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说也一样。”云清公主在小舟上坐了下来,笑道,“今日这小舟上并没有酒,阿靖是在害怕什么?”略微一顿,云清公主故作凄婉,“就当……最后陪我一回,如何?”
她竟知道她想说什么?
萧子靖略是震惊。
“还是不成?”云清公主黯然再问。
“好。”萧子靖长长一叹,依着她上了小舟,也坐了下来。
云清公主将船桨递给了她,“走吧。”
萧子靖拿了船桨,回头扯开了系在渡口的长绳,船桨入水,轻轻一划,小舟便朝着藕花深处行去。
“阿靖,我想要那朵荷花!”小舟荡入藕花,云清公主突然指着萧子靖脸侧最鲜艳的那朵荷花笑道。
萧子靖伸手折落,递给了云清公主。
云清公主高兴地拿着荷花细嗅了一口,笑道:“这是阿靖头一回送我花。”
萧子靖心头一戳,只觉酸涩。
似是知道萧子靖一定会沉默,云清公主继续慨声道:“十年了,阿靖,你的心有没有暖一点点?”
“公主,天下有许多比我好的儿郎。”萧子靖哑涩开口,她把船桨放在了脚边,终是开了口,“我真的不值得公主待我如此上心。”
云清公主凉凉笑了笑,“就算不值得,我也喜欢了你十年,不是么?”
萧子靖再次沉默。
云清公主蓦地将手中的荷花扔掉,她欺身上前,忽然枕入了萧子靖怀中,紧紧地抱着萧子靖,不容她挣扎一分。
换做平地上,萧子靖可以轻松挣开,可这儿是在小舟上。萧子靖下意识地用力,却换来小舟的猛烈摇晃。
这藕花之下,皆是污泥,行宫的荷花池已有多年,这下面的污泥到底有多厚,无人能知。倘若小舟倾覆,脚陷入污泥之中,就算水性再好,只怕也会泥足深陷,把命折在了这儿。
恍然之间,萧子靖意识到了什么。
今夜就不该鬼使神差地上了小舟,还划船入了藕花深处,平白给了云清公主这样的亲近机会。
“公主,”萧子靖哑声提醒,“我们不该这样的。”
“不该怎样?”云清公主仰起脸来,眼中已是泪光闪闪,“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可我不能喜欢公主。”萧子靖看得心疼,今夜她没有喝酒,可内心的煎熬让她又悔又无奈,“我不想害了公主……”
“呵,你能害我什么?”云清公主捧住了萧子靖的脸颊,她的声音充满了魅惑,“我知道的……你是非她不娶……我认命了……你就是个暖不起来的男人……呵……好好吻我一口……你我就此两清……”
“阿绣。”萧子靖哽咽地轻唤,摇头道:“我们……不能这样……唔……”
云清公主从来都不是会后退的人,她既然想好了今夜要发生什么,自然就不会让萧子靖再迟疑半分!
萧子靖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唯一只记得云清公主最后说的那一句——你我就此两清。
当真……可以两清么?
“阿靖……抱抱我……”云清公主突然松开了唇,哀求地说了一句。
萧子靖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抱住,“就这一回……你我两清……阿绣……”理智的围栏一旦打开,萧子靖哪里还能理智地细思云清公主的话有几分能信?
“好。”
云清公主答得干脆。
萧子靖鼓起了勇气,唇瓣压下,终是主动地吻上了她的唇。
心,微微一颤。
褪下胆怯的外裳,剩下的竟是欢喜。
云清公主怎舍得错过这一刻的欢悦,她勾紧了萧子靖的颈子,放肆地把这个吻变得几欲窒息。
她与她像是两条涸泽之鱼,说着相忘江湖的话,却做着相濡以沫的事。
所谓两清,如何清?
云清公主窃然轻笑,萧子靖已轻薄了她,按理,就必须娶她。
鱼儿已经上钩,岂能轻易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呀~~你怕不怕明天那章呢?嘿嘿嘿~木已成舟肯定不止这个意思~
抓虫~
第60章断绝
夜色昏昏,藕花随风轻摆,不知是微风所为,还是小舟晃荡所致?
荷花池的另一端渡口,手持火把的□□卫在渡口上整齐列队,秦王一脸愤怒,无声挥袖,带着一队府卫上了画舫。
他的手心中还捏着一折密报,手指收紧,与其说是想把密报捏烂,倒不如说是想把今夜幽会的两人揪出来一人抽一鞭子。
密报是何人投入殿中的,他不知道,可做今日这个决定,他已经想好会是怎样的后果!
