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妇人问平儿:“你们家多大宅子?”
平儿冷着脸道:“没宅子,住主子家。”
妇人讪讪的,人群里又悉悉索索闲话:“原来还是当丫头。”
听到此话,巫二叔又雄起:“你快给我滚!滚!啊,不对,把药钱留下,你打了王少爷,岂能不赔钱?”
话音未落,前方又来了人。竟是庄头王老爷坐着轿子亲至,巫二叔差点吓散了魂,跌坐在地上,抖糠一般。莫不是真的有报应?
王老爷下了轿,笑问:“何放壮士,报上名来!”
刘达反问:“庄头?”
王老爷点头笑:“正是。”
刘达又问:“皇庄的地界儿,没那么宽吧?”
王老爷大笑:“看你有些见识。告诉你知道,圣上亲下的旨意,叫庄子里出产翻倍。哪家庄子能随意就翻倍了。既是圣上要,少不得租借租借左近人家。待圣上松了口,再还与他们。”
远方隐约听见有齐整的脚步传来,想是周遭的驻军。刘达皱眉,此时确实不宜起冲突,他也不是监察御史,无权管皇庄。先回京再说!
王老爷再问:“壮士,报上名来吧。”
刘达爽快的道:“在下福王府亲卫营长刘达,有何指教?”
王老爷呆了一下:“果真?”看了看装扮,十分朴素,又觉得不像。
刘达冷笑:“跟我走一趟?”
亲卫营长正五品,皇庄头叫的好听,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敢跟朝廷命官硬杠。尤其是福王极其得宠,惹恼了那位爷,怎么死都不知道。王老爷稍作犹豫,再看了一回,却是看到了刘达的刀。瞳孔一缩,那是皇家近卫常用的款式!立刻转了颜色,一拍大腿道:“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方才犬子无状,还请大人见谅!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未曾相迎,罪过罪过!”
刘达道:“不知者不做罪。”
王老爷殷勤的道:“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去寒舍喝杯水酒?不敢与京中比,只竭尽全力,奉迎大人。”
刘达摆手道:“我明儿当差,现就要回了。”又指着六婆道,“我要带走,不知你们村有无车马行?”
王老爷道:“要甚车马行,车马小人家就有。只简陋了些许,请夫人担待一二。”
前倨后恭,变化太明显,街坊们都傻眼了,一波三折,比戏折子还精彩。巫二婶立刻跳出来道:“是我们家姑娘,回娘家省亲的,先回家吃饭!”
王老爷看向巫二婶,他认识,村里生药铺子的,还往家里送过礼。迟疑的问:“原来夫人是乡亲?”
皇庄在平儿的印象里,是十分遥远的事。小时候见人指着远远的地头道:“那是皇帝老爷的地。”今日庄头却在眼前。平儿不想沾惹是非,便道:“我不是认识,我只路过。”
巫二婶瞠目结舌:“姐儿,你连婶婶都不认得了?”
刘达淡淡的道:“卖出去的女儿,自是别人家的养女,与你有什么相干?”
王老爷登时顺杆往上爬,忙问:“不知是哪家小姐?”
刘达笑了笑,没说话。
王老爷不敢再问,一叠声的吩咐赶车来。王老爷原是住在庄里,后来皇庄把村子都圈了进去,他就顺势住在了村里。说话间,王少爷带着驻军赶到,指着刘达道:“爹,就是他!我们打死他!”
王老爷一脚踹在儿子的膝盖上,王少爷登时跪下,王老爷喝道:“还不快拜见刘大人!”
刘达厌恶的看着眼前的父子,早知道要自报家门,就不带走六婆了。现在却是不好推,等马车到了,刘达摸出银子交与王老爷:“租一日。”
王老爷哪里敢收,恨不得送几百银子给刘达,免得他去福王跟前下黑话。庄头外人不敢惹,可皇家人要换了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后面排着几位想挤走他呢!
刘达却不容拒绝,把六婆赶上车,自己带着平儿,骑马走了。
留下巫二婶捶胸跺足,巫二叔则是追着马一直喊:“大姐儿!大姐儿!你别走啊!你的屋子还给留着呢!你啥时候回来啊?嗳你吃了饭再走啊!”
平儿却是在马背上冷笑,谁是你家大姐儿,那个父母娇宠的巫峡月早就死透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