葵有些奇怪,怎么连个两三岁的娃娃,都来学功课了。这金陵的家族公子,就是不同。四书五经,全都学了,兵行诡道,甚至骑射也都学过。
他先考了简单的儒学,几个孩子对答如流,因为过于简单,连小四殿下都知道。
再考算学,三位殿下旗鼓相当,四殿下不知道,摇头,望向皇父。
萧复瞥了他一眼:“回答不了,你就告诉老师。”
“我不知道怎么算……”
萧复看不惯他啃手指,凶道:“你再啃呢?”
四殿下默默地放下了手:“兄长不生气,我会好好学的。”
“四公子爱啃手指么?你别斥责他,我小时候也有这种坏习惯,”那时候林子葵根本没有玩伴,小孩爱玩的那些东西,他不喜欢玩,有点格格不入,他说,“后来我爹逮了一只兔子给我,允许我做完功课,和兔子玩会儿,啃手指的毛病,就改好了。孩子是要慢慢教的,照凌,你不可以这样凶他。”
萧复忍了忍:“……好嘛。”
三位殿下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
对待林夫子的问题,变得更认真,更恭敬了。
林子葵的问题逐渐升级,从易到难,从诗文到偈语,又考了应用题:“庐山山高八十里,山峰顶上一粒米,黍米一转只三分,几转转到山脚底?”
二殿下对数字问题非常敏感,竟然答上来了:“回夫子,是四百八十万转。”
萧复头疼,这些问题他连听都听不懂。
这考校,约莫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林子葵很耐心,因为四殿下许多都不会,他只会背几十首唐诗,林子葵还安慰他,最后把他拉过来:“你兄长可是瞪你了?”
“兄长没有……”皇父瞪了。
林子葵牵住了小四殿下的小手,才惊觉他真的好小,就将他抱在腿上坐着了:“没关系,四公子还小,你且好生听着你兄长们的回答。”
萧复就看过去,原来子葵这么喜欢孩子。
林子葵心里却想,为何这些孩子,唤萧复兄长?
这个问题似乎有答案,却又没有。
林子葵没有继续想下去,结束了问答。
末了,大殿下汗都出来了,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算不算得上好,最后他还恭维了林夫子一番,夸老师乃绩学之士,经世之才。
萧复打发四个殿下继续吃绿豆酥,拉着林子葵回了房间,关上门问他:“你想收哪个做学生。”
“论学识,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不错。”
“……你一碗水倒是端得很平,我只要你选一个呢?”
林子葵只得道:“……大公子熟读诗书,二公子敏而好学,才学兼优,三公子书读的没有那么多,但反应敏捷,知道举一反三。其中……学识上,二公子应该更胜一筹。”
萧复不置可否,问:“德行比才华更重要,你觉得他们,谁德行最好?”
“都是孩子,哪来的什么好与坏……”
都是好孩子,不过……
林子葵道:“先前我问过一个问题,不知道你在一旁,可有仔细听。”
萧复:“我听了的,很认真的呢。”
林子葵嘴角一弯,颊边有个小小的梨涡绽开:“我只听见你打了个哈欠,想让你继续去睡的。”
萧复不得不道:“你在讲算学问题的时候,我承认,我困了。”
谁关心一粒米怎么从庐山上滚下来,滚几圈啊。
服了,谁听见这种脑残问题会不犯困?
林子葵轻轻摇头道:“方才我问,敌军五千在山下,有一粮仓,要攻上山。我军一千在山上,此地易守难攻,但弹尽粮绝。我军另有五百人死伤不明,被掳受困山下。山脚有一水库,山后有一村庄,老弱病残八百,已无余粮,亟待饿死。问,我军如何取得胜利?”
萧复记得四位殿下的答案。
“大公子说,‘先派一队人去运粮,另一队人夜袭,换上敌军衣服,打入敌人内部,火烧敌军主帅营,运走粮食。’”
“二公子说,‘杀掉守堤士兵,开闸放水,让大水决口反灌敌军军营,再趁机从两翼夹击。’”
“三公子说,‘为何不去找援兵?我军五百人被俘虏,这人命不能不要,开闸放水,二哥这太残忍了。山脚有水库,那是浑河吧?我看过游记,那浑河附近八十里,就有一个训练营,应当有数千兵马和武器才对。派一人快马加鞭赶到,一日不到。’”
二殿下还反驳了,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三弟可知,那浑河流域艰难险阻,你派去的人,兴许还没到就被抓了,抑或是死在路上了,时间不等人,多耽搁一刻钟,就会多饿死一个老百姓。”
三殿下几乎站起来:“那二哥就要用我军五百人性命去换?”
二殿下一直平静:“三弟你可知战事尘埃落定,我军哪怕请来援军,那些俘虏在敌军或逃跑或投降前,还是会被杀死,他们的生机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