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弟妹!”叶俊德继续骂道,“不守妇道的东西,有什么不好罚的?全家就见她磨牙,打发了家去,聘礼不要了嫁妆不要了,滚滚滚!”
“行了!”老太太道,“休她回去没得叫人说我们闲话。此刻当以不变应万变才是。”
叶俊德气呼呼的坐下,连灌了好几杯冷茶,依旧喘着粗气冷静不下来。
大老爷又道:“今日家里谁出了门?不到一天的功夫,圣上怎地就知道了?”
庭瑶回道:“没人出门,想是昨晚有人贴着门听了去。”
庭芳也道:“隔壁的房阁老家都一清二楚,实没有人出门报信。”
大老爷不言语了,他此刻只盼着锦衣卫把叶俊民活活打死。家里出了这样的龌龊事,庭瑶的太孙妃彻底飞了。不独庭瑶的婚事,原是有谱儿的庭芳的婚事,八成也做了废。心已痛的麻木,逼着自己思考。庭瑶还好说,各色都拿的出手,许个好点的人家或能补救一二。庭芳本就名声不好,如今失了门好夫婿,难道要在家里养一世不成?原本,她们姐妹两个都是助力,如今全被坑沟里了。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看他不把三房的崽子们扫地出门,叫他三弟尝尝报应!
陈氏身体并没有彻底康复,一日惊吓,她就有些绷不住。庭芳见她都坐不稳了,忙伸手托住:“娘,你先去歇歇。”
陈氏哪里睡的着,不独陈氏,家里现下就没有能睡着的。不提外头,倘或叶阁老撑不下去,叶家哪里还有翻身的本钱?三年丁忧后,朝堂又哪里还有位置。每个人都惶惶不安,盼着叶阁老醒转。
三更的梆子敲过,老太太道:“都去睡吧,天亮了还得去宫里哭灵。”
越氏夫妻已有一天一夜不曾安歇,事情比想象中的还严重。原想着不过训斥两句丢个面子,如今竟是里子面子全无。想着前路,睡意全无。
今晚叶家自是不眠夜,然而京城里家家户户的灯都熄的晚。叶阁老挨廷仗,把整个朝堂都打的散了魂。便是圣上正在气头上,该打死的不也应该是叶典仪么?怎么打起阁老来了?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问题——圣上老了。能混到权力中枢的人,就没有不精通历史的。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篇章,老皇帝的种种猜疑与疯狂,所有人都觉得日子将要难熬。房阁老也没有睡着,他是忠臣,可他亦懂君则敬臣则忠。最让他失望的是,圣上竟然不听劝了。
皇后死了,皇帝辍朝,辍的是大朝会。本来大朝会就是庆典性质的,合该取消。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多国家要事要商议。圣上没有告病,内阁众臣就要去南书房办事。先前还好好的,太监进来耳语一番,就发作起来。便是叶阁老办错了事,堂堂阁老,也得让人家先写折子自辩,何况是叶阁老之子。除了告病已久的首辅,其余的阁老连同太子跪了一排的求情,通不管用。说打就打。怎么连半点道理都不讲了嘛!房阁老回到家中,气的摔杯子摔碗,关门骂了一通,又打发小儿子去叶家报信。自己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自来就没有年轻的阁老,房阁老亦是有年纪的人了,平日里又在女色上有些个……故,到了半夜,就痰迷了心窍,把房家唬的半死,满京城上蹿下跳找太医。到天明才抢救了过来,却是病的无法上朝了。
统共五个大学士,一伤两重病。圣上白日里动了怒,晚上也蔫蔫的。内阁登时就运转不开,把剩下的两位阁老,愁的政见不合都抛开,恨不能替三位阁老求神拜佛。
太子更是急的冒火,四五月间最易发洪灾。才接到奏报,黄河有一处决堤,灾民四处逃逸。此刻圣上不大舒服,内阁里最能干的叶阁老躺下了,他接到恳请救灾的折子都没处问人,只好直直冲到户部,亲干起阁臣干的事情来。他还得办皇后的丧事,跟礼部不停的磨牙。忙完朝政,还得去当孝子。他娘死了,原该所有人都来安慰他的,偏大伙儿都给他添堵。一时想起都是秦家闺女作死,登时恼火的道:“兵科给事中的女儿是那个样子,他又好到哪里去?赶紧罢免了他!废物!都是废物!”
太子一系把叶典仪两口子恼的半死,恨不能生啖其肉。好端端的,你闹屁啊!一个没见过女人,一个没见过男人偷腥,都什么玩意儿!叶阁老死了倒不怕没人可用,可就这么嘎嘣一下,连个交接都没有,后面的人怎么干活?内阁里,首辅就是个占位置的,谁知道哪天咽气,早不指望他了。房阁老是个君子,虽然看不惯叶阁老弄权,但他是绝对站在嫡长这一边的。到了史阁老就微妙了,他不反对太子,但他只做“直臣”,竟是圣上那一头的。钱阁老更不知道想什么,城府极深的人。这也是自然,内阁多重要的地界儿,圣上岂能让某人一家独大?几十年的皇帝,制衡是基本功。本来好好的,跟叶阁老搭上了线。熬几年皆大欢喜,哪里知道在这个点上捅个篓子!太子都差点气的吐血,别说一系的其它人了。
忙乱了一夜,第二日依旧是哭灵,叶家看死了门,只放心腹之人进出。庭瑶守在上房,观察叶阁老的身体状况。陈谦则是呆在二门处,预备有人来好接待,总不能再让姑娘家进进出出,他托庭玬管着弟弟,自家在叶家管起了外物。庭芳带着一大串子,在家中不停巡逻。走到西次院,只听里头哭声震天,沉着脸进去问:“什么事?”
庭琇迎了出来,红肿的双眼,低声道:“方才门房送进来一个白条。”
庭芳皱眉,她都不许家里人跟外界联系了。正要说话,就听庭琇抽噎着道:“秦家老姨娘,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