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可得当心,这女人下手很狠。”木阿不放心,可他也不能留在房中,只能提醒楚拂。
楚拂点头,看了看这房中的陈设,指了指坐榻,“木阿,帮我把她抱那边,用绳子栓住她的手脚,绑牢在榻上。”
“诺!”
木阿出手向来是很干脆的,他将女人放下后,便寻了麻绳来,将这女人绑牢了,这才放心地退出了房间。
楚拂将房门关上,燕缨便拧好了帕子,开始帮那女人擦拭身上的脏污。
“缨缨,我来吧。”
“拂儿,我可以做这些的。”
燕缨温柔轻笑,继续道:“我想,拂儿一定不愿意只做少夫人。”她一边擦着,一边笑道,“万一哪天想出去悬壶济世了,这些我总要帮你做的,不是么?”
她竟连这些都想到了。
楚拂哑然笑笑,“你不嫌脏么?”
“我也做过病秧子,我知道病家脏污也不是他们愿意的。”燕缨说得认真,“所以,为什么要嫌弃他们呢?”
楚拂定定地看着她,“行医很苦,你真的不怕么?”她担心,她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只怕会吃不得这些苦。
“拂儿都不怕,我为何要怕?况且,白日苦了,晚上拂儿一定会给我糖吃的。”燕缨得意地昂起脸来,“反正拂儿越心疼我,给的糖就越甜!”
“又说无赖话!”
楚拂忍笑嗔了一句,她提醒道,“看着点擦,她那指甲的颜色,多半是中毒所致,你别被刮到了。”
“嗯!”燕缨自然会小心谨慎。
楚拂轻舒一口气,拿了剪刀过来,将这女子身上的脏衣服剪了开来——
肚兜虽然也脏,可好歹还能看清楚上面的绣样。
凤翎?!
楚拂一怔,燕缨在看见那绣样后,也是一怔,动作瞬间僵在了原处。
楚拂从燕缨手中拿过了帕子,很快将这女人脸上的脏污一一擦去。
她的左脸满是浓癍,应该是得过麻风后,伤口一直没有精心洗护,所以才变成如今这样。她的右脸上虽然有树枝划破的旧痕,可是依旧可以看出她到底是谁?
“云清姐姐……”燕缨几乎不敢认她。
她记得清清楚楚,朝廷发过榜,云清公主已殁。
那眼前这个与云清公主一模一样的女人,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再不揭开谜底,大家都能猜到是谁了~就是云清公主。
这章是墨乔菌长评的加更~大家慢慢看哦~
第130章果报
人,总是害怕阴邪之物。
云清公主燕绣染上麻风后,面目变得极为可怕,为了活下来,便只能吃生食野果,甚至在夜深时袭击林中落单的旅人。她的指甲有毒,所以即便是侥幸逃了,也会中毒而亡。所以一来二去,僵尸传闻便在临淮郊外传得沸沸扬扬。
楚拂想,燕绣只怕是无意之中饮了有毒的溪水,才会染上麻风,才会成了今日这样。
这几日燕绣一直在昏迷之中。
并非是木阿的下手太重,而是楚拂每日都施针刺中她的昏穴,让她昏迷不醒。
刮肉疗脓,这已经是锥心的痛,再加上剔除十指的染毒指甲,十指连心,就算是性情刚毅的男子,也不一定能捱住这样的痛楚。
她昏迷着,便能少受些痛楚。
为了能早点赶回朝安城,燕缨选择了兵分两路。算到今日,骑马赶路的许老爷子一定已经踏入朝安地界。燕缨与楚拂带着燕绣走得很慢,赶车的木阿也刻意放缓了马车的速度,毕竟马车上有伤者,太过颠簸对燕绣也是一种伤害。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以这样的速度,大抵还要两日才能回到朝安城。
在确认云清公主身份后,燕缨就给母妃去了信。萧瑾的飞鸽传书写的清楚,一是交代了这几日朝安的情形,二是让她们路上小心些,莫要与回返灞陵的齐正碰面,以免横生枝节。
燕缨实在是厌恶皇家的这些尔虞我诈,她叹声道:“在我的印象里,太后娘娘一直是个温柔可亲的人,我没想到她与先帝一样,也巴不得父王死。”
楚拂握着燕缨的手,却没有多言。
秦王与秦王妃,是她见过的最温暖的皇室中人。既然她选择了缨缨,便打定了主意,要与秦王、府一同经历后面的风风雨雨,守护秦王、府这片难能可贵的净土。
燕缨回握住楚拂的手,她歉声道:“拂儿,皇家多风雨,这一世只怕你我都不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了。”
“吁——”
楚拂还没来得及应话,只听木阿长吁一声,骤然将马车停了下来。
“木阿,怎么了?”楚拂问道。
木阿望着十步外坐在马上的两人,觉得很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缨妹妹,是我!”
