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晋转头看向祁晗昱,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每次祁晗昱去见那位老爷子的时候便会变成这个模样,就像是一件蒙尘的瓷器,遮盖了原
来的精美华贵,只余留下黯淡的空洞。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子晋抿了抿唇,重新将视线看向前方。
车厢内继续弥漫着仿佛会让人窒息的沉默,而在一边坐着的祁晗昱更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
雕像。
寂静,空洞,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这却也是祁晗昱,不是平日中光鲜亮丽,举止张狂的祁晗昱。
而是一个只活在黑暗中,冰冷冷如同机器的祁晗昱,在黑暗之中他那双漂亮的挑花眼也只
剩下麻木和冷漠。
这些——都是祁晗昱。
于子晋只觉得心中突然升起一阵郁气,脚下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顿时就像是一支激射出
去的弓箭,迅速地向前射去。
而发生的这一切,祁晗昱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他依旧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木然地看
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风景。
那些凌乱被速度切割了的风景,慢慢地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人的脸。
那张俊美的,面无表情的脸。
于子晋没有发现,那一瞬间,祁晗昱的眸子中突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亮的惊人。
但也只是一瞬,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荒芜之中。
而刚刚那一刹那的光亮,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点星火,在她们谁都没发现的时候,慢慢地燃
烧着整片草原。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于子晋沉着脸将身上的安全带打开,刚想转头和祁晗昱说些
什么的时候,却看到祁晗昱已经独自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于子晋连忙也打开车门跟上去。
祁光远住在军区大院中,按他的意思说,他在军区大院住了一辈子,老了也只想死在这里
军区大院里住着的都是些退休下来的老红军,身份地位都十分的高。
所以名义上说是退休,可是谁都心知肚明,国家的一部分决策权还是掌握在这群半截身子
快入土的老人手里。
所以军区大院戒备森严,之前设立的层层入口就像是进入了真正的军营一般,甚至比真正
的军营还要森严,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祁晗昱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证件递给门口的士兵,待他们核名身份之后,在继续下一
层检查,衣服里装着的所有危险物品会在这些检查中被拿走暂时保管,就连指甲剪,钱包,手
机这些都不被允许带进去。
将祁晗昱身上所有的物品全部带走之后,一个士官将证件重新还给祁晗昱,端正的对他敬
了一个军礼。
“祁少将,您的身份已经核查完毕,祁将军早已经在等着您了。”
祁晗昱冷着脸应了一声,将证件收进口袋中,没再看那士官一眼转身离开。
于子晋也连忙拿上证件,小跑着跟上祁晗昱。
“晗昱你……”
于子晋猛地住了嘴,他忍不住挑了挑干涩的嘴唇,在祁晗昱木然的眼神中才又慢慢地说道
“你别惹老爷子生气。”
祁晗昱从鼻子中发出一个音节,转身再次向前走,于子晋懊恼地搓了把脸再次跟上去。
一路无话。
面前高大的别墅中灯火通明,门口的两个小兵看到祁晗昱和于子晋前来,一个小兵立刻小
跑着过来。
“少将,将军正在里面等着您。”
祁晗昱应了一声,小兵立刻在前面带路,推开沉重的木门,小兵向着祁晗昱敬了一个军礼
转身离开。
祁晗昱看着门后冰冷冷的摆设,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木然,微微垂下眼眸抬起脚迈进去。
于子晋跟在他的后面,有些担忧地看他,可是却又不能怎样,只能一同与他走进这个让人
窒息的监狱中。
空旷的大厅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有冰冷的白色墙壁,和一些简单的摆设。
一个脊背挺直,穿着一身军装的人正背着手站在一个陈设着许多军勋章的柜子前,如同一
颗饱经沧桑的老树,却依旧挺拔苍劲。
那柜子里面总共有105枚,这些都是祁坚成年轻时用生命和军魂换来的,虽然每一枚勋章
都被每天精心擦拭着,可是却依旧不能擦拭去,时光在那些勋章上面留下的痕迹。
就像祁光远无论再怎么挺直脊背,也掩盖不了他已经开始老去的事实。
祁晗昱垂着眸走到祁坚成的背后,沉声叫道。
背对着祁晗昱的老人早已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听到祁晗昱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而是抬慢慢
抬起背在身后的胳膊,伸手轻抚着柜子上明亮的玻璃。
有些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响起。
“这里面总共有105枚勋章,可是这每一枚勋章都不应该属于我,这是无数战士用生命换
来的。”
祁晗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垂眸听着,不发一言。
“其实我不应该拿着的,可是这些勋章却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晗昱,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祁光远慢慢地转过身子,他的脸已经开始变得苍老,那上面满是岁月无情留下的沟壑
可是那双眸子却依旧如同猎鹰一般凌厉尖锐,那眸中沉淀着几十年的历练,几十年如烈火
般的煞气,骇人至极。
这是一双真正属于军人的眼睛,沧桑却又凌冽,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闪动着最锐利的
光芒,似乎这双眼睛中,所有的伪装都会被看破,只是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这也是一双真正见过血腥的眼睛。
祁晗昱依旧微低着头,两手垂在身体两侧,做出一个乖顺的姿态,祁坚成的眸中闪过一阵
满意,声音也少了一分冷硬。
“晗昱,你说说,它们为什么会到了我的手里。”
“因为爷爷是领导者,有着绝对的权利。”
祁光远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背着手走到祁晗昱的面前。
“是因为我比他们更努力,我努力得到更多的荣誉,直到我站在这个位置上,这一切都是
用我自己的双手得来的。
因为我的努力,所以我注定比他们得到的更多,荣誉,地位,和权利。”
祁晗昱垂眸乖巧地听着,不发一言。
祁光远伸手拍了拍祁晗昱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世界上是没有公平的,就像你,在你出生的时候便注定了你要比你的同龄人要更加有身
份,更加容易成功,而这一切都是我给你们的。
你爸爸三十岁的时候坐上国防部长的位置,你年纪轻轻就是少将,这是别人可能几辈子都
得不到的。
可是在你们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你们会在这个位置上,注定你们的身体中流淌着军人的
血液。
晗昱,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可是你现在却让我很失望。”
祁光远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满是失望,祁晗昱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神经质的抽搐着。
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祁光远,目光依旧冷然空洞,声音却是坚定,带着绝处逢生般的决绝
“爷爷,请终止我对沈博轩的阻截任务。”
□作者闲话:
小鱼儿是一个十分赤诚的人,尤其是对于感情。
二北更新啦~
23:03MD
98.8%
第九十七章畅快
祁光远的脸色猛地一沉,就连身后于子晋都猛然变了脸色,他有些惊慌地看向祁晗昱,却
发现那个从进来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人,此刻却像是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就连那双木然的玻拍色的眸子也仿佛被重新点燃一般,带着惊人的亮度。
于子晋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祁光远满脸震怒地看着祁晗
昱,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也无法动弹。
“祁晗昱,大声告诉我军人应该具备什么品质!”
祁晗昱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绝对服从!绝对听从!上级的指令绝对正确!”
这些都是深深刻到他骨头里的东西,就算是即将死去,他也不会忘记。
祁光远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可是看起来依旧暗沉的厉害。
他眼神狠戾地看着祁晗昱,苍老的脸上满是怒气和恨铁不成钢。
“晗昱,你是我从小养大的,虽然你看似果断,其实还是心软,所以你很容易被一些没必
要的情绪而扰乱。
你年纪还小,难免会犯些错误,所以爷爷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博轩那个小子不简单,他刚一回来,后一段时间便开始不断地有人回国,而且那些人绝
非普通人,十分有规律。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露出马脚是不是沈博轩的人,可是那小子最近实在是太张狂了。
而且,他似乎还与政府高层有些联系,只是却不知道那高层是谁。
所以现在上面十分重视这件事,而沈博轩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所以晗昱,你现在的任务十分重要。那个沈博轩似乎对你十分不一样,所以你接近他能得
到更多的情报。”
祁光远伸手拍了拍祁晗昱的肩膀,一副好言相劝的长辈模样。
于子晋握着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晗昱,希望他能稍微低下头,就算是骗祁光远也好。
可是——
祁晗昱依旧身形挺拔,一脸偏执地看着祁光远,脸上带着执拗和倔强。
“爷爷,请您撤销我对沈博轩的阻截任务!”
果然等到祁晗昱说完,祁光远的脸上猛地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电闪雷鸣乌云密
布。
“祁晗昱!”
祁光远很明显震怒非常,他伸手在一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个铜制的摆设猛地砸向祁晗昱。
祁晗昱却也不避不躲,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那沉重的铜制摆件就那么狠狠地砸在他的额角
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祁晗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随后便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额角
流下来顺着脸颊染红了白色的衣领。
于子晋忍不住焦急地向前走了一步,却被祁光远一个眼神给重新定在了原地。
祁晗昱半垂着头,任由着鲜血流下,没有半分动作,唇角抿出一个倔强的弧度。
祁光远半眯着眼看着祁晗昱,深邃的眸中聚起一片风暴。
“祁晗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刚的话!”
“爷爷,请您收回我对沈博轩的阻截任务!”
祁晗昱的声音已经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于子晋看着祁晗昱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的半张脸
,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祁晗昱带走去医院。
可是现在的他却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到。
想到这点,于子晋突然泄气地垂下了头,眼角感觉到微微的酸涩,他只是个懦夫。
“告诉我为什么,祁晗昱。”
祁晗昱强撑着意识抬头看向祁光远,唇角慢慢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明显已经开始发作,但是祁晗昱依旧站的笔直,他
轻声说道。
“爷爷,他值得,我不想再骗他,我……我喜欢他啊……”
祁光远苍老的脸上猛地闪过一阵狰狞,于子晋震惊地抬起头刚好看到祁光远抬起手掌狠狠
地打在祁晗昱的脸上。
于子晋惊呼了一声,忍不住向着祁晗昱的方向大步跨去,正好堪堪接住祁晗昱倒下的身体
于子晋揽着祁晗昱的身体小心地坐在地上,看着他左半边脸上红肿的掌印,和鲜血,竟是
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他颤抖着手,抬头看向祁光远,眼眶微红。
“祁爷爷,晗昱他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能……怎么能……”
祁光远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于子晋和已经昏迷了祁晗昱,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祁光远没有这种喜欢男人的变态,带着他滚!”
于子晋垂着头,小心地将祁晗昱背在自己身上,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直到沉重的大门重新被关上,背对着大门的祁光远突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沙包大的拳
头猛地砸向放着勋章的玻璃柜子上。
一瞬间,玻璃支离破碎,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紧握地拳头上低头低落在晶莹剔透的碎片上
,晕染开一室寂静。
于子晋费力地将祁晗昱一路背出军区大院,还好的是祁晗昱额角的伤口已经开始凝结不再
出血了,不过之前流出的鲜血已经十分的恐怖了。
小心地将祁晗昱放在车后座上,于子晋小心地撩起他额角被鲜血凝结在一起的发丝查看他
的伤口。
刚一撩开粘在额角刚刚的发丝,祁晗昱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弄疼了,于子晋
立刻放轻动作,嘴里还轻轻地吹着气。
大概是因为微凉的气息缓解了些疼痛,祁晗昱慢慢地松开了皱在一起的眉头。
而于子晋也看到了他额角上的伤口,那伤口看起来极为骇人,大约有五厘米左右,皮肉外
翻,鲜血淋漓。
脸颊上还印着一个红肿的掌印,掌印的周边已经开始变得青紫,看起来分外狰狞。
于子晋皱着眉慢慢地放下他的头发,转身走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猛地踩下油门往医院的
方向开去。
祁光远砸向祁晗昱的那个铜制摆件是实心的,虽然只有十七八厘米高,可是却十分的沉重
那是去年祁晗昱专门给祁光远从陕西找来的寿礼,说是之前放在秦始皇寝宫里的。
他还记得当时祁晗昱拿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开玩笑地和自己说,就这东西倒是正好可以用来
砸人,绝对一下就能见血。
于子晋打着方向盘,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脚下用力踩下油门。
那东西确实一砸就见血,而且祁晗昱现在也自己亲身体会到了。
摆件上尖锐的棱角砸在他的额角上,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大约会在祁晗昱那张妖孽艳丽的
脸上留下疤痕,永远也消不掉了。
银灰色的宝马无视所有的交通规则极速一路来到最近的医院。
于子晋随意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连钥匙都顾不上拔,匆忙地拉开后车门,又小心翼翼地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