没有谁可以这般折辱他的阿缨!
与此同时,秦王妃诵经祈福完毕后,回到了寝殿,却不见秦王的踪影。
她隐隐觉得不太对,便问向门口候着的婢女,“殿下去哪里了?”
“回王妃,奴婢也不知。”婢女们纷纷跪下。
阿荷突然怯生生地开了口,“奴婢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秦王妃侧目看她,“讲。”
“今日傍晚,奴婢与几位姐姐一同去御尚房取晚膳之时,瞧见公主命人屏退了回廊中的卫士与婢女,公主还说,明早之前,不得靠近。”阿荷吞吞吐吐地说完,察言观色,悄悄瞥了秦王妃几眼,“公主昨日好像说过,今夜要命人采莲子,可屏退了奴婢们,万一……”她故意断在了这里,似是不敢往下说了。
秦王妃觉得很是蹊跷,这莲子采来,是要交给楚拂熬莲子羹的,这突然把人给屏退了,定是想在莲子中动手脚。
“你们随本宫去看看。”秦王妃越想越不对劲,就算是要动手脚,也不该这样大张旗鼓的,故意惹人生疑啊?
“诺。”阿荷与一众婢女齐声领命。
秦王妃刚赶到荷花池畔,只见秦王所在的画舫缓缓靠近了莲池正中的繁盛藕花,似是想在藕花深处探寻什么?
火把虽亮,却依旧照不见藕花深处。
秦王怒声下令,“敲锣!”
府卫提着铜锣一阵猛敲,惊出了藏匿在藕花深处的几只青蛙。
“完了!”意乱情迷的萧子靖被这一阵铜锣声吓回了神来,她揪住了自己敞开的圆襟,惊瞪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只着了内裳的云清公主,三魂都被吓得没了,“快些把衣裳穿好!”
“穿好了又如何?”云清公主不急不慢把内裳的衣带系好,她红着眼眶看着外间的依稀火光,“难不成你我要在这里躲一辈子不出去么?”
萧子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了自己的一时不忍上!
“我……我不能让姑父瞧见的!”萧子靖又慌又怕,秦王若是真逮了个正着,她与表妹的婚事是真的要作罢了!
那……那她的女儿身又如何能瞒住一世?
“那我怎么办?”云清公主悲伤问她,似是故意把声音提得很大声。
“嘘!”萧子靖慌忙示意让她小声些。
云清公主哪里肯依她,她紧紧揪着领口蓦地站了起来——虽说与她想的有些偏差,今夜不算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父皇亲自逮个正着,可由秦王来逮也是再好不过的!
“阿绣!”萧子靖惊呼,可哪里能拦住铁了心肠要露面的云清公主?
只见云清公主探出脑袋,又羞又怕地对着秦王呼道:“王叔,别敲锣了……引来其他人……不好……”
果然!
秦王盛怒,云清公主在此衣冠不整,那舟上之人除了萧世子,还会有谁?
“不知羞耻!”秦王怒喝,挥手示意府卫们都转过身去,“都转过去!”
“诺!”府卫们纷纷转身。
藕花深处偷情,这萧世子与云清公主真是胆子大!
咯噔!
萧子靖只觉天塌下来了,她仓皇失措地匆匆把外裳穿好。事到如今,她又如何能躲下去?她拿了船桨,垂头将小舟划了出去。
“姑……父……”萧子靖只觉无颜再见秦王。
秦王脸若铁青,怒喝道:“你怎对得起我的阿缨!”
云清公主慌声求道:“王叔,我与阿靖是两情相悦……”
“住口!我大燕皇家,怎出了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秦王苍凉厉喝,瞧这两人衣冠不整,他若是再来迟一步,只怕更是错上加错。
云清公主委屈地低下头去,“阿靖……对不起……”
萧子靖瑟瑟握拳,她缓缓站了起来,哑声道:“大错已成……我……我才是该死之人……”她说着,愧疚地抬眼看向秦王,“姑父,你给我来个痛快吧!我今夜对不起缨妹妹,对不起姑姑……”
“杀你,还脏了我的剑!”秦王失望摇头,恨声道:“你当我的阿缨是什么?又当阿绣是什么?惹下祸事,就想一死了之!你……与你那软弱的爹爹一样!可耻!”
萧子靖又羞又愧,哪里还敢回一句?
“完了……”渡口上的秦王妃身子一颤,险些跌坐在了地上。
婢女赶紧扶住了秦王妃,只觉秦王妃瑟瑟发抖,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
阿荷低头冷冷一笑,趁着诸人的注意力都在世子与公主身上,她悄悄地从人群中离开了。
这大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待秦王一众回到了渡口,萧子靖才登上岸,秦王妃便再也忍不住,狠狠地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还记得你是谁么?!”秦王妃骂得痛然,这欺君大罪迟早要败露,事情忽然变成这般,都是因为萧子靖罔顾人伦,才会变成今日这般一发不可收拾。
“姑姑,对不起。”萧子靖跪了下来,右颊已经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云清公主看得心疼,她想轻抚一下萧子靖的脸颊,却被萧子靖冷冷躲开了。
她也来了性子,“站起来!你跪她作甚?!”
“阿绣!”萧子靖猛摇头,“你就少说一句罢!当我求你!”
“凭什么?!”云清公主哪里肯依,“你明明就不喜欢云安,你为何非要与她成亲呢?”
秦王冷声下令,“来人,送云清回去。”
“王叔!你为何非要……”
“啪!”
秦王一耳光打了过去,怒道:“这一巴掌,是你欠阿缨的!我这个做爹爹的,帮她打回来!”说完,他反手又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这个,是我这个做王叔的教训你的!身为大燕公主,你心中可还有礼义廉耻四个字?”
云清公主被打得懵在了原地,她双颊火辣,痛然大哭了起来。
“你打我!我让父皇……”
“啪!”
秦王妃不等云清公主说完,也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去!去告诉陛下,你是如何设局拆人婚姻?让全天下都评评理,你这个姐姐怎样谋夺了妹妹的夫郎?”
“呜……”云清公主又委屈又痛楚,她低头看了一眼萧子靖。
萧子靖红着眼眶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你……设的局……故意引姑父姑姑来撞见你我这般的?”
“不是!阿靖,你信我!”云清公主凄厉大呼,哪里肯承认?
萧子靖凄凉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信不信你……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以为她可以瞒天过海一世,可到头来,她却是最蠢的那一个。她若不贪恋云清公主给她的柔情,又怎会着了今夜的道?
事已至此,纵使看清是云清公主的布局又如何?
秦王妃猝然揪住了萧子靖的衣襟,双眸如血一样的通红,咬牙凄声道:“这一回,我无能护你,阿缨也无能护你了。”说着,秦王妃松开了她的衣襟,一字一句地道,“从今日开始,我萧瑾与阳清公府,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秦王没想到秦王妃的决断竟是如此干脆,干脆到半点后路都不留给她与侄儿。
“姑姑……不要……”萧子靖猛烈地摇头哀求,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欺君大罪既然注定要败露,那便先与她划清楚关系——只有舍了她,才能保住秦王与燕缨不被牵连。
众叛亲离。
萧子靖没想到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不是你的姑姑!”秦王妃哑涩说罢,含泪看着秦王,“阿缨的婚事,也就此作罢。”
秦王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女婿,他也是半点看不上眼的。
他上前鄙夷地俯视萧子靖,肃声道:“萧世子,如若你还算个儿郎,你就好好的把阿绣娶了。”
萧子靖自嘲冷笑,“我连死也死不得么?!”
“今夜你已经折辱过我的阿缨了,再若折辱阿绣,你仔细想想,你死后谁来代你受过?阳清公已经老迈,你若舍得,明日殿上就自戮御前,看看皇兄到底饶不饶得你的爷爷?”秦王语气如刀,刀刀凌迟在了萧子靖心间。
如今姑姑与姑父都不要她了,想必表妹燕缨也不会再理她。
她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
萧子靖颓然坐倒在地,紧握双拳,掌心已被掐出了血痕。
秦王额角突突地猛跳了一阵,他摇头长叹,本想转身牵住秦王妃抚慰一二,哪知他才转身,便瞧见秦王妃的面容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阿瑾……”秦王晃了晃头,忽地两眼一黑,竟晕了过去。
秦王妃慌忙抱住了秦王,急声道:“速速传御医!”
“诺!”府卫长哪里敢迟疑半分,按剑快步朝着太医院去了。
“来人,速速把殿下扶回秀明殿!”说完秦王妃匆匆地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人,她忽然发现,这些人中好像少了一个人?
荷香!这个时候她会跑去哪里?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