萧子靖从马背上跳下,她牵马走近了马车,面色凝重,眸光复杂。
她身后跟着的十三也跳下了马来,恭敬地在马车外行礼,“参见郡主。”
“表哥?!”燕缨大惊,表哥怎会来这儿?
萧子靖听出了她的惊讶,“姑姑命我来接你们的。”她匆匆解释完,迟迟不敢掀帘看看里面她最想看的人,只听她哑声道,“姑姑说,我们去附近山里的庄子小住几日,让她好好养伤。”
燕缨掀起车帘,“表哥,那你上车吧,我们一起走。”
萧子靖心虚地背过了身去,她不敢看里面昏迷不醒的燕绣,“我……还是骑马吧。”
“世子就那么害怕么?”楚拂突然凉声问道。
“我不是害怕……”萧子靖低声反驳,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对燕绣?
燕绣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究其根本,都是因为喜欢上了她。
不然,她该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该是驸马最敬爱的妻子,甚至,也是孩子们最依恋的母亲。
倘若世上没有萧子靖,以燕绣原来的性子,大概也不屑三番两次地暗害燕缨。倘若世上没有萧子靖,先帝只怕也没有那么忌惮秦王、府,不必担心阳清公府与秦王、府联姻带来的威势。倘若世上没有萧子靖,堂堂云清公主也不会满手血腥,业报缠身,沦落至此。
与其说是害怕看见燕绣,倒不如说是萧子靖害怕在燕绣面前看见另一个自己——懦弱,卑怯,无能。
“是么?”楚拂没有多言,她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燕缨惑然看她。
楚拂淡淡道:“这世上有许多错,是没有机会弥补的。上天既然给了公主与世子一次机会,她们就不该这样。”
“云清姐姐一定不会原谅表哥的。”燕缨叹息。
让燕绣继续在山中为祸百姓,自生自灭,她做不到。可医好了燕绣,燕绣心中的那口怨气,又如何能消解?
天下皆知,云清公主已殁,若是这个时候云清公主出现在秦王、府,确实很是不妥。
她想,母妃安排她们去附近庄子小住,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至少能把燕绣软禁起来,以免她再生害人之心,又伤及无辜。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父王的身子。一切等父王好了,再从长计议吧。
“原不原谅,是公主的事。”楚拂摇头,“世子什么都不做,单这一点,我就看不起她。”略微一顿,楚拂认真地看着燕缨,“缨缨,你可不要学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彻底解决燕绣之事,最好的法子还是世子自己来解这个结。
燕缨连忙赔笑道:“拂儿,我怎会跟表哥一样呢?”说着,她抱住了楚拂的手臂,靠上了楚拂的身子,她软声道,“我的少夫人不气了,好不好?”
“从今日开始,你我分床睡。”楚拂突然正色道。
燕缨笑容一僵,“啊?”
“王妃知道了,不妥。”小狐狸的话,提醒了楚拂,在没有正式过门前,她不能让王妃看轻了。
燕缨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都习惯晚上钻楚拂怀里睡觉,未免有些失落。
“哦。”
“要规矩。”
“哦。”
楚拂看见她这样委屈巴巴的模样,忍着笑凑到了燕缨耳侧,酥声道:“我们还有一辈子……不是么?”
小狐狸眸光一亮,“嗯。”说完,她勾住了楚拂的颈子,往楚拂怀中一钻,贴着楚拂的颈边,细细嗅着楚拂身上的淡淡药香,语气颇是委屈,“这会儿我要好好抱抱拂儿,拂儿不准反驳,我可要好几日都抱不了你,可惨了。”想到难捱处,小狐狸趁机亲了一口楚拂的雪颈,再拿一点便宜回来。
明明不规矩的是她,可到头来最委屈的也是她。
楚拂哑然失笑,便由她抱着。
反正一辈子小狐狸也跑不了,她今日“欺负”她的,楚拂都给她好好记着账,等到能算账了,定要小狐狸乖乖地双倍偿还。
萧子靖与十三打马在前引路,领着木阿赶车从官道拐入了山道,往山中的庄子去了。
这座庄子秦王亲自赐了名,名叫【听溪山庄】。
因为山庄后院有温泉,是绝佳地过冬之所。所以秦王在到达朝安城的第一个月,就命人修建此庄,若能侥幸活下来,他就带妻女来此过冬。
一行人在山道上走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在绿树葳蕤之中,看见了【听溪山庄】的隐约轮廓。
燕缨也颇是惊讶,她一直没有听母妃与父王提过,朝安之外,这深山老林之中,竟然还藏了这样一处幽静的庄子。
“我们到了!”
萧子靖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她刚跳下马,便瞧见燕缨与楚拂已经下了马车。
“木阿,我们进去。”
楚拂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子靖一眼,她牵着燕缨,唤着木阿,就朝着山庄的大门走去。
“楚……大夫……车上还有……”萧子靖提醒楚拂。
“我已经救过她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楚拂冷冷回答,她坦然对上了萧子靖的眼眸,眸光似刀,“缨缨知道的,我这身子尚未调养好,是背不得人的。”
木阿眨了眨眼,他懂楚拂的意思了。
“少夫人这身子一路颠簸,是该好好养着。”说着,木阿恶狠狠地瞪了世子一眼,“累坏了我们的少夫人,世子可赔不起!”
萧子靖哪里还敢说其他?
她叹声道:“是我失言了,楚大夫,请。”
“嗯。”楚拂走了几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停步回头,嘱咐道:“她身上好几处都是坏的。”
“……”萧子靖眉心一蹙。
楚拂没有再说下去,她扣紧了燕缨的手,递了个眼色给她,“我这身子很乏。”
“拂儿,我扶你进去。”燕缨故意说得焦急,也回了个眼色给楚拂,便搀住了楚拂,一起走入了山庄,渐行渐远。
谁惹的果,谁去消解业障。
没有谁可以帮她,只能萧子靖一个人解决。
萧子靖再叹了一声,他吩咐十三,“十三,你先进山庄吩咐厨子准备午膳。”
“诺。”十三迟疑地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马车。从离开朝安城,世子的情绪就不对,十三也不知这马车上的病人是谁,他只能依着世子,听令先去准备午膳。
等十三离开走远后,萧子靖沉重地再次走近了马车。
她颤然捏住了马车车帘,接连倒吸了好几口气,终是将车帘缓缓掀起——
燕绣原本乌黑的青丝因为血污太多,已经梳理不开,所以只得一一剪去。这样一来,她脸上的浓癍便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因为浓癍不宜捂着,所以只能上药后,直接晾着。
她脸色惨白,即便是昏迷着,额上也满满的都是冷汗。她只着了一件单衣,汗水已经浸得半湿,隐约可见她衣下有浓癍的地方,斑驳怵人。
甚至,她拔了指甲的十指虽然裹上了纱布,却兀自不住颤抖着。
曾经那般骄傲自负的云清公主,如今竟这般狼狈丑陋。
萧子靖只觉心狠狠一揪,一阵酸涩之感猝然勒紧了她的心。她不禁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极为沙哑地唤了一声,“阿绣。”
云清公主这一世害了不少人,最后得了这样的果报,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只是,错的不仅是她,还有她萧子靖啊。
“阿绣……”萧子靖几乎泣不成声,她上了马车,想将她背下来,这才发现燕绣的背上才是最多浓癍之处,她根本无从下手。
她……一定痛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因为高三本月加课多,所以更新应该是隔日更,所以多多抱歉了哈。
这个月这个故事肯定能完结~大家别担心~
下个新坑应该是个新尝试~毕竟,我想写嫂子梗很久了~这几天会把新坑预收放出来~大家感兴趣的可以看看~PS:种田文+武侠文我没找到感觉,继续放放,反正今年还有半年,应该是能写到的~
第131章因果
入夜之后,秦王、府来了飞鸽传书。
燕缨将信囊中的书信取出,她匆匆扫了一眼,大喜道:“拂儿!母妃说,许老爷子帮父王把元气锁住了!”
楚拂喝了一口暖茶,点头莞尔,“嗯。”
燕缨把后面的书信读完后,皱眉道:“母妃还说,让我们在这儿安心静养,朝安城的事,不论听到什么,一句都不要信。”
楚拂没有答话,只是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燕缨意识到了什么,她放下书信,很是自然地牵住了楚拂的手,“拂儿,天色尚早,你我下盘棋吧?”
楚拂忍笑,故意肃声道:“天色已经不早了。”
燕缨就知道会这样,她眯眼轻笑,“拂儿,就一盘,不论输赢,我都走。”
“就一盘。”楚拂再强调一遍。
燕缨得逞地窃笑着,“嗯!一盘!来!”她牵着楚拂的手,坐到了棋盘边,拿起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楚拂故意叹声道:“完了。”
“完了?”燕缨眨眼看她。
“是呀,完了。”楚拂认真地回答,“我想起我不会下棋,所以这盘棋我认输。”
燕缨似是石化在原处,“拂儿,你这是故意的!”
“你想赖皮?”楚拂挑眉问她。
“我……”小狐狸这回也不知找什么说辞,赖在楚拂这里不走了。
“一盘已了,你该回去歇着了。”楚拂索性说个明白。
燕缨委屈巴巴地牵了楚拂的衣袖,娇声唤道:“拂儿……就一晚好不好?”
“不好。”楚拂顺势将她牵起,“快回去休息,我是真的